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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5 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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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黑泽明在暧昧的日本
大江健三郎在接受诺贝尔文学奖时发表过一个演讲《暧昧的日本的我》称,日本的现代化被定性为对西方的模仿,而它却位于亚洲,日本人也坚定、持续地守护着传统文化,这个暧昧的进程使得日本在政治、社会、文化方面都处于孤立的境地。演讲针对的是川端康成谈论禅和俳句的《美丽的日本的我》,“把国家和国人撕裂开来的这种强大而又锐利的暧昧”正是后者要掩饰的,那大概也是日本民族的集体无意识:一方面学习西方,一方面又鄙视标榜西方的人。黑泽明不幸成了这种暧昧的标靶,因为他像约翰·福特的西部片一样关注于角色个人行动的价值,试图改变这个世界,而不是像一般日本电影那样强调和谐、团体合作以及对家庭的责任。只有少数人如唐纳德·里奇认为黑泽明电影主人公的自我决定、道德行为和持续的精神成长来源于禅的教义和武士道。
一种明显的偏见就这样被媒体和暧昧的集体无意识不断放大:因为日本专为国外定制的商业电影正是搭着黑泽明这样高端电影出口的,从而被媒体混为一谈;黑泽明早期对能剧艺术的借重、后期对传统美术奢华的展现被视而不见;同样从《羊脂球》等西方作品中寻找灵感的沟口健二被视为日本国宝,去世后,《朝日新闻》评论称,“黑泽明死了,还会有第二个,沟口去了,我们却一个也没有了”。
不过,黑泽明坦然地说自己的故乡是地球,“人能把卫星送进宇宙,可是在精神上却不会向上看,而是像野狗一样,只注意脚下,徘徊不已。”他认为日本战后的自由主义和民主主义,都是外力赋予的,并不是靠自己的力量斗争得来的。要把它真正变成自己的东西,就必须认真地学习。但战后的日本不过是把它们囫囵吞枣似的吞了下去。
学者奥迪·鲍克却敏锐地发现,“当黑泽明在主题处理上愈来愈具世界性……可以供他作品的主角出于人道主义而加以援手的不幸的人却越来越少”。换句话说,繁荣起来的日本对“人道主义”、“民主”等价值冷漠以对,反而把黑泽明留在了“旧时代”:《红胡子》找不到时代背景落脚、《电车狂》里的贫民区在富裕的日本并不易寻、《德苏》陌生的“原始”男人也与当代格格不入。结果一直以求变和创造力著称的黑泽明晚期的作品全是关于回忆。如果不是基于这个导演已足够伟大的一生,这种退隐简直称得上悲哀。“在日本重建的时代,在经济高速发展之前的时代,黑泽明强调的是正义和勇敢。然而,如今我们却处在一个难以明辨何谓正义、何谓勇敢的时代,而黑泽明的目光则沉重地凝视着这种黑暗的现实。”佐藤忠男说。
这种凝视很多时候是借助了莎士比亚式的故事处理,《蜘蛛巢城》源自《麦克白》,那尚是他注重大众娱乐的阶段,因此简化了原著复杂的人物性格,而将主人公直接置于悲剧的迷局,这也给视觉艺术留下了足够空间:女人如能剧动作般的欲望和悲伤、将军的城堡永远在黑白反差摄影下笼罩在滚滚浓雾中:女巫被一个在鬼魅森林中纺纱的老太太代替;夺权者的尊严则在乱箭中穿帮,“树木”袭击城堡、浓雾聚散时的歌吟都透着一种感伤。
和《蜘蛛巢城》从零开始搭建古城堡相比,改编自《李尔王》的《乱》,需要搭建三座城堡和使用数以百计的马匹,为了给这个大胆的计划找到投资,他在科波拉等人帮助下拍摄了《影子武士》,获奖后得到法国资助才得以完成《乱》。
无论如何,黑泽明曾经是日本电影、文化辉煌的代表,而今天的导演,无论水平高低、商业成败,却最多是个人或公司的成就。这个高度繁荣然而日益封闭的国家,永远不会缺乏才华横溢的影人或是大众娱乐家,但再出现一个将个人自觉地绑定在国家荣辱起伏之上的黑泽明,几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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