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初见《朋友》

阅读模式 · 发表于 2003-8-18 19:40

作者:-nostalgia 发表时间：2001年9月15日

最为期待《朋友》，缘于一张海报，那是我最钟意的东健，眼神中透着毅然与倔强。

初见《朋友》，一如浏览一幅流畅的写意画，狭窄的街道，低矮的平房，灰色的天空，贫瘠的日子，那时的流行，那时的风情。

与《毫不留情》风格上的标新立异不同，《朋友》则淡然铺陈，不着痕迹，任由观者随剧情扬抑的情绪得以在nostalgia的氛围中飘荡。

我以为，不谈爱情的东健，可塑性极强，潜力无可限量，《毫不留情》中清秀俊朗的Kim如是，《朋友》中倔强孤寂的东洙亦如是。东洙确是东健继享哲之后的自我超越，足以为他的30岁画上完满句点。然平心而论，柳伍成的演技似乎略胜一筹。

一直以为，两性对“朋友”二字的理解有着质的分差。大体而言，女人拥有爱情似乎就够了，即便是友谊，也会因接触深浅而从表面上呈现出亲疏之分。但男人似乎无法断定两者间孰轻孰重，生命中爱人和朋友都无可或缺，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缘由和方式，只不过有的人不善表达，有的人无法表达，有的人不愿表达，有的人无需表达罢了。

一提到这，突然想起多年前发哥的《喋血双雄》。影片难免有几分煽情，但其中有些镜头却记忆犹新：警察李鹰找到小庄藏身之处，坐在沙发上吸着烟，忽然拔枪直指门外，在充溢着杀手气息的房间里，揣摩着素未谋面之人的动作与神色。我想，或许这也是男人对“朋友”的一种诠释吧。

一眼望去，俊硕是那种天生具有领袖气质的人（姑且不论其好坏），自小双目直视，不露声色，冷峻慎言，无论是在同龄朋友当中，还是在面对黑社会的人时。东洙则显然缺少这样的气质，自小眼神就时常处于游闪不定的状态，这在他背身拿刀的一刹那表现得淋漓尽致。

懵懂岁月，其实人的感情很单纯，那时的友情至少是远离了名与利。但有时，人的感情确很微妙，没有什么特别的契机，无形中便有中心人物在玩伙中凸显：交换贴画时，俊硕最后堵在巷口盘查；河边游泳时，几个人争执不定，转而征寻俊硕的意见；就连东洙拿起弹簧刀，也是一转身不假思索地直刺向俊硕。其间的意味，我更愿意理解为一种“习惯”，而非“自卑”。

对男人而言，把你当酒肉朋友还是交心朋友，只是方式不同而已，与情深情浅无关。我想，俊硕对三位朋友是无亲疏之分的。

俊硕与相泽之间的情谊，一是缘于彼此间的不同特质，二是缘于那个女人Jin Sook。照常理来说，相同特质的人易于相互吸引；但从倾诉与倾听的心理交流需求而言，人们似乎更愿意选择与自己特质不同的人。所以，我以为，俊硕在相泽面前是最为真实，最为坦诚的。

无论是关于初恋情人的谈话，还是电影院打架后的谈话，无论是俊硕害病时在家中的谈话，还是街头偶遇在饭馆里的谈话，无论是时隔多年在卡拉OK厅的谈话，还是最后在监狱里的谈话，面对相泽时，俊硕是真情流露，溢于言表的，时而隐忍，时而悲愤，时而惘然，时而喜悦，时而无奈，时而激昂，有好几次眼底自然而然地就闪现着浅浅的泪光。

当然，在相泽面前，俊硕也有掩饰自己的情绪，那是当面对共同喜欢的那个女人时。

情窦初开、怦然心动的一刹那，三个特写镜头极为传神：一个目瞪口呆，一个不动声色，一个不屑地撇嘴。画面是波澜不惊的，胸中则必定是激情涌动。

我从神色中猜想，与Jin Sook再次相遇那次，相泽应该是没被邀请的。当他进屋时，俊硕的神情是微微一怔。男人也有敏感时，我想，对于书呆子为何到访，俊硕在那一刻应该是明了的。所以，他会嬉笑着戏弄猫来掩饰自己，所以，他会借着抽出手绢调笑来掩饰自己，所以，他会选择用放弃来成全友谊。

时隔数年，那个女人成了俊硕的妻子。依俊硕惯有的性情，他在相泽面前不应该会有那样的神情，即便是病痛。我想，之所以如此，是因为Jin Sook。所以，他会无法平和地面对相泽，所以，他会大吼大叫来掩饰自己，所以，他会选择一反常态，选择一再伤害，以示在意和珍视相泽这位朋友。我想，相泽在那一刻也应该是明了的。

与相泽相比，俊硕与东洙之间的情谊，更多的是毋须言语，无论在分道扬镳之前，或是之后。这样的朋友是需要用心来理解的。

也许是缘于特质相似，我想，俊硕对东洙向来是抱着无需表达即能理解的态度，但问题恰恰是，东洙一直非常在意俊硕，在意他对朋友的表达。

俊硕遭体罚被激怒，愤然离去时，东洙选择随即离去以示支持；溜冰场上打斗时，东洙逞能地冲上前，晃动着手中的刀，回头笑着向俊硕示意；电影院群殴时，一听见重浩的呼叫，东洙的第一反应就是扭头与俊硕相互对视。我以为，俊硕从未将东洙视为自己的跟班，东洙也从未自认是俊硕的跟班。我更愿意理解为一种年轻气盛，一种心照不宣，一种习惯使然，一种内心默契。这也许就是东洙对待朋友的表达方式。

至于初恋情人之争，我想，东洙倒不是真的计较那个女人，也不是计较他和相泽在俊硕心中的轻重。他以为，作为朋友，尤其是作为他非常在意的朋友，俊硕应该是能了解他的感受的。或许，这才是真正让东洙觉得受伤的地方。

无论是面对亲情、爱情还是友情，东洙都是属于那种不愿表达的男人，他时常以满不在乎来掩饰自己心中的在意。东洙从昌高那儿拿到卖命钱，回家交给父亲，却遭到父亲强烈的斥责，他在背转身准备撕掉支票的一刹那，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硬生生地收回；明明心里暗恋Jin Sook，东洙却从未表露过什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直到相泽和Jin Sook进屋后，他才缓缓地抬起头抬起眼；与俊硕的最后一次会面，东洙一开始是搭拉着眼，满脸不在乎，可能是听到俊硕劝他离开时，突然间眼神一改先前的漠然，目光中有一丝游移，但随即东洙又用双手一抹脸的动作来掩饰着心中瞬间的犹豫，回复到原来的模样。这是东健演绎得最为精彩的一段。我想，此刻的东洙，心中必定有感动，但他也知道，很多事确是无法回头的，就像俊硕扔下烟蒂时一样。

对东洙而言，真切地感受着朋友的情谊，应该是在与俊硕分道扬镳之后，这也是真正让我觉得悲怆而震撼、抑闷而感伤的地方。

我理解东洙跟随昌高的选择。不甘于重操父业，刚从牢狱释放，除了会打架，别无其它生存技能，哪儿都是卖命，看谁给的价钱高。东洙必须选择面对自己的生活。

在俊硕父亲的丧礼上，当东洙决定将加入昌高之事告诉俊硕时，他的眼神一直在试图逃避与俊硕正视。我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也不知他们在想什么，但当东洙起身，向俊硕伸出手时，我确分明看见他苦涩地淡然一笑。其实，从那一刻起，东洙就明白往后两人再没有握手的机会了，俊硕之所以也握住东洙的手，是因为内心视他为朋友，而朋友是无所谓背叛的。

从那天起，两人就活在紧张的状态中，一直做着相同的梦，有人提着一把雪亮的刀在追杀，但自己却看不清他的样子。

所能做的，仅仅是一直逃避。逃避追杀，只有自己更警觉更狠毒；逃避追杀，只有手上的刀挥得更快。

所以，从那天起，每天一大早就得起来练刀，发疯地练刀。

进入黑社会的日子，也就成了一部练刀史，因为不知道会被谁追杀，也不知道手上的刀会挥向谁。

这就是横亘在俊硕与东洙之间万般无奈的现实。

生命将逝之时，东洙拼命说出了一句话，声嘶力竭的沙哑嗓音足以让人心碎。I’ve had enough，no more.够了，无需太多。东洙无力轻咳着，执意睁着眼时，眼前必定涌现着情境种种，只有他自己知道。对于他的临终一言，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理解。但是，倒在雨泊中的东洙，倔强而孤寂，眼神中惟独了无遗憾。

法庭审判之时，俊硕也平静说出了一句话，语调和缓得足以令人哗然。俊硕的不动声色，使我想起了他与东洙最后的握手，想起了他扔下烟蒂时的决绝，想起了他最后劝说东洙时眼底抑制的那抹泪光。对于他的指证一言，每个人也可以有自己的理解。但是，站在法庭上的俊硕，冷峻而坦然，言语中惟独没有抱歉。

记得李鹰曾对小庄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都不适合这个世界，我们太念旧了。”我想，在牢狱中度日的俊硕，偶尔也可能会有这样的心境。只是东洙被迫选择了以孤寂的死亡来逃离那个世界，而他却自我选择了以平静的审判来逃离那个世界。

近二十年的变更，四个朋友间各自迥异的人生际遇，足以让人几度恍若隔世，但留存他们心间的依然是儿时那种熟悉的感觉。也许，这就是《朋友》的动人之处吧。

看《朋友》之前，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象着那些感人的镜头。分道扬镳时，我没有落泪。最后决绝时，我没有落泪。东洙之死时，我没有落泪。法庭指证时，我也没有落泪。然而，真正令我胸口怦然一击，潸然泪下的，却是结尾时童稚歌声响起的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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