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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也是老人了,但覺得第3集最後的處理,即導演那一席話真是最令人反胃的「大道理」了
要讓大部分人對創作者抱持同理心,去珍惜他們的創作,不是讓導演做這種直接輸出就可以了
而且按照這席話的邏輯
現在平台增添的倍數功能也不也是無視創作者新血的犯罪?
(我自己是絕不倍數看片,需要用倍數的,就是我根本沒興趣花時間的東西,那就乾脆不看了)
今天看到這篇,另一角度的剖析:
2x speed
你也愛看「X分鐘看完《OOO》」影片嗎?日本「快電影」風潮,暴露了社會有多疲累
TV & Movie 30 Jul, 2022 龍貓大王通信
https://everylittled.com/article/170714
電玩遊戲雜誌記者、電影DVD雜誌主編稻田豐史,過去曾寫過《美少女戰士世代社會論》與《「大雄系」男子與藤子.F.不二雄的時代》等等作品。很明顯,稻田先生對於電影、漫畫與社會現象等等領域都有研究。
這一天,他在大學裡採訪學生們,而回答會用「2倍速」觀賞電影的學生總數約35%,但是,看來2倍速仍然不夠快,會用更高速度……甚至手動調整影片進度條……在10秒內看完一部電影的學生人數,高達50%。稻田先生心有所感,他開始撰寫自己的下一本新書……
而就在此時,2022年5月19日,東寶電影公司、東映電影公司、日本電視台等等13間日本最大的電影與電視公司,在仙台法院正式提訴3名年輕人,控告他們在2020年6月6日至7月21日間,在沒有取得這些公司的授權狀況下,剪輯這些公司相關的5部電影內容,分別加上劇情解說的配音,製作成5部10分鐘左右的短片,發布在YouTube上。
電影巨頭們控告這三人先前以這種手法,總共剪輯了49部電影的短片,這些放在YouTube上的短片,總點閱次數超過了1000萬次。電影與電視公司以每次點擊播放都會對他們造成200日圓的著作權侵害金額計算,1000萬次點擊被換算成了20億日圓。
13間電影電視圈的巨頭企業,向這3名當事人求償了20億日圓的賠償金。而這起官司,是日本史上第一次提訴「快電影」(ファスト映画)的刑事官司。
快電影,這個名詞誕生的時刻,遠晚於這項產物誕生的時間點,它似乎想要亡羊補牢地向還不認識這種風潮的民眾解釋,因此這個名詞的命名法有點語無倫次:「快」,指的是縮短原電影內容至10分鐘左右的長度,通常僅剪輯這部電影最多爆炸效果或是關鍵劇情的鏡頭;而「電影」當然指的是慘遭非授權方剪輯的被害者。
對台灣民眾而言,「快電影」有更恰當的代用詞——例如曾經製作許多「X分鐘看完《OOO》」短片的YouTuber「谷阿莫」。當你在與台灣人解釋日本的快電影名詞時,他們應該很快就會反應出谷阿莫這三個字。而儘管谷阿莫已經在2017年遭到片商提訴侵權、而在2020年與5大片商正式和解,目前此類快電影短片,已經不是他YouTube頻道的主要內容。
不過,YouTube上仍然能見到大量其他快電影短片,標題寫著「一口氣看完《西方極樂園》全三季!」、或是「睡一覺能賺30萬,女孩直接成為千萬富翁」等等聳動文案,而這些影片動輒都有破萬點擊量,許多這類內容寫著簡體字的YouTube帳號,也都有數十萬的粉絲。
日本市調機構Cross Marketing,在2021年做了一個比稻田先生的採樣數更大的市場調查,結果,在20~69歲(主要的電影客群)的受訪者裡,曾經使用倍速放映功能的人數多達34.4%,而其中20多歲的受訪者,有49.1%都使用過這種功能。
受訪者表示:「一播放電影就以最高速前進,發現畫面上有變化之後再調回正常速度……反正只要看懂開場與結局就好了」、或是「我會用1.25或1.5倍速度跳掉那些無趣的對話橋段,這樣不會浪費太多時間」。
從這些受訪者的心聲看來,看電影,似乎已經變成了一種無效率的娛樂活動。事實上,「CP值」(性價比)一直是日本進行快電影研究裡不斷出現的字詞。對於現代觀眾而言,他們更講究電影票價/觀賞時間,與他們從電影裡獲得樂趣的比例多寡。
因此,當你發現一部新上映電影並沒有足夠吸引力……但你仍然對其保持好奇時,YouTube上的快電影便成為了極其便利的「試毒者」。它可以快速講完一部兩小時電影的內容……同時這些短片也直接給予電影簡單粗暴的評價。讓你只需要花費10分鐘時間,就能知道當初不到電影院觀賞這部電影的選擇是否正確……順便知道這是不是一部「爛片」。
而不管是Cross Marketing或是稻田先生的大學研究,似乎都顯示了Z世代(90年代後半~2010年代前半出生)是熱愛快電影的主流群體。這對許多厭惡快電影的族群而言,立刻批評這是年輕世代對電影藝術的一種污辱,批評這些人「年輕不懂事」、或批評「現代年輕人真是不如我們那時候」等等。
這種世代鴻溝似乎永遠都會在世代間出現,從過去的「草莓族」、到現在的「看谷阿莫沒前途」,這類批評似乎只是換個主體與形容詞罷了,難道,快電影真的是年輕觀眾的原罪之一嗎?很可惜,答案沒有那麼單純。一如嬌嫩的草莓要能夠成熟,也是種下草莓的農夫悉心呵護的結果:根據稻田先生的研究,快電影風潮的產生原因,正與上一代所製造的環境息息相關。
如果我們將2020年、2010年、2000年乃至1990年的日本電視綜藝節目,抽出來比對,可以發現其中一個最明顯的差別:「Telop」(テロップ)的數量逐年增多。Telop原本是一種放映設備,用來傳送全螢幕的靜止畫面,日後這種裝備名稱,轉化成為了在電視畫面上打出字幕的技術,而後來在日本,在畫面打上簡短評語、或重點提示等等短字句的放映手法,皆被稱為Telop 。
當你在收看現代日本綜藝節目時,可以發現,常常整個畫面都佈滿了各式各樣的telop,它們正忙著解釋來賓的情緒反應、主持人的言外之意……即便你將電視轉為靜音,你還是能從這些 telop裡,看懂這些沒有逐字字幕的節目現在在演什麼。
在2000年之後,Telop逐漸成為了綜藝節目的主流手法,它們常常出現得太過頻繁與氾濫,甚至有「telop大洪水」的形容說法:整個畫面頂標底標左標右標全是telop,觀眾能看到的節目現場畫面,僅剩下中央的一小方空間。
觀眾不需要理解節目內容,他們變相地成為了telop的奴隸:telop會告訴他們現在這一段很好笑、很悲傷、還有精彩部份再5秒鐘就到了。至今長達將近20年的telop風潮,某種程度上使得攝影棚的攝影師變得更輕鬆——他們不再透過花俏運鏡來傳達現場氣氛有多活絡,因為telop會幫他們代勞;而主持人也不需要滿場跑,因為觀眾更關心telop上寫什麼,無暇盯著主持人穿梭全場。
對觀眾而言,telop可說是微言大義,但這卻也緩慢地影響了觀眾本身:他們的收視方式變得怠惰了,永遠只等待下一張telop提醒他們該歡呼了。這種影像處理手法的目的,是為了輔助觀眾更快了解節目內容,但曾幾何時,telop卻成為了主體,而對2000年後出生的年輕觀眾而言,telop甚至是他們的「字幕」。而快電影……某種程度上也是一部電影的telop。
2000年之後,日本教育界提倡「職涯教育」(キャリア教育),倡導在日本面臨國際化潮流下,各大產業開始經歷結構上的變化,而教育也應該改以學生們未來的就業、與適應社會變化作為目標,期望每位學生都能在離開校園後,具備進入職場的基本能力與工作心態。這種教育方針更為務實,鼓勵孩子們在校內不要只當個認識課本的學生,而是應該積極發展人際關係、積極從事校內不同職務、理解分工合作的重要性等等。
職涯教育立意良好,看來更「接地氣」,但是,實行上卻帶來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副作用。職涯教育與職業教育不同,職涯教育不像台灣的職業學校教育,以實際職業的專業知識與技能作為重點,而僅是培養「正確的工作心態」與「適應職場的基本能力」。
但是,在社會多元化的發展下,所謂的「工作心態」與「職場生存基本能力」的定義,也不斷地在變化。在國際晶圓大廠的工作心態,與在傳統藝術手作品工廠的所需心態並不相同,而職涯教育在統一全國方針的狀況下,無法傳達這種職業差異性的狀況。
副作用由此而生:聽到「工作」,對大多數接受職涯教育的學生而言,就是穿著西裝進入企業摩天大樓上班。你必須積極參加下班後的公司聚餐活動,或者在上班時積極參與工作討論。這些想像都沒有錯,但對學生而言,他們對工作的想像卻被單一化了。
無形中,學生也認為這樣成為企業上班族,才是進入社會最成功的目標。這種功利主義同時激化了年輕學子對於CP值的概念:相同的工作份量(成本)下,獲得報酬(效益)越高越好。相對的,如果他們要花兩小時坐著不動看完一部電影,那麼坐著十分鐘看快電影似乎更為「划算」。
以上兩個社會變遷要素,都是形成日本年輕人快電影風潮的原因之一。其他因素還包含了:串流平台無止盡地提供新作品,導致觀眾不勝負荷。舉個例子,NETFLIX在去年就喊出了「每週上架一部新電影」的目標,但平均每週上架的新作品不只電影,還包括了各國電視影集與新動畫等等,NETFLIX帶起的「追劇」(binge-watching)風潮,漸漸不只是要觀眾熬夜而已,你必須得花超過24小時才能看完「本週新上架」的內容。
但這些因素都還是其次,最大的因素,是現代日本年輕人,確實「沒有時間」浪費兩個小時。以稻田先生親身觀察身邊大學生的生活而言,他們收到父母給予的生活費,僅為30年前的1/4,打工已經是大多數學生必備的「日常課題」,而在工時提高與物價飛漲的狀況下,他們沒有時間、也沒有多餘預算從事娛樂活動——時間還是有的,但不能「浪費」所剩不多的時間。除了手遊等電玩遊戲這種可以獲得高速娛樂反應的方式之外,這些年輕人必須透過另一種方式,接觸他們上一輩喜愛的電影。
日本年輕人酷愛高概念、一望即知的電影,讓他們在決定「投資」(買電影票或點擊一部串流電影)前,先對自己的投資有十足的把握。這種時候,快電影宛若股市名師一般地登場了,它們鐵口直斷這些電影的好壞優劣,讓你能安心將今天僅剩的兩小時自由時間花在電影上……
這種情況久了,你甚至不需要真正花上兩小時看電影,觀賞一部快電影就直接等於觀賞完一整部電影,明天一樣可以在學校,加入那些討論《復仇者聯盟》劇情的同學之中,一樣能與上司討論哪位超英雄死得是否值得——快電影都能幫你好好地抱佛腳這些資訊。
20億日圓的官司正在進行中,但更多的快電影正在日本YouTube與TikTok等平台上出現。我們暫時將東寶或東映電影公司的損失放在一邊,快電影帶來的傷害是長遠的:日本主流電影圈已經不再製作劇情複雜或是著重在人物心理狀態的冗長電影,電影長度也在逐漸減短當中。同時,漫畫或遊戲改編電影在這5年裡已經成為了主流,因為電影公司清楚,年輕人對漫畫或遊戲的興趣,已經比需要細細品味、缺乏互動性的電影更大了。
日本快電影風潮的誕生,並不是電影的錯、也不是年輕人短視近利的錯,這仍然是教育、社會結構、甚至電視圈形成的巨大問題。稻田先生將這些研究寫進了他的新書《快電影、爆雷影片——現代內容消費的進行式》,他在接受採訪時表示:「快電影並不單純是屬於年輕人的問題,它是現代所有人的習慣……這些造就快電影的環境,都是由大人們打造而成,這是大人們的責任……這個社會已經沒有餘裕了,大家永遠都很疲累,不想再付出感情,每天的工作與人際關係已經很累了,回到家也不想再看令人心累的那些電影了……這不是Z世代的問題,這是整個太過疲累而沒有餘裕的社會會發生的問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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