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外二章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3-2-21 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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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一章：$ p3 Q1 _( G8 a/ \( ^1 }3 b
虎妞
　　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好好拜读老舍先生的名著《骆驼祥子》。
　　而事实上，多年以前，我却看过一本小人书，内容什么的全忘了，只记得梳着小媳妇头的丑女人叫虎妞。
　　当时应该只有八九岁，而八九岁的孩子，应该是常常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吧！
　　想起来，那个我只能用古怪刁钻来形容。
　　其实也不是全讨人厌的，起码，大小也被老师任命了一个学习委员，学习也是挺好挺好的。
　　学习委员最神气的时候，就是没有老师的自习课。作为老师全全代理人的小老师，作威作福的样子想起来可笑可恨却也可爱。
　　就是在那样的一堂自习课上，没收了邻座一个男孩的小人书，薄薄的一本，没有名字，前前后后掉了好些页。
　　现在想起来，那男孩应该大我好几岁,个子却跟我差不多。乡下的孩子长得慢，启蒙也晚，能上学就不错了。被那么小的我欺负，心里的滋味一定不好受。我虽然怎么也不能回忆起当时他的样子，可是，我知道，一定有难堪的沉默。
　　下课后，功德圆满地到老师那边汇报了，没有忘记说小人书的事。老师笑笑地夸我，说会好好惩罚他，小人书却没收下，只说让我看他表现好后就还给他，这样他们就不会欺负我小了。就这样，满心欢喜地回到家里，迫不及待地一页页翻下去――孩子毕竟是孩子啊！
　　可是，很失望，缺了好多页，里面的人也好复杂，全然不能理解，跟《三国演义》相比差了太多。能够确定的，只是里面的虎妞和祥子都很可怜，虎妞没有人可以欺负，就欺负祥子，祥子已经够可怜了，却还要被一个可怜蛋欺负。
　　后来是怎么没还那本小人书就记不太清楚了。反正，不是主观的原因，那时候小是小，却知道不能要别人的东西。
　　然后，十岁那年，照了一张全班像，要好的同学互相道了别，订了十年的约会（也就是上中学和大学的时间，当时很流行的），就告别了小学生涯。
　　多年后，再看那张照片，发现了里面的他，表情竟让我有一些些难过。他软软地站在后排，眼光没有看着后来的我，看的是小时候那个我。我总想，他是惦记着那本小人书吗？
　　跟他也不是毕业后就再没见了，跟好多同学都是这样，之后可能在初中可能在高中，又碰在了一起。
　　再见他是初三那年，已经开始有些热的初夏。
　　是因为有晚自习才会再碰在一起的。
　　其实他一直都在我隔壁的班上，可是，是那么不起眼，我甚至近三年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那一晚，停电了，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忘记。
　　本来那个时候，停电是常有的，可是，学校却备了该死的发电机，晚自习总可以一堂不落地上下去。
　　那一晚，该死的发电机也死了，幸福很突然地来了。
　　于是，一路上唱着小曲儿，一大堆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在月朗星稀的夜里快活地往回走。
　　那首歌，同样也是一辈子都不能忘记。
　　是当时很有名的《人生小站》。
　　如今我已经不太能记全歌词了，只记得其中一段“记得那是夏季/天气多风又多雨……面对面两列火车/擦肩各奔东西/也许是命中注定/有相聚就有分离/噢忧伤的一出戏”。
　　这个片段应该是当时最爱重复的片段吧！
　　想着一大堆少不经事的男孩女孩在这样一个美丽的月夜，唱着这么美且带着淡淡忧伤的歌，经过学校门口那长长的石阶，然后一群人跟另一群人高声地挥手再见，……就是现在的我，也不由得眼睛湿湿的。
　　就是在那个时候，在人群中突然发现了他。
　　他本来还是不显眼的。而且，他还是比我高不了多少。
　　可是，那么巧，当我回头跟另一群笑笑道别时，他就在我的身后，就在我的左边，沉默、微笑。我突然感到莫名的惊慌失措，有什么东西触碰到了我心里最软的地方，是那个女人吗？那个可怜的又有些坏坏的――虎妞？
　　我沉默了。耳边，还是《人生小站》，隐隐地，也可以听到他的声音，有些害羞，有些跑调。
　　终于，走到最后，所有人都已经一一道别，就剩我跟他走在朗朗月夜里。
　　那是怎样沉默又漫长的一段路啊！
　　终于，沉默中走到了分岔路。很艰难地跟他道别，谢谢他送我。
　　他却轻轻地说，下完这石阶，拐过去的井你要小心，走过去后告诉我一声。
　　不敢回头去看他，怕月光会让他知道我的心虚，也怕突然发现，原来那个人就是小人书里旧社会的祥子。
　　快快地走过那口井，然后回过头去，他果然还在高处的月光里。似乎是知道了我已经走过去了，他高声地说，好了吗？我走了喔。
　　我突然哽咽起来，一时间不能言语。
　　他的声音又急急地响起，好了吗？怎么了？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也高声地说，好了，你走吧！
　　上面的那个人看了看下面，可是，看不到月光阴处那个人。顿了顿，就开始往他两公里外乡下的家走去。
　　夜风送来他有些跑调有些漏词的歌：“记得那是夏季/天气多风又多雨……面对面两列火车/擦肩各奔东西/也许是命中注定/有相聚就有分离/噢忧伤的一出戏”。
　　我的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回到家，我疯了一样地翻遍了所有的角落，终于，在一个不常用的抽屉里，我找到了。
　　虎妞还是虎妞，祥子还是祥子，我却不能再多看一个字。
　　突然记忆就回来了。
　　他可怜兮兮地跟我说，小人书是用豆腐干（一种男生常玩的游戏道具，要用很好质地的纸才能做成）换的，每看一本就一块豆腐干，如果要看到第二天，就要多加一块。请我早一些还他，那样就可以少给些豆腐干了。
　　那么，又是为什么没有还他呢？
　　是开始时想逞威风，然后又忘了？
　　他呢？为什么没接着问我要？
　　这本没还的小人书一定会花掉更多的豆腐干吧！
　　我看着泛黄的书页，伤痕累累的书骨，卷了边的书角，心里的疼痛漫无边际地浮上来。
　　第二天是带了小人书去上学的，可是，却不能还他。
　　也看见他了，还是一直微笑着、沉默着。
　　我突然变得很胆小，不知道要怎样还他，要说些什么。
　　就这样，虎妞成了我心里永不能触及的角落。我拒绝看到，拒绝思考。
　　而今天的我，写这样一篇文章，又是为什么呢？
　　是小时候做检讨的另一种方式？是为了可以不再回避虎妞和那段回忆？还是记念给我友爱教会我宽容的那个人？
　　如果都是，那就送给你吧，除了抱歉，还有，真的谢谢你！
　　　　　　　　　　　　　　　　　　　　　　　　　　　　　　　　二OO二年六月
　　　　　　　　　　　　　　　　　　　　　　　　　　　　　　　　初夏，凌晨
又及：完稿后，我通过无所不能的互联网，查到了这首歌完整的歌词。而在当时，我想我也是知道完整的歌词的。可是，到我静下来想写这样一篇小文章的时候，我却只能记起上面的那些片段。现录完整的歌词如下：
　　记得那是夏季
　　天气多风又多雨
　　也许是纯粹偶然
　　在这小站遇见你
　　多少次的见面
　　你我默默无语
　　不知是有意无意
　　两颗心互相躲避
　　面对面两列火车
　　擦肩各奔东西
　　这也是命中注定
　　有相聚就有分离
　　噢忧伤的一出戏
　　噢忧伤的一出戏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3-2-21 01:26

[这个贴子最后由快乐无语在 2003/02/20 05:35pm 编辑]

外二章：6 \' z* j" a- y5 O
暗夜
　　巫术里最后的怜悯。
　　踩在刀锋上期盼着轻盈。轻盈，不是如今这轻盈，不是这飘散的泡沫的轻盈。
　　所幸，一息尚存。
　　夜凉如水。
　　一缕轻烟飘进帐内。
　　那日甲板上，就是面前这英气逼人的容颜。
　　轻烟缠绕着，温柔地拂过王子的面颊，熟悉又陌生的，是他，是心中呼唤了千万遍的他。
　　轻烟试探着，想潜入那渴望的温暖的怀抱。
　　悚然一惊。
　　仓惶退到了帐篷的入口。
　　美丽端庄高贵典雅，是那日甲板上最美的公主，她，独占着他的怀抱。
　　不记来时路。
　　拿走了生命，拿走了呼吸，拿走了眼泪，为什么，不拿走爱，不拿走渴望？
　　留着这尚存的一息，幸福或折磨，轻烟无力思虑。
　　只剩下爱，只剩下渴望了。轻烟放纵着，任性地再靠近。
　　他不象想像的那么完美。
　　他的肌肤细腻如白瓷，睫毛太长了，眼睑太双了，嘴唇也刀刻一般轮廓分明，――他静静地躺在那里，更像是一尊作品，透着完美主义的理想，却离着现实很远。
　　轻烟有一阵心悸，不，不，这就是我的爱，真实爱过的爱。
　　再上前，再缠绵。
　　如何才能让你记得我？
　　甲板上，挥手淡然：“放了它！”
　　不是因为悲悯，是因为爱。因为爱她，因为不忍看着善良的她落泪难过，所以才看也不看地遣我回海。
　　为什么不看看我？
　　美丽骄傲的海的女儿，是我；矜持热情的海的女儿，是我；人面桃花鱼尾妩媚的海的女儿，那就是我！
　　多希望你看看我，一眼就好。
　　为了这个，失去美妙的嗓音，傻傻地以为，默默地注视已经足够。为了这个，甘愿忍受走在刀锋上一样的疼痛，每走一步，每靠近一步，都觉得幸福。
　　可是，你还是没有看看我，哪怕只一眼。
　　当太阳再升起，连这缕轻烟，也要化作乌有了。
　　如何才能留在你身边？
　　而今，只剩这一抹烟。
　　不能上岸去寻你，然而爱你；不能开口说出真心，然而爱你；变作了海上的泡沫，阳光下闪亮着，仍然爱你；所以幻化成轻烟，想再留在你身边，只为爱你。
　　还能再爱吗？
　　轻烟听到远远的钟鸣，天，就要亮了。
　　可是，仍然不舍。
　　缱绻着，轻烟不愿离去。
　　他的呼吸，如此贴近，如此温暖，－－虽然，温暖已经失去了意义。
　　
　　阳光就要洒进来了。
　　该离去了。
　　
　　那一刹，轻烟用尽所有的思维，留了下来。
　　－－随着他的呼吸，她进入了他的身体。
　　
　　就是要这样延续，我的爱，我就要这样延续。
　　清晨醒来，一切如昔。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曾经有一个那样孤单高傲的灵魂，这样切切地爱过。
歌词：
　　Into the night
　　[now it's dark]
　　into the night
　　i cry out
　　i cry out your love
　　i search out
　　i search out your love
　　night so dark
　　where are you?
　　come back in my heart
　　so dark
　　so dark
　　into the night
　　shadows tall
　　shadows tall so blue
　　i cry out
　　i cry out your love
　　i search out
　　i search out your love
　　night so dark
　　where are you?
　　come back in my heart
　　so dark
　　so dark
　　so dark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3-2-21 01:30

　　这是无语的旧作，不是为了[潮]而写的，只因都跟音乐有关，就拿来跟大家分享。大家可以当作，这是那一篇《我和春天有个约会》的添头。：）
　　
　　第一篇，写它的原因已经交待清楚了，第二篇，是因为月夜河JJ提供的仙乐。

阳阳 · 发表于 2003-2-22 06:54

一段童年往事，朴素的情愫，从今忆，萦怀不只为了怀念，更为那突如其来因歌而起的微妙心澜，年少青春，谁没有这样的一段故事，纯纯如春的第一片新绿，留在了生命的记忆里。
第二个故事是写海的女儿么？很美的字，一如歌曲。

匿名 *发表于 2003-2-23 05:18* · 发表于 2003-2-23 05:18

是啊，很美的字，很美的歌曲，青葱岁月，美丽情怀，一如这仙乐飘飘。
好佩服无语斑竹的细腻文笔、轻灵笔触。一个字赞。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3-2-23 19:58

TO　阳阳：
　　第二篇事实上是命题作文。月夜河提供了一个很棒的曲子，让我听后写一个意境。你也知道河那边啦，全是灵异一族。无语硬着头皮想写成她们那样的，结果怎么也写不来。最后，索性一遍一遍地过曲子，然后，眼前的影像渐渐清晰了，就是这一篇《暗夜》。人鱼变成泡沫又幻作烟，那最后的留恋，就是我心里那一首曲子讲述的故事。
站立：
　　无语现在都怕了“轻灵”了。最近翻从前的东西，感觉都比现在好。无语大概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轻灵”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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