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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3月13日
9 Y/ Y4 Z. s, v/ c. v) J% z* V 上午10点41分。漆成蓝和白的医院走廊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原有的寂静，两名护士和一个男人推着活动担架床向手术室飞奔而来，床上躺着一个即将手术的孕妇。. ^* P% d" {0 W! d2 a" S* ^
那个男人，面容憔悴，神色疲惫，却掩不住俊秀的长相，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引人注
; z# U5 o+ P& t( K目的。他的嘴唇已然干裂，仍不停地对躺在床上的女人小声喊着什么。女人紧紧抱住隆起的肚子，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她双眼紧闭，似乎已陷入半昏迷状态中了。
+ a" F/ `) m7 Z4 E) S$ _ s/ p7 M 男人细长的手指紧紧抓着女人瘦削的手。女人突然清醒过来，嘴唇吃力地蠕动着，像在说什么，男人赶忙把耳朵凑到她的嘴边。6 Z- }4 ?, z G1 r% B. a
“叫我别担心？好，我不担心，你一定会没事的。我相信，你和我们的孩子一定能挺得住！”
$ v8 k. e6 [, A W9 ?: A$ a D 男人对着眼泪汪汪的女人点了点头，握住她的一只手。那手瘦骨嶙峋，像枯枝一样，好像只剩下了骨头。女人用另一只手摩挲着男人的手背，默默地深情凝望着他的脸，嘴角隐隐露出微笑。但突然间，她扭动身体，皱着眉头惨叫一声，似有一阵剧痛袭遍全身。6 `0 i1 r T# `. k& z
活动担架床停了下来，护士打开手术室的门。男人用颤抖的手捧住女人的脸，女人的眼泪流下来，流进了他的手掌。4 j% \) h, g. e) }( G* U# G/ w
男人哽咽了一下。
3 w3 r% K: U0 ~. r* B% [ “美姝呀！我……我……就呆在这里。别忘了。我在这儿守着，一切都会好的。知道吗？一定要加油啊！”
! ~1 W& O. p# t; e. ~1 k# U1 _ 女人紧紧咬住干裂的嘴唇，点了两下头。床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男人无奈地松开女人的手，女人望着男人，视线模糊。男人咬紧牙关，努力做出坚强的表情，向着女人竖起拇指，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女人突然神情无比慌张地欠起身子，向着男人伸出双手，男人赶忙朝着女人伸出的手跑了几步，但霎时间载着女人的担架床就消失在手术室门里边了。+ X9 X/ I; {! d4 U
看着门在自己的眼前关上，男人顿时变得茫然失措。手术室里传来人们忙碌行动的声音。男人僵在那里，呆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靠到了墙上。
: I: H- O! t+ \1 h t. o 他跟刚才判若两人，一副马上就要垮下去了的样子，双手交握，举向天花板，无声地蠕动着嘴唇，似在祈祷。) b$ W) [ G' L S) y
“麻醉时间四十分钟。”5 z& a' ~- U( y% m! v1 k
“太短了，得一个小时吧。”4 j1 K' Z9 K; Q9 C
“这是产妇的要求。吴护士，快点检查，尽快开始手术，明白吗！”8 A8 h" K9 t1 Z$ i2 H3 A+ d. b
手术室里传出女医生急切而不失尊严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门开了，穿着手术服的女医生扶着半开的门向走廊里张望，男人立刻像弹簧一样跳了过来。: D( x+ l& H' B# P# d- a
“许前辈！”
0 ?9 B. X8 i7 h# B4 _ “我一定会尽全力的！”
9 s& Z3 Y1 }7 E6 E: Z& { “是……是。”; L- y4 V9 m9 `) p5 h [. J
“你别走开，就在这儿等着。”
' t, W0 h1 c% g# ?$ x9 M$ S; Y “当……当然了。美姝就拜托您了。”! z1 \5 X* v' m& x9 a: e
“我知道了，承宇。知道了……”+ E' l" N! n+ q$ F2 Q) C
女医生语气沉重地重复着，一边戴上蓝色的口罩，一边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似乎在品味刚才说过的话。之后她留心看了一下男人焦虑的双眼，自己痛苦地微闭了闭眼睛，就匆忙转身进去了。
p. x- r! `$ M. T3 J/ p 男人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停在对面的拱形窗户前。从窗户看出去，碧蓝的天空似乎被料峭的春风吹得有些倾斜了，花坛里，几朵耀目的白色丁香花苞缀在枝头。这些花苞吸足了空气中滟滟的春光，好像沾满水的羊毫笔头一样紧绷着，眼看就要绽放了。它们凭借战胜漫漫寒冬的惊人的生命力，就要绽放成如天使翅膀一样洁白无瑕的花瓣了。
) q4 n! Q, m: r! M# L- X. k8 m 男人一动不动，好像一棵树，只有濡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
9 B6 A0 @, y2 }* _0 m5 z; c 美姝呀，这么长时间以来，让你吃了那么多苦的孩子终于要绽放他的生命之花了，像那株丁香一样。我们孩子的微笑将会比丁香花更芬芳，可是……
& c/ e+ R! o4 N3 N) } 也许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可是，那棵树为什么不长叶子先开花呢？叶子和花一起傲立在枝头，蜜蜂飞来飞去，那该多好呀……哪怕只是花开的这一段时间能够共同度过也好呀。是的，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在一起”！你、孩子和我，只要能在一起……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在一起”更温暖、更令人向往、更催人泪下的词语了。# l$ ^3 j! T, K8 T3 j" Y* u
男人脸上隐约显现出笑意。
$ Q3 m) O; [# ~8 p; o o/ r 孩子呀！你能不能像花瓣绽放那样温柔美丽地从妈妈身体里出来呢？你妈妈现在太辛苦了，爸爸甚至怕得发抖，但一想到你，爸爸就忍不住心情激动。你在妈妈肚子里的这段时间，知道我们多么惦念你吗？过会儿妈妈就能看见你了。像花朵一样把你紧紧抱在身体里养育了十个月的妈妈……亲爱的孩子，爸爸是多么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上啊，可是爸爸也很担心你妈妈，担心得快要疯了。你不要把妈妈弄得太累了！希望你能像花开那样，自然而然地从妈妈身体里绽放出来，不出任何问题——
2 }. s$ M: x* y& V9 K 爸爸真的很希望会那样啊！
7 C5 Y; |; [& X9 F$ d0 X: F3 x 男人的表情好似一个刚刚穿越沙漠的人，脸上惟一活动的是湿漉漉的眼睛。但现在，他的眼里既看不到树，也看不到倾斜的天空。他那深邃的目光似乎在透视自身，眼球的周围渐渐蒙上一层阴影，好像正在汲取深藏在头脑和心底的记忆与情感，投射到大而明亮的眼球上。
$ `2 U9 h4 C, ` 十年前的一幕幕情景清清楚楚地浮现在眼前……! z$ M& T' c" O#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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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2-9-18 22:00
发表于 2002-9-18 2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