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李沧东上海访谈记

阿韩

来源:榕树下

8 n  c- _& L$ E作者:李多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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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国际评委的身份出席上海国际电影节的韩国导演李沧东曾经受到此间传媒的严重忽视。在组委会印制的电影节指南上，李沧东的个人简历甚至与洪常洙的简历混淆了。然而，携《薄荷糖》这部自编自导的重量级电影作品而来的这位韩国导演终于没让上海滩失望。记者在看完《薄荷糖》的第二天成功约访了李沧东先生。今年以来，我们一直在关注韩国电影的奇迹发展，至此终于可以部分解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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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难是学院之外的导师
　　记者：中国电影的最高学府是北京电影学院，不知道韩国有没有这样的学校？
　　李沧东：韩国电影学校挺多的，以前是在综合性大学里附设电影方面的专业，四年前成立了一个专门的学校，韩国艺术综合学校，其中有一个影像科，专门吸纳优秀的学生。这个学校从去年开始有毕业生了。韩国电影人每个人进入电影业的方式都不太一样，大部分是电影学院毕业生，也有少部分根本没有什么经验，直接进入角色。以前电影界很神秘，一般人进不了这种行业，90年代以后，很多年轻的电影人开始进入电影界，优秀的年轻人的加入给韩国电影带来了新的生机。

　　记者：从实力上来讲，是从学院毕业的电影人实力强呢还是没有学院教育经验的实力强呢？
　　李沧东：这个问题简单讲很难讲清楚。电影需要各方面专门的技术，也特别需要理解人和人生，以及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电影人的创造性当然重要，但是各种方面的训练也很重要。
　　我认为中国很有名的导演像张艺谋、陈凯歌，虽然是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但是他们的成功不单单依靠在学校里的学习，更重要的是对他本人经历过的中国现实，包括“文革”等等的理解和了解，这比在学院里学到的东西更多。
# I) K# K9 p& J" k& v3 W2 k　　对导演来说，受很多折磨、经历苦难是最好的导师。陈凯歌、张艺谋都是过来人，经历比较丰富，拍出来的电影也好。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中国的年轻导演怎么样，韩国的年轻导演痛苦越来越少，苦难这种“导师”也就越来越少。

　　记者：您在韩国算是新生代的导演，您个人受过哪些折磨？
5 |0 I1 Y  M# F1 b  b% r$ v　　李沧东（笑）：我虽然受过很多折磨，但是没有从中好好学习。我以前的身份是作家，从1983年开始写小说，一直关注社会现实，1993年与朴光洙等电影界的好朋友合作开始写剧本，后来自己做导演，执导的第一部影片叫《金鱼》。《薄荷糖》是我执导的第二部电影，这里面有很多我个人的人生体验。《薄荷糖》揭示韩国人命运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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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5 K1 f$ a" I0 T$ u+ }　　记者：我想你在《薄荷糖》里要说的并不是一个人的经历，它似乎代表了很多韩国人在不同的时代段落里的命运。对中国人来说，“文革”是我们情感、命运的一个“结”，从您的电影看来，韩国人的情感、命运中似乎也有一个这样的 “结”，请谈一谈韩国人命运中的那些“结”或“劫”。
　　李沧东：《薄荷糖》共有七个段落，是七个倒叙的段落。由1999年往前推，一直推到1979年，这20年间的七个时间段落，代表片中金英浩这个男主角在五种身份（工人、士兵、警察、商人、破产商人）中的七个人生段落。
- a2 r& S1 v) n& n9 g9 g: y　　从1979年到1999年，这20年是韩国政治、经济历史变化最大的20年。韩国人的人生由此也发生了巨变。《薄荷糖》讲述的是这20年里一个韩国男人的典型的人生。
: b( Y1 ]. L4 K+ b! U为什么典型呢？在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这一时期有很多韩国劳动者在拿少量的工资做苦力，片中的倒数第一个段落，金英浩还在工厂里的那一种劳动者的单纯生活与纯洁感情，讲的就是这一时期的普通韩国人的生活；在片中的倒数第二个段落里，英浩当兵了，服兵役正是朴正熙做总统时（1960——1979）韩国男性必经的人生阶段；其后，英浩在一次行军任务中误杀了一个平民女性，再接下来他违心地加入了刑讯逼供的警察组织，那两段黑暗惨痛的影像影射的是全斗焕时期的政治高压、学生的民主运动，以及全斗焕在著名的光州事件中对民主运动的残酷镇压；从警察组织退出后的英浩曾经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但是随着金融风暴的到来，他重新一无所有，不仅在经济上一无所有，感情生活上也失去了纯真的初恋与一度幸福的婚姻，他变成了一个有虐待与自虐倾向的性格残缺的人，最终走向了自我毁灭。
, P. c- g+ u/ z　　其实我在电影里并不是说社会、政治、历史，如果说的是政治的话，可能就不会这么拍了。我只是说一个人20年的经历，在这20年里，他失去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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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电影的代表人物和影片
1 v3 I  \& a* A! g, y6 P" }　　记者：中国的导演会划分不同的代，比如第五代、第六代，不知道韩国的导演会不会划分不同的代，而您又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代系中？中国观众很想了解韩国电影，但是他们对韩国的电影群落不太了解。
+ q- d9 V9 `* @# C/ ]& |1 n　　李沧东：朴光洙是我的好朋友，我给他写了两部电影剧本，我跟他算是同样 “重量级”的导演。
6 i+ @4 Z5 s, V# ^/ r& i. u　　要说韩国电影就不能不提林权泽。林权泽可以说是代表韩国电影的导演。他从70年代开始，拍了上百部电影。刚才我们说到，韩国的电影界从90年代以后跟以前不一样了，有很多新的电影人加入，而林权泽导演是惟一的一位从70年代一直拍到现在的导演。林权泽在70年代拍的电影并不好，因为那时候电影审查制度比较严厉，这样审查下来的电影肯定是不好看的了；到90年代取消了审查制度，他的电影就好看了。他深受韩国青年的尊重与喜爱。
　　比较近期一些的导演洪常洙（他比我早一年拍片），他的代表作是《那一天一只猪掉进了井里》、《The Power of Kangwon Province》、《处女和她的单身汉》；
　　韩国还有一个导演就是朴光洙了。他的代表作《美丽的青年全泰一》、《想到那个岛去》都是我写的剧本；
; M5 W9 j) v3 Y" m* B% l( i　　张善宇拍过《谎话》、《坏电影》、《华严经》，那也是非常经典的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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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电影的市场现状
　　记者：韩国电影近年来进步很快，还有没有其它原因？
$ F5 b$ o4 j: |% g* \　　李沧东：优秀的人才开始进入到电影工业中，这对韩国电影的进步是有很大影响的。

0 \( U. }  L' r$ z　　记者：我今年跟一些香港的电影人接触时，他们普遍有一种感觉：韩国电影来势汹汹。您认为韩国电影能够在市场上压倒香港电影吗？
　　李沧东：我个人认为，韩国电影市场跟日本和中国的市场规模不能比，因为韩国的人口比较少，但是从比例上来讲，除了美国以外，韩国电影产量与人口比例应该是第二位的了。香港、日本、欧洲电影市场的发展算是比较快的了，但是美国电影进入以后，就变得困难起来，所以他们对韩国电影市场也有很多关心和疑问，为什么韩国电影的市场这么好，不仅在中国，在日本也有很多的韩国电影迷。
; v) {) s: Z! o1 \+ V) v2 Z　　香港以前电影还是可以的，但是现在很多电影界的人才流失到美国去了。能够吸引并留住人才应该是韩国电影发展的根本。
  e: q8 K# [1 o　　韩国总人口有4000万，去年在两个月中，有一部电影的观众人次达到了700万，这部电影就是郭庆泽执导的《朋友》；朴赞旭扥导的另一部影片《JSA》（《共同警备区》）观众人次也达到了600万。这些不能说是韩国最好的电影，但是是韩国人比较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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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 r0 ]% W; H2 R6 j　　记者：这两部片子是不是相对商业化一点？
; _/ B3 ~! X% J4 T6 m　　李沧东：韩国电影都是商业电影，在韩国，不是商业化的电影都不能生存的。

8 l# k, U: m7 N1 @( _　　记者：《薄荷糖》在韩国上映的情况如何？
　　李沧东：《薄荷糖》是个人投资拍的，不是官方支持的电影，不是很大众化，也不是很商业化。年轻的观众对过去这种黯淡的历史一般不是很感兴趣，也不是很了解，但是这部片子的观众有50万。在韩国，这么多的观众对应这样的内容，真是奇迹了。当初投资商对这部电影的预期不太好，他们认为年轻观众不会理解也不会喜欢。但是最后恰恰相反，有些年轻观众还会看两遍。我的初衷就是要给20岁的观众做生活的背景，是给他们拍的，我想提醒他们思考，“时间意味着什么”。

　　记者：您拍摄的电影在韩国是不是比较另类一点？
9 c* b: W) x5 i2 U　　李沧东：没错，不是很多见。韩国无美女

　　记者：去年中国放映了一部韩片《飞天舞》，像《飞天舞》这样的片子在韩国国内有什么反映呢？
　　李沧东：这部片子不能代表韩国电影，它是完全商业化的，两方面都是失败的电影，舆论界好多人在这部电影拍出来之前就说：这部电影拍出来以后是要闹笑话的。韩国人的欣赏水准提高了以后，对于《飞天舞》这种电影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很奇怪，比想象的要好，也没有赔本，因为女孩子————高中女生看得比较多，她们小孩子不是看电影，而是像看动画片那样看的。可能金喜善出演也有一点关系。

: r  Z! j5 C; ?8 J5 O. L& l　　记者：内地有人把金喜善称为韩国第一美女，不知道韩国人怎么看她？
# {, L& T* P6 J& c/ w; K5 ?7 J( Z　　李沧东：对美，每个人看法不一样。韩国人没有什么第一美人的说法。我个人认为金喜善没有韩国传统女孩的美，韩国这个年代的演员，好像越来越脱离了韩国传统的美，漂亮女孩太多了，人工做出来的，没有自然的美，好像娃娃一样的，感觉不到内心发出来的美。我理解大众的心理，那种美都是假的，化妆过的女人，就靠她的脸，万一看到没化妆的女人早上起来，失望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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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薄荷糖》的男主角表演非常精彩，可以介绍一下他吗？
　　李沧东：演金英浩的那个男演员是薛庆求，他在演这部片子之前，一点也不出名，是一位话剧演员，在韩国，话剧是不受重视的。拍了这部片子以后，他成了韩国数一数二的男演员，韩国所有的奖他都拿了，还拿了很多国外的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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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q6 Q; ]( r  E0 s% R' O9 s$ K　　记者：那么女演员呢，韩国有没有特别出色的女演员？
　　李沧东：没有什么好的。也许有，但是我不喜欢，我喜欢的没有。金喜善的 “演技”不错。我说她演技不错不是她演得好，她是演给别人看的，不是表达人物的内心。好的女演员不多，世界上都很少。（对女演员要求更高？）我对男演员和女演员的要求是一样的。我在拍《薄荷糖》的时候就跟所有的演员都说，你不要演戏。演员就不理解：我是演员，你怎么不让我演戏呢？有时候演员认为自己演得不错，导演就不这样认为了。《薄荷糖》的男演员是没有演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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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5 p7 G9 C' G* _* L/ G　　记者：您觉得中国有好导演吗？
　　李沧东：我非常欣赏贾樟柯，他的《站台》是一部非常好的片子，他很有力量。我也很关注中国的另一位导演娄烨，他的《苏州河》给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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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想法的导演,不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