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前的梦

不是偶然 · 发表于 2002-10-16 00:44

曾经一晚做了两个梦
第一个梦中，我是隋朝的公主。可惜我并不是梦见自己在享受什么荣华，当我在梦里有一点意识的时候，已经到了唐兵进城，国既破，家亦亡，祖母独孤皇后带了我们兄妹七个逃出城中，还有母亲，炀帝的皇后。这当然是不合史实的，隋朝灭亡的时候，别说独孤皇后，就是炀帝的皇后，也都是不在了的。但是我的梦中，独孤皇后是那样真实并且重要地存在，出城的时候我虽然非常伤心，却并不害怕，因为平日最敬重的祖母也在一起，还有其他六个兄妹，我感觉我的家也许还可以在一个不是长安不是洛阳的地方平静地保存下来。
打破我这个感觉的，也是祖母。虽然还没有看到追兵，可是我们的马车被祖母命令一直最快地前进，祖母的表情没有一刻慈祥了下来，终于让我害怕的是，我们第一次稍作休息的时候，祖母第一个动作就是快步过去，将母亲头上的珠钗一把扯了下来。她厉声说到，几乎到了尖叫的地步：“已经走到这儿了，你以为……你还是皇后么？！！”母亲其实也还很年轻，我一直觉得母亲不比我聪明多少，当时她很委屈，可是也不敢说什么。祖母转过身来，虽然她穿着已经很普通，可是在我心中永远也是那么端雅，那么高贵，祖母是我最喜欢的人，所以这一刻，我也觉得母亲非常地不对，她这样不对……皇后戴着珠钗，却是不对，我那么明显地感觉到身后的大墙轰然地倒了，我站在尘埃中，两手空空，和我在一起的，虽然还那么威严的祖母，可是，我终于也绝望地感受到祖母的无力与心底的悲痛。
祖母看着我们七个人，缓缓地开口：“你们七个，是不可能全部都活下去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每个人记住尽力保住性命。”
然后她命令马车马上再走。
我们七个都还小，最大的皇兄也不过十岁，最小的是十二妹，才三岁。我并没有想到她的小之后成为独一她活下去的原因。
祖母的悲痛的表情终于在遇上第一队唐兵的时候突然变得平静。我们先看见了唐兵，祖母命令大家马上下车往小路步行，当时谁都没再说话，连母亲也变得悲肃。
我们躲过了第一队唐兵。
一列人，徒步行在，父亲下旨挖出来的大运河岸。
我的心里几乎已经绝望了，我想不出我们要怎么躲遍布天下的唐兵，父亲在每一次抓到通缉的人的笑容此时特别明显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那种由天下数百万将士为他堆起的“谁也逃不掉”的自信……我想唐皇不久也可以那么笑。
可是祖母没有一丝放弃的迹象。她平静地指挥着一列人的行进，看到祖母，我觉得好象我们还有着那一壁江山，所以祖母还有着那样母仪天下的气度。
可是我，甚至都不知道要去向何方。
终于，那一刻到来。
上面的河堤上，出现了隐隐的火把，照着赶过来的越来越多的唐兵的身影。
祖母马上转过身，将大哥推下河中，指着不远处的一条船：“把它推过来！”
妹妹们开始哭，祖母不再阻止，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条船，我知道那是唯一的希望，如果在唐兵到来之前上船过河，就有可能再逃开这队追兵。
唐兵已经越来越近，大哥的船也到了，大家一哄而上，船突然又漂走，是大哥太心急，以为大家上了船，就马上再开始拉船。
只是少了这一瞬间的时间，大哥毕竟只有十岁，我想象不出如果他活了下来，这一幕在日后会怎么地折磨他。
只是少了一瞬间，唐兵已经近前，并且开始放箭。祖母对我们叫到：“全部跳到河里去！”
大家都跳了，我想不起母亲在哪，在干什么，我眼里只有祖母，我也不知道她这样是想我们自尽还是想着这样还有生的希望，但是祖母并没有跳，她完全没有要去慌乱逃命的打算。
唐兵的箭越来越近前，他们其实已经近得用刀都可以杀死祖母，可是他们却不敢上来，还是使劲地放箭，我看见有箭射进了祖母的胸膛。
“啊……”我不知道为什么，尖叫着，从河里爬上岸去，爬到祖母的身边。挡在她的身前，任凭箭穿透我，我的意识还是那么清晰。祖母是我的唯一，我最敬仰的人，我不要去慌乱地逃命，死也要死在祖母的身边，祖母的手，渐渐拥住我，这样让我死去，我会记得我曾经高贵。
河里一片扑腾。
唐兵也下了河，我朦胧的视线中，看见一个唐兵抓住了我的大哥，他把刀狠狠地往他的颈部戳下去，不停地，一刀一刀地，大哥的血，疯了般地溅出来，成为我眼中最后一道清晰的光芒。
但是我还听见，当他们收兵上岸时，说没有找到小妹，那个大将说：“这么小，漂在河中也是不可能活的。”全部走了。
我躺在祖母身边，我的意识不知道是生命的最后残余还是魂的思考。我那样坚定地想着小妹决不会死。她会带着我们的血，倔强地活下去。我于是便安心了，我抱着祖母，流下最后的眼泪。
第二个梦中，我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一直在挣扎。后来逐渐清晰，好象月光宝盒中的至尊宝一样，我一次又一次地回到一个地方，想救两个人。
一个叫“秀亨”，一个叫“敏珠”。
并不是医家兄弟的桥段。两个人好象是在一个河堤上与一队人短兵相接。女生失足掉进了河中，男生看到后，也跳了下去。高高的河堤，高得足以傲视生命。
这是本来的结局。不知道为什么我却那么不甘心。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令时光倒流，我就是一次又一次地，回到那个地方，我绝不要他们死！绝不要！
我于是也不断地，在那个河堤上攀缘。我从没见过那么高的河堤，那么笔直，让人只能在上面贴壁而行。敏珠在高处，秀亨在低处，所以我先想做的就是先让他们汇合。
失败了三次之后，我终于成功。他们在河堤底部见到，两个人紧紧拥抱。我建议涉着堤下的河水去到另个地方再爬上河堤上岸，他们赞同。
于是静静地涉着河水，那帮人终于没再找到我们。我一把抹去脸上的汗水，想着刚才一次又一次地看见敏珠掉到河里，一次又一次地，秀亨也纵身一跳，现在两个人静静地在这儿，我刚才遇到的一切，好象都是值得的。
到了一处，秀亨说可以上岸了，他想去换件衣服。我从来没有感觉到那样生气，他好象一点也不珍视我辛苦换来的他们的生命，我气得大叫：“你怎么知道他们有没有在上面？！现在你还想着你的衣服吗？不准上去！！离开这个城市，就从河边离开，不要上去，也不要再来！……你知道这样，多么辛苦才来的吗？你知道你们的幸福对我来说多重要吗？”
说出那样的话我也迷茫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幸福对我那么重要，我做这么多似乎可笑了，那并不是我的幸福，我真的可以为了我珍视的，认为重要的东西什么回报也不要地去付出吗？
迷茫了，梦也没有再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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