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来源:作废言论* Q) E6 R) X) P+ K$ p
作者: shawnj
' U5 }6 j; ]9 ?( o8 K! l4 C, ~
: k N3 b" O) N) A7 t! g 我琢磨着,金基德是不是要转型了?
4 {5 I$ h1 `5 Y; @! i4 D6 C; K
0 D1 W5 b+ T4 J: H: Y9 E) h& m. _0 n 到《弓》为止,他已经拍了12部影片了。无论从生肖还是星座上讲,这都是一个轮回的结束。自1996年的《鳄鱼藏尸日记》开始,他便纠缠于世人最苦恼的情欲之中,整整十年抗战,既确立了自己独特的影像风格,又在色空反复的参禅中逼近悟道的终点。你会发现,在起始阶段他是急躁的,像很多充满理想的新锐导演一样,金基德用甚为粗糙的画面语言急于向你表达着什么,而往往又顾及太多迟迟不能切入重点。这种情况直到1999年的《漂流欲室》才有所改变,从此他对情欲题材的掌控变得得心应手,惊世骇俗之余仍能直指人心,同时尽最大可能顾及美感。随着时间与经验的积累,金基德越来越显出大师的范儿来,他不再是当初毛毛躁躁急于讲故事的毛头小伙子,而是摇身一变成了寥寥几笔就形神兼备的大家。他完成这个转变,也只花了10年时间而已。" o% [& J _- ~7 I* d- ^' W
6 O) [4 e+ Q% j" q- y% F
2 v( p5 b+ J6 |6 h# X2 J( S. _% R7 M/ d _. J1 U: x, x
金基德历年作品1 k1 h4 }9 Q: U+ z
: m# N2 q( j+ N5 ?' \9 w* z+ B `2 ~# [ t
嘎纳影展上,一位看完《弓》的记者这样描述本片,“这是一部延续大过创新的作品”。他在叙述中似乎流露出对该片的失望之情,毕竟类似题材的《空房间》才刚淡出人们的视线不久。可认真揣摩一下金基德的作品就会发现,其实他的每部影片都处于延续的状态,或者说10年下来他的眼睛始终回望过去。1997年的《野兽之都》属于半自传体影片,他在片中加入了早年在法国求学的经历。虽然个人风格还未完全确立,可是《野兽之都》为其日后的作品提供了不少回望的凭依(单就叙事为主的片子可能只有《收件人不明》继承了下来)。第二年的《雀笼小客栈》开始涉及情欲题材,该题材以及妓女身份的设定直接影响了随后的《漂流欲室》、《坏小子》和《撒玛利娅女孩》,甚至在《坏小子》中可以清晰见到《雀笼小客栈》的那片海滩和旅馆。而《漂流欲室》这部重要的作品更是对他日后的创作起到巨大影响,湖中小岛的设定独创新意,将平常并不凸显的问题轻而易举激化。《漂》的场景至少影响了《春夏秋冬又一春》(湖中寺庙)和《弓》(海上渔船),在《撒马利亚女孩》中仍可以看到《漂流欲室》的小船。而徐情所饰演的哑女作为一个节约台词的典型在随后的作品中得到不断延续,几乎用到了每一部片子里。另外,在《漂》中金基德用了大量的象征主义手法表现人与人之间的情欲关系,著名的鱼钩、鱼、岛成了他最常用到的道具。可以说,从《漂流欲室》往后的作品,金基德大多回还往复在自己创立的情欲王国中,他试图通过这种回望和逼迫的方式不断接近他所思考多年的真理。因此你可以在一部片子中看到他其他作品的影子,它们彼此独立而又相互关联(这其中只有2000年的实验影片《真相》是个例外)。你可以清楚看到每部影片背后金基德苦苦求索的影子,并切实感觉到他离这十年里所追求的东西越来越近了。偶尔我会说,这个经常回望自己作品的人相当自恋,他耽于自己的王国里无法自拔。$ B4 H. g6 r* Q/ a# k! h
7 @+ z% u, T0 H# \9 q 诚如那位记者所言,《弓》的延续大于创新,甚至这是金基德一次有意识的大规模延续。我们同时在《弓》中看到了他多部影片的影子,这在以往是不曾有过的事情。但联系一下这十年的影响路程可以发现,金基德基本处于一个回旋上升的姿态。从《漂流欲室》到《弓》,他在同一个题材上不断挖掘,逐渐完成了由色至空的灵魂蜕变。《漂流欲室》关乎性欲本体,从占有和被占有的欲求转换上凸显原始人性。他初始阶段的残酷血腥饱受卫道士的责难与诟病,韩国人在被金基德一次次揭伤疤的折磨中愤怒哀号时,他却已经完成了一半的蜕变。因此2003年的《春夏秋冬又一春》令人大跌眼镜,惊呼变态导演的突然转型,其实这也只是一个持续发生的过程。他在蜕变和求索中渐渐摸出了门道,最初的情欲开始掺入了禅的味道,大师的感觉从这个时候体现了出来。在早期作品中,金基德已经显现出来这种轮回报应的佛家情愫,无论《漂流欲室》中的钓与被钓还是《坏小子》中的杀与被杀,对他来说都是轮回间的必然因果构成。到了《春夏秋冬又一春》他的佛家情愫愈加明朗,有门无墙的寺院寓意了“心中有佛”的道理,而老和尚和小和尚命运轨迹惊人的相似分明透露着他对情欲必然性倍感无奈的悲观情结。在这里,他以小和尚为中心,老和尚和小小和尚作为前世未来的补充,如佛祖般高高在上直白罗列了凡人无可左右的人生。他在这部影片中接近了禅的核心,可依旧是悲观和无奈的。正如老和尚对小和尚最初罪孽的姑息,他没有横加制止,有些苦难必得亲身体验才方有感悟,这是导演对命运的无力接受。但到了下一部影片,《撒玛利亚女孩》似乎回归了他曾经擅长的情欲题材,其实他始终在这条路上不曾离去。本片依然探讨了情欲和救赎的关系,金基德引用了“婆须蜜多”“撒玛利亚”和“索娜塔”这三位佛教、基督教的圣妓形象,借此展开又一段洗涤和救赎灵魂的寓言故事。一个女孩犯下罪孽,另一个女孩通过同样的方式偿还,他用这种以毒攻毒的办法试图找到净化灵魂有效途径。但可以看出,于此他仍彷徨着,影片的两个结局足够说明他的摇摆不定,虽然双结局是金基德惯用的一个手法。在结尾,卖身赎罪的女孩被父亲杀死,连同心爱的CD葬在了河边。而下一个镜头她从梦中醒来,父亲打电话自首坐上了警察的车,女孩开着刚学会的车追赶但没有成功。这组并列的结局既可以看出金基德的内心矛盾和斗争,同时也可以认为他最终偏向了第二个结局。女孩失去了父亲,却也具备了独立生活的能力,她最终在梦与现实中完成了自我救赎。
# t5 G8 \8 w8 G0 ~$ V/ U) @. `# H& ]" H6 G9 o! W1 j
《空房间》的诞生不仅帮金基德拿到了威尼斯银狮奖,还标志着他个人风格的完全确立和蜕变的几近完成。在这部影片中,他愈加超然起来,却不像《春夏秋冬又一春》的高高在上,而是情欲和禅理的完美结合。这部几乎没有台词的影片每一个镜头都准确精巧,没有丝毫浪费,同时将个人理念彻底而自然地融入其中。他的救赎不再显得痛苦不堪,迷幻风格为故事增添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喜气色彩。这大概是金基德唯一一部令人感到轻松的电影,没了《漂流欲室》的撕心裂肺,没了《海岸线》的残酷冰冷,也没了《春夏秋冬又一春》的消极无奈。男主角泰石从最初的毫无目的漂流,到最后俨然一位天神的释恩救赎,这巨大转变明显看出金基德对人的能动性和主动性的侧重。或许他从情欲和禅机纠缠中逐渐找到出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佛语终于让他参得差不多了。0 A1 ~) m; q. A& W. p! s. \
: K' X6 W8 p$ I: \- j7 d+ v& N$ I" F- d2 N, d: ?1 \% z, r1 J/ o
基于《空房间》的巨大成功,金基德有意在《弓》中对自己历年作品进行一次大回顾。首先女主角方面起用了《撒马利亚女孩》中洁蓉的扮演者Seo Min-Jung,洗澡的镜头既仿效了《撒玛利亚女孩》,同时又有《漂流欲室》的影子(哑女为喉咙受伤的男人扇风,结尾男人为阴部受伤哑女扇风,《弓》中老人和女孩也有相互洗澡的镜头),渔船、钓鱼者、彩色的沙发、女孩躲进船舱的刹那笑容以及老人最后将绳索套在颈上的自杀都来自于《漂流欲室》。影片开始钓鱼者用的数码相机和《空房间》泰石所用的一模一样,结尾的字幕也和《空房间》如出一辙。女孩钻入大学生被窝的镜头来自于《海岸线》美英诱惑士兵的一幕。老人和大学生的偷窥来自于《坏小子》。大学生送给女孩的随身听对应着《撒玛利亚女孩》倚隽的CD,同时大量的佛祖菩萨画像和婚礼上的鸡又都来自于《春夏秋冬又一春》。金基德将十年作品中的类型化镜头与符号全部浓缩在一部影片中,并且能够看出他试图将自己擅长的两种结尾结合的天衣无缝。我们从中看到了早期作品的撕心裂肺,同时也看到近两年作品中的超然和淡定以及难得一见的喜气。他第一次正面描写了婚礼,用喜洋洋的拜堂场面淡化了之前营造的悲哀情愫。没等观者从喜悦的情绪中清醒过来,老人又被金基德给弄死了,接着一场超现实的神人交媾再次淡化影片的悲剧色彩。等女孩生活了10年的渔船缓缓沉入海底时,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单一情感的存在,女孩神态自若地向渔船挥手告别,也许可以理解为金基德在向他上一个10年的影像路程告别,明年他又将给我们什么样的改变呢?* g7 n% ]5 Q, l' L% V
$ f2 @( g6 D% L 回头说说《弓》,在这部影片中,金基德将他的写意风格发挥到了极致。刚接触他影片的人会有很多不适,太多的不合理情节让他们无所适从。比如《漂流欲室》中鱼钩钩着喉咙、手掌和阴户却能承受整个人体的重量,其实他只是借鱼钩讲述了欲望和占有的话题。同样《撒玛利亚女孩》中洁蓉没有丝毫身世背景,《空房间》的泰石练得神功斗不过是金基德用来表达个人理念的超现实处理手段。像我之前《漫谈“JSA共同警备区”》里写的,金基德的风格不是写实而是写意,他的影片更多带有表现主义和象征主义色彩。看他的影片应该侧重他所表达的,而决非镜头中展示的,一旦为了合理性较真的话,那跟金基德影片的初衷便背道而驰了。因此在《弓》中,我们也同样不用考虑老人和女孩的渊源,还有老人左手不动却能用右手拉出好听的旋律,甚至最后神交的一场更不必考虑合理性的东西。这只是理念的传达,就如同弓箭在影片中的地位,它象征了力与美刚与柔的结合,也象征着男与女的互为依靠和缺一不可。片中的弓箭既可用来射杀,也可用来演奏,两相极端的作用更突出了弓箭两面性的紧紧粘合。同时弓箭也是男性的象征,他是老人用来捍卫女孩的利器,也是平抚少女心灵的良药。但就是这么一个男性象征在片中却两次遭到颠覆,第一次女孩用来射伤骚扰的流氓,果敢凶狠使老人的男性地位遭到动摇。第二次女孩在老人面前折断弓箭,标志着这男女二人的平衡彻底垮塌,占有与被占有的关系不复存在。直到片尾,老人跳水前射向天空的箭落下来扎到女孩的裙子上,更超现实地沾染处女之血。此处的弓箭直接转化为阳物,象征了老人的人性复苏和顿悟。谈起人性,不难发现金基德从开始便带着极强的颠覆精神,他将场景放到海上,在决断的空间中试图泯灭人性。渔船上的老人没有信仰,他敢于将弓箭射向佛祖的脸,也毫不在乎自己的国别(桅杆上飘扬着的是半面韩国国旗),更不在乎文明社会的人伦道德企图和与自己相差40岁的女孩结婚。人性仅存的是他毕竟还想等女孩满18岁后再结婚,但这也随着大学生的到来消失殆尽,老人撕碎了画有观音的挂历,进一步毁神谤佛。所谓欲速则不达,越想得到就越容易失去。随着老人结婚渴望的强烈,女孩也对他的抵触越来越大。终于女孩和大学生驾着小船离开,老人却将小船上的绳索套在自己的脖子上。在生死关头老人试图自救,这段象征他人性的回归和自我救赎的意识觉醒,并为随后故事的发展作了铺垫。
9 D4 r' }8 ^' b8 B& E$ V; Z- [: _4 q
总体来说,即便《弓》延续的成分居多,但它却也绝非止步不前的敷衍之作。我们从中能够很清楚地看到金基德对这十年话题的苦苦思考,同时不难发现他已经从情欲和参禅的纠缠中找到妥当的解决方法。无论对残酷的话题,还是唯美的故事,都是一样得心应手。金基德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审美风格,你无法简单定义他的影片属于悲剧或喜剧,那些带极强象征性的人物却能让你倍感舒坦而又不能十足舒坦起来。假如这真是他对自己十年导演生涯的总结之作,那么下部影片他的延续是否依然存在?只知道,一个修行者的参禅道路不可能就此结束。
' y7 s% z( e- ?, `5 Q. R. a$ F# d5 M! s
■金基德导演作品6 b$ ^4 J e( r5 _/ A) T( X% ^
9 w6 T. F n. e# \9 e5 C i7 R 《弓》(2005)* y0 } D4 k; G7 N G& I
7 P% {8 @5 o% B, c2 g6 O# I0 i
《空房间》(2004)
0 u" M6 {1 A @# F% g# ?' r" c' W& G0 _$ @) Y
《撒玛利亚女孩》(欲海慈航)(2004)( K( x) [* z8 F4 I0 f" E& ]" q9 S- ~
* c& e+ F- Y$ B- w6 D4 w/ M
《春夏秋冬又一春》(2003)
' ~8 W1 i; r- N5 c7 L: A% f5 p" z+ z' Y% s( C0 z4 x
《海岸线》(2002)
- B% W: z% r% O K) e( s K
6 H" d A. b) A% a9 @$ s 《坏小子》(2001)7 L# T: l: O) _9 R$ K" s9 Y; A
1 |# Q$ m6 Y# A; n( U0 E, X
《收信人不详》(打回头的情书)(2001)8 L! d; [0 Q1 i( U7 z+ j
* b x T, H& {) Z# k" z" `* ?) N) k
《漂流欲室》(2000)
% P4 s# D' b+ l! s" C5 R8 q; f ~& U9 e8 B1 ^# E( ^
《真相》(2000)
; T* u& D/ Z: ]! D* F4 h( I8 V' n. F; q
《雀笼小客栈》(雏妓)(1998)
u+ j( S. A' ]1 t6 z+ C- X& V) f6 M" e& Q, L7 e. ], U
《野兽之都》(1997)
2 U# D. n6 u/ {2 P4 o4 }; B, i/ m. L! U5 l' A8 Q& q) H8 Z- |+ b
《鳄鱼藏尸日记》(1996)
" ]& `7 O, S& @! o8 T4 H
) h3 R- a1 W# }3 _/ J% f7 u& o. H
$ M2 t: E; O" R0 S( s% R' {
$ J, ?& J: ?; c(操!目前为止,我写过的最长一篇影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