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7.11的迷迭香（12月7日更新至大结局）

wangl311 · 发表于 2006-1-7 00:13

楔子
世上最美的黄昏，我执着这样的寻觅，偏执的如那只叫“精卫”的小鸟，用繁复虚迷的心绪凝聚成填海的磊石，幻想着总有一天能沉入清澈的湖底，静静地躺在河床微温的卵石之上，看日头、浮云与流水的荡漾，看时光如何用它轻漫的双手梳理四周如碧丝的水草，还有我那散落在身旁，随弱水浮动的千丝与万缕。

我沉静地等待，甚至忘却了呼吸的频率，然后橙红却又渗透着微紫的黄昏穿透了厚重的大气与波动的流体，在眼中折射出剔透却魅惑的华光，如一道优雅的拱桥横空。不远处，教堂塔顶上的钟声开始作响，它在一切可传递的介质中播散，犹如一张无际的网，将一切都网在中央。

在别人眼里，黄昏是否也具有这样奇幻的色彩，我沉积这声音、这色彩，最后我终于明白，原来这沉积的是对生命无所依托的那种长久的悲哀。于是，耳边回荡起那低沉的叹息；于是，突然想起一个地方――悬在贡都拉（威尼斯传统的水上工具）上的叹息桥；于是，突然记起一种香草的味道――金字塔内法老项上的迷迭香。那都代表爱与死亡。

第一章尤加利树的一记耳光
　　一片树叶会惊动整个秋天，一朵过眼的云会叫醒一世的沧桑，一个擦肩的人会轻轻摇落你所有的企盼，尤加利树的一记耳光让你闻到了氤氲的迷迭香……

模糊，总也听不清那童谣的歌词，但旋律却犹如唱片刻录下的清晰纹路，在嘟囔的小嘴里循环播放。

那是儿时的我吗？应该是吧，总是留着及肩的头发，齐刷刷的刘海固执的保持着耷拉，总也不安分地坐在自行车的后座，合着车轱辘前行的速度晃荡着双腿，看着脚上那双红色的鞋子在空中画着圈圈的样子，然后开心的趴在那宽厚的脊背上磨蹭着小脸，稚嫩的手臂刚够合腰一抱。我喃喃的对着脊背极力描述着什么，脊背沉默着、重复着蹬踏，但透过风的声音我清楚的知道他在微笑，那感觉就像是身后倒去的棵棵大树，摇动着枝叶划出优美的绿色线条。想要看清那张隐匿在脊背后的脸，却发现无论多努力都得偿不了心愿。烦躁不安下，坏脾气地逃离自行车的后座，猛然间的自由让我仿佛拥有了世间探索的喜悦：游走在灌木丛中，穿梭在干燥的芬芳里，总有种痒痒的打喷嚏的冲动，舞动着手中的枝条，向沿路遇到的每一只小虫问声你好，在手指的缝隙里察看会发光的小虫，惊羡它忽明忽暗的戏法，猛然抬头时，才慌乱地发现，暗魇竟在转瞬间吞噬了一切。没有了明媚的修饰，美好竟不假思索地转变成狰狞，灌木开始散发鬼魅，摇动出如夜枭的呜咽，连流萤的光亮也预示着阴森的幽冥地界。

第一次，我明白了什么是无助，第一次，我在小脑袋瓜零散的词库里了解了什么叫做遗弃。深夜，弃之荒野，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无助的惊恐与毫无头绪的奔跑让我忘却了流泪，此时一个低沉的男声在暗夜的电闪雷鸣中响起：“原谅我，因为太爱你，所以不得不离开……”那一刻我听到了心脏停止跳动的声音。

梦！总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机率，而我总是被困在同一个梦里。梦中我永远抓不住那低沉的声音，梦醒我永远记不起脊背后隐匿的好奇。在午后阳光的尤加利树下，我又被动的将梦重新温习，梦中“第一次”的体会依然鲜活清晰。这时我总会庆幸着我遗忘的天性，只要是我不愿记起的感觉我总能迅速将它从记忆里抹去，所以梦魇带来的疼痛并没能维系手表指针上一小格的距离。所以，我大多数时间都是快乐的。

自认，我是一个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运气的人（如果排除我那不可救药的遗忘有可能带来的错漏），常想着，真该拿我在做梦时百发百中的命中率去买彩票，这样我就不必为了生计而在午后最美好的时光里离开身旁那棵永远散发着清凉气息的尤加利树。但今天是个例外，因为我打工餐厅的东家因事歇业一天，我也就乐得忙里偷闲的腻在这里。其实每年都会有个神秘人在暗中为我搞定一切的学杂开销，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想知道他是谁，我故意忽视这一现象，让它变得平常，因为我选择了遗忘。而我之所以这么努力的打工则为了在毕业前圆我出游的一个愿望。我张牙舞爪的伸着懒腰，在尤加利树稀疏的树阴里忽左忽右的滚来滚去，如果此时有人路过，一定会错觉的以为看到动物世界里才有的意境，还好，这个角落总是罕有人迹。

但很快我切实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例外。透过地面传来的细微震动，整个趴在草地上的我可以断定，有两个外来者正慢慢地入侵我的领地。我快速的将自己隐藏在尤加利树的树干后。他们因该很快就会离开吧，我祈祷，我可不想有人破坏我难得的“假期”。

“桐跃，一定要这样吗？”女声说。

听声音就知道一定是位淑女，我胡乱猜测着。

“是！”

不俗的声音噢，这男孩有一幅能打动耳朵的好嗓子，背靠着大树，我自顾着暗自点头。

“你不是说和我在一起时很开心吗？”

“的确很开心！”

“那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男孩沉默着。

不会吧，分手……，无辜的我竟一下子荣升为“十大不道德人士”中的第三只耳――偷听者，而且还是偷听人家分手的信息。我满心罪恶感的摒住了呼吸，和他们一起忍受着沉默的煎熬，紧张的心跳声让我觉得自己仿佛才是那个等待最终宣判的人。

“一定要知道理由吗？”男孩问。

“是的，至少因该让我知道为什么吧！”

“对不起，因为太爱你，所以不得不离开……”

我想，我此刻的表情一定比当事人更加惊愕！这话虽然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可是当它于现实的空气中回荡时，我依旧痛的措手不及，痛得无法呼吸，痛得思考无序，痛得我听到了停止心跳的声音。

“对不起，因为太爱你，所以不得不离开你……对不起，因为太爱你，所以不得不离开你……”这声音穿透我的耳膜如同坏掉的复读机，一遍又一遍机械地重复在脑海里，我感觉自己仿佛被浸泡在刺鼻的福尔马林中，浑身如木乃伊般的僵硬。

遗忘的天性再次救了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我只听见好响亮的一记耳光在我一气呵成的手起手落中清脆的回响，然后我就已背着那只总是叮啷咣啷的大口袋飞奔在去往6号楼的东6路上。腕表上分钟的指针已经走过了四格，痛的感觉尚未完全隐去，但我已忘了痛的原因。

“请问，经管学院怎么走？”

正在疾行的我突然被罩在一个高大的身影里，我愕然的抬起头看着那个向我问路的高大男人，他硬朗就像一块，“石头！”，我突兀的冲口而出。

“石头！？”面对我的答非所问，男人有些不明就理，然后，他措愕地抬起手，指着我左边的脸颊。这时，我突然怔怔地察觉停留在脸上的那一滴眼泪的温度，而他依然冷的像块石头。

“直走，第二个路口左转！”我说得有些条件反射般木然，语音未落，我那支只有单玄铃声的古董手机就像上了发条的闹钟一样在我挂在肩上的口袋里叮咣乱响，连CALL人都能CALL出这种声势的只有一个人――我的死党，章显。手机呢？我索性蹲在路旁，开始了在口袋里的大海捞针，心中却还在怔怔的纳闷，奇怪着我脸上怎会有莫明的泪痕。他一定以为我是个有些疯疯癫癫的女人吧，那个向我问路的男人，因为在他那缺乏表情元素的脸上，我竟有这样的察觉，可是管他呢，一个擦肩而过的人怎么想又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这么慢才听电话，又在和你的‘尤加利’耳鬓厮磨。”我有些后悔如此冒失的就按下了接听键，小显那响亮的声音没遮没拦的直捣耳膜，我甚至可以想像她说这句话时微微皱起的眉头，而我也一如既往的对此一笑而过。

“你，又在无所谓的笑吗？你呀……”电话那端小显终于微微收拢了她那响亮的声音。这就是小显，我习惯了她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她也渐渐泰然我的一笑。这就是我跟小显，默契的如彼此生命中的那一份习惯。

“小姐，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接听电话了。还有，我现在可没和‘尤加利’一起缠绵，我正奔赴在去往6号楼的路上，我好像还没有迟到吧！”我抬手看了看表，然后看到了那个渐远的坚硬的如岩石般的背影。尤加利一直是小显对那棵树的昵称。久而久之，不甚了解的朋友也就认定了我有一位名叫“尤加利”的神秘男友，而我也从不费力解释。至于我为什么会这么喜欢那棵树呢，小显对此的诊断是：一种非常罕见的“恋树情结”，而这一症状的起因就是我那一直无法克服的遗忘天性。

是呀，不知道从哪一刻起，我不自觉的丢掉了十七岁之前的所有回忆，我无意将遗忘的天性发挥极至，却如此顺其自然地放逐了想要记起的冲动。这就是我――任放，总是做着同一个梦，爱恋着一棵尤加利树的任放。

“对了，我是想告诉你约会地点改了啦。1个小时后我们图书馆见，一定要到噢！”电话里小显说的斩钉截铁，说的毫无歉意，完全忘了是她突然改变约定。

“喂，我可不可以……”

“没得商量，任放，一定要到，我好想让你看看他！”

“可是……”

我说话的频率总也追不上她挂线的速度，于是我只得将那尚未出口的后半句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可是我今天好累，为什么会感觉疲累呢，我已记不起原因。但我知道，小显说要我一定到，那我就一定会到，因为她是小显，因为我是任放。

预告：第二章你的代号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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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戒指 · 发表于 2006-1-7 00:49

好赞的文笔啊!!加油!严重支持啊!!!!

wangl311 · 发表于 2006-1-7 14:33

第二章你的代号711
夏日的热浪烧去了我脑海中有关你的痕迹，却在你的心里留下了炙热的烫伤，于是我迎着风，微凉。温度渐退，黑白影画里我找到了你的代码。
还好，约会的地点改在了图书馆，对时间而言，这里是一个同时囊括了凝固与流逝的异度空间。数千年的博大在这里凝为文字，在这里停留，在这里安祥，时间在这里是凝结的；同时，这里也是时间流逝最快的地方，快到你总是无力丈量每一本书的厚度，快到你跟不上交替的步伐，要在这里度过一个小时的时光实在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炎热的天气让平时最抢手的户外阳伞受到了冷落，在这样的天气里人们更情愿待在有空调的房间里，吹着冷气隔着玻璃窗欣赏户外的明媚。而我选择了在一张隐在回廊转角阴影里的阳伞下坐下，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同时享受大自然的清凉与明媚了。借了一本有关香草古法的书，书中精美的插图完全地吸引了我所有的目光，我开始在脑海中将它们变得立体，幻想着它们所能带来的种种神奇与迷幻。

拉动靠椅的声音，我抬头，于看到了一身可以媲美阳光的明媚。那人正在用吃惊的，不，直怔怔的眼光看着我，微翘的嘴角有些似笑非笑。他是想要在这里坐下吗？坐吧，我并不是个不可以与别人分享美好的人。于是我无所谓的耸耸肩，然后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本书上。是我的示意还不够明确吗？那一身明媚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你坐吧，我不介意的！”我再次抬起头望着他，我想，我这次说的够明确了吧。这次他真的在身边坐了下了。他干嘛一直盯着我，尽管我埋头书本，可我还是察觉到他目光的犀利。这样的注视让我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个被放在高倍白炙灯下的核桃，全身每一条不平的褶皱都在他的面前赤裸的无处可逃，这让我有些局促的紧张。

“你，认识我吗？”我好奇的问。

“那你认识我吗？”

很好听的男声。

“不认识！”我傻傻地回答。我应该认识他吗，我有些纳闷的问自己，接着低了下头。

“那你记得我吗？”

“不记得！”我回答的斩钉截铁，而他脸上的表情仿佛看见了天下奇景。

“你真的不记得我吗？”他夸张地指着脸，然后用一种非常自大的姿势将整个身体靠在椅背里。

“不记得！”我依然肯定。

“哈!”他有些阴阳怪气的笑了笑，“你健忘的本领还真是无人可及耶！”

健忘，“你怎么知道我健忘，你，真的认识我？”，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像个白痴，因为他又开始阴阳怪气的笑了。总认为这样笑不该出现在他那么阳光的脸上。

“看来我有必要帮你回忆一下啰！”

他的动作一定快于他说话的速度。话音未落，我就已被他拽出了阳伞的阴影，拽出了图书馆前庭的草坪。

“你要干嘛！你这个外星人，我们要去哪里？喂……”我自认这是遭到绑架后应有的反应，所以我大声呼叫的根本不像个淑女，但对于我的反抗他置若罔闻，仍然速度不减地迈着他那双长腿，引来路人的好奇……，不对，更准确地说是羡慕。我想平凡的我这辈子，像现在这样被阳光帅哥牵着手穿过人群的机率只此一次吧，可这滋味并没有想像中的光鲜，我倒是有种自惭形秽的犯罪感。这让我想起了小显，如果是小显遇到这种情况，她的脸上一定会流露出泰然自若的满足，因为王子就该和公主配呀。小显，天啊，我的约会，这下死定了，这个疯子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我无可奈何的任由他拽着，就像我肩上的那只口袋，天啊，我的口袋，它还落在阳伞下……噢，我今天是怎么了，犯太岁呀。

就在我自怨自艾的同时，阳光突然收住了他的脚步。

“现在你记起来了吗？”他终于肯停下脚步和我说话了。

“这里？！”当然，“我记得呀！”

“现在记起来了，哈！”

“当然，这里有我的尤加利树。”我将高大的它指给高大的他看，满心自豪，“我当然知道这里，可是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呢？”

那、那、那，不要啊，他又开始流露出一幅快要疯掉的表情。

“你记得这棵树，却不记得我？”他的声音充分表达了他的不满。

我当然应该记得这棵树啊，可是我为什么要记得你呢？我疑惑。我想，我的疑惑一定激怒了他，因为他开始大力的将我推到“尤加利”的身上，然后一步一步逼近，让我完全围困在他恶势力的阴影里，“小姐，你在给我装傻吗？就在一个小时之前，就在这里，你莫名其妙地给了我一记、一记……”他激动的有些颤抖，指着自己右边的脸颊，脸上的神情好像在说你应该知道了吧！可我真的不记得了。“怎么，你还是要告诉我不知道吗？”

嗯，我绝对无辜地摇头。我的反应让他有些抓狂的只想伸手去扯尤加利那耀眼的银色叶片。

“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尤加利’！”我慌乱中伸手制止。

“伤害‘尤加利’？”

我指了指树。

“你可以给我一个耳光，却不容许我碰你的树！”

“尤加利又没有给你一记耳光，你干嘛要拔它的叶片……”

“这么说，你现在承认是你给了我一记耳光啰！”

“我给了你一记耳光吗？”我极力在记忆里搜索，可只记得清脆的一声响亮，“就算是吧，”我有些心虚，难道我真的给了他一记耳光，“那你也应该来找我的麻烦而不是尤加利呀！”

“这么说，你是准备接受惩罚了啰！他开始目露凶光。

我、我可不吃这一套，来呀，又能怎样，我虚张声势的挺了挺胸膛，一幅豁出去的表情。于是我看到手起却没看见手落，等来惩罚的一句：“你叫什么？”

“噢？”面对突如其来的峰回路转我有些反应迟缓。

“你不会连自己叫什么都忘记了吧！”在他的脸上我突然看到了跃动的阳光。

“嗯……”那阳光晃的我一时无语。

“真的不记得了吗？”他无法遏制的暴笑，惊动了尤加利的每一片树叶，“你真是我所遇过的最有意思的女孩，那我要怎么称呼你呢！”他自作着主张，“今天是7月11号，”他看着腕上的手表，“记不起名字的你像一连串的密码，今天是7.11，代码711……”

遭了，我和小显的约会。就在他看表的那一瞬间，我眼前浮现出小显那张因我爽约而臭烘烘的脸。已经迟到了，再不去，依她那火爆的脾气还不知道会怎么死呢。想到这里我大条的撇下他，拔腿开跑，“我忘了……，我忘了我约了朋友，再、再见……”我的声音被拉成长长的一道线。

“711，你去哪儿？”他的声音依然动听，但我却顾及无暇。

下集预告：第三章你说过会再见

gyhpw · 发表于 2006-1-7 17:56

在权心看过,很喜欢,一直在等楼主的更新

wangl311 · 发表于 2006-1-8 15:10

第三章你说过，会再见
不要对我说再见，如果你说了再见，我会傻气的以为我们真的会再见。你的‘尤加利情人’可为作证，你说过，会再见……
当我急急忙忙的赶回图书馆时，我已经整整迟到了一个小时。我几乎是挨着图书馆里的每一张桌子进行了一场地毯似的搜查，就差没拿着喇叭站在图书馆的中央高呼 “现在例行检查，男生站左边，女生站右边，小显出列站中间。”小显，你在哪儿？该不会等不及已经走了吧！怎么都不给电话？电话，对了，我的包。

还好，索性值得安慰的是，它还是安安静静的躺在户外的阳伞下。我仿佛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给了它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还好，你平实的外表和朴素的内涵不是顺手牵羊者喜欢的模样。我一个劲的庆幸，完全忘了自我检讨。

四通未接来电，五个未收短信，小显、小显，还是小显，手机里全是小显的信息。嗡、嗡、嗡，我手机上那单调的音色又开始歌唱了。

“喂，小显呀，我……”还没等我开口，小显就劈头盖脸了。

“你上哪儿去了，给你电话也不回，你要手机干嘛呀！”

“我……”

“你让我等了你一个小时耶，要是别人我早走了。”“还有，怎么会这么粗心，连包包都落在了图书馆呢！”“还有……，你渴不渴？”

“小显……”我扭过头，发现小显拿着电话就站在我的身后，另一只手还吃力的拿着两只纸杯。

“拿着！”小显掐断了电话，将一只纸杯塞在我的手里，是我最爱喝的冰奶茶。

“都站在我身后了，干嘛还浪费我的电话费呀！”

“这样你才不会忘记你有手机呀！”

我有些讪讪的笑了笑。

“别转移话题，老实交待，你干嘛去了，连包包都扔在这里。”

“别提了，被一个外星人绑架！”我作痛苦状的托着下巴，想起了那耀眼的太阳。

“我还想被外星人绑架呢，总比在三十几度的高温下被人晒在这里的好！”

“你干嘛不进去坐嘛，里面有空调呀。”

“帮你看包呀，还有，怕你找不到……”

“晒晒好，晒晒好，不长虫！”我打着马虎眼，但小显的话让我心里暖洋洋。

“你要让我见得人呢，在哪里？”我言归正传的问。

“别提了，和你一样迟到，刚才又来电话说有事不来了。”

“看来这人是没机会见我了！”

“为什么？”

小显的反问让我有些吃惊。

“你从来都不会给敢放你鸽子的人第二次机会的呀！”

“也许他是个例外吧！”

“例外？”

我好奇着这样的例外，小显则开心的笑了，那感觉就像她穿的色彩，鲜艳明亮，明亮的像个小孩。我第一次见到小显时，她就像个小孩，一个哭得无所顾忌的小孩。当时我在干嘛呢，我也在哭，静悄悄地哭，哭得像一只泄了气的枕头。很奇怪，7年前的事我竟记得生动依然。

那是一个刮着大风的艳阳天，鼓鼓的风摇动着所有它可以摇动的一切，让明媚的阳光变成了一种欺骗，一场温馨的虚假。我孤零零地坐在一节台阶上，有节制地落着眼泪，为什么哭呢，因为我觉得我的人生就像这大风的艳阳天，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我……，忘了。

我只记得我坐在我的世界里用心的哭泣，这时，一个女孩不知从何处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得坐在了我的身旁。她也在哭，和我一样专心，但又不一样，因为她在嚎啕大哭。她的眼泪像暴雨，劈里啪啦地落个不停，她哭泣的声音好像伴随着电闪雷鸣，她哭得毫无顾及，她哭的酣畅淋漓。

我看着她，渐渐止住了哭泣，我好羡慕，我好想像她那样哭，那种孟姜女哭长城的架势，因为我有着绝不逊于她的伤心，可是我不能，我没有那样的性情。于是我看着她哭，就好像自己哭，最后，我竟试着伸手去帮她阻拦脸颊上泛滥的洪水，最后我竟然怔怔地望着她，开怀的笑了。那一刻，她的眼泪暂缓了2.25秒的下落，之后她干脆靠在我的肩上更用力的哭泣。在经历了这么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啕后，她伸出手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叫章显！”我回答，“我叫任放。”

从那一天起，我们成为这世上最亲的朋友，亲密的好像彼此生命里的习惯。后来我知道，她在那天结束了她的爱情，她说她的生命里也许再也不会出现那样的爱情了。我的伤心呢？被她滂沱的泪水冲走了，因为那时我才突然发现，“我，忘了……”小显说：“能把悲伤如此彻底的忘了也是一种幸福。”从那一天开始，我总是做着同一个梦，从那一天开始，我发现我竟平添了选择性遗忘的本事，还有，我开始学着像小显一样让自己快乐。如今，我和显小已走过7年的时光，如今，我们是临近研二毕业的学长。

“7月11号，本想在这一天把他介绍给你。”

我察觉到小显话语中有些怏怏的失落，于是展开五指将她的指交握在手里。这是我们彼此习惯的安慰。

“7月11号，大家为什么都挑上了7月11号！”

“大家？除了我还有谁帮你记着7月11号？”

“外星人！”

“绑架你的那个呀！这么说我有敌情了，你该不会真有第三者了吧！”小显不正经地开着玩笑，“唉，你不会真的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吧。”

“我的生日？”

“怎么，你真的忘了。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怎么都记不住自己生日的人！”

“你知道我记性不好就不要要求那么严嘛！”我嬉皮笑脸的搪塞。

“记性不好？我的生日那天？”

“5月15号！”

“我和前男友分手的日子？”

“4月1号！”

“我穿多大的鞋子？”

“36号或35号。”

“我最近新添了一款什么香水？”

“大卫杜夫的女用‘回声’！”

“这样你还说你记性不好！”

“你不一样，我的好记性总是用在我最关心的人身上。”

“噢！”小显翘起了嘴角，“我喜欢听你这样说，但是亲爱的，别忘了一定要对自己好些！”

小显总是要我对自己好些，我对自己不好吗？我淡淡的笑。

“对了，今天有查过你的账户吗？”

“没有！”我冷冷地摇头。

其实，711是我一直不愿记起的一组数字，不仅仅是因为它是我的生日，是我对过去惟一的一点纪念，还因为它是那个神秘账户的密码——711711。

我好像说过，我从7年前开始就不再记得17岁以前的任何一点。我在哪里出生，有着怎样的亲人，有着怎样的童年，这一切的一切我都已想不起。但身份证与护照还是为我了解自己的过去提供了简单的信息。我出生在这个城市的南部，出生在这个城市最炎热的夏季，出生在7月11号。我去过身份证上记录的住址，那是一栋外表看上去非常漂亮的房子。推开门，里面的每一个房间都是空荡荡的，除了二楼左手边的那间小屋，那里有些用品与衣物，它们看上去应该是属于我的，因为我看到书桌上放着只有我一个人的孤单照片，还有那个醒目的红色存折。

“请输入密码！”我还记得银行窗口里传出的那个冰冷的声音，我迟疑着按下了711711，我竟知晓这存折的密码，我惊慌地站起，歇斯底里地看着那个密码输入器。“小姐，小姐，请问你要取多少？”柜台小姐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不，不需要了！”我转身想逃，却被柜台小姐叫住，存折又回到了我的手里。以后，每一年的7月11这一天，那个存折里就会自动增添出不小的数字。小显分析说，这是遥远的地方有个遥远的人为我寄出的照顾，我排斥这个说法，排斥711，排斥着尽量不去碰那上面的一分一毫。我刻意遗忘！没多久，我搬出了那栋房子，然后快乐回来了，除了那个总是萦绕的梦魇，我多数时间是快乐的。

“好了啦，不要想那些让自己不开心的事了。”这次，换小显安慰我了，“对了，你谋划了三年的毕业旅行怎么样了！”

“快启程了，签证已经批下来了！”我满脸的向往与憧憬。

“银子攒得怎样了？”

“我一向勤奋打工，旅费嘛，放心吧！”

“这个给你！”说着小显塞给我一张金卡。

“干嘛，我说过不用！”

“拿着嘛，这样我比较放心呀。不为别的,你也知道你的记性，万一你又丢三落四的，这个就用的上了。”小显不由分说地将它塞在我的口袋里，“要不是家里有事，我就和你一起去了。”

“可是……”

“没得商量，我要你拿着，你就拿着。”

没得商量，因为她是小显，因为我是任放。

混乱的事不会天天发生，我的生活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我照常出现在图书馆，却每次在无意间与阳光玩起了捉迷藏，我依然忙碌着餐厅里的打工，却错过了门铃响起时走进的第77位客人，我都没有去看我的尤加利，因为接下来的几天都成了雷阵雨聚集的欢乐时光。于是，在天空决定放晴的第一时间里，我已飞奔在看望“尤加利”的途中了。

“你过得好吗？昨夜可怕的闪电有没有伤到你？记住噢，闪电最嫉妒你这样的高大，所以要小心保护自己。”我像一只树猴似的抱住“尤加利”，闻着它表皮上的清凉，查看它浸过雨水后更加饱满的银色小圆叶，摇落它一身的水滴，享受着它送我的沐浴，对着它絮絮叨叨。

“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女孩子耶！把一棵树当情人似得抱！”

好听的男声。我扭头，看到了那可以媲美阳光的明媚。

“711总是习惯在男生面前保持这种……，这种奇怪的姿势吗？”

“奇怪的姿势？！”

“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只尚未进化好的猴子吗？”

“猴子？！”我立刻自我审视了一番，是有点，可也不算是没进化好吧，这家伙说话还真不中听。“哈哈！”我干笑了两声，“这么看来我们是同类啰！”我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和水滴，没好气的回敬到。

“你都是这么进行类比的吗？711……”

“等等！你干嘛一直叫我711，我最讨厌这三个数字了。”

“不叫你711，我要叫你什么。上次你健忘症发作时不是连名字都忘了吗！”

“你才健忘呢，我叫任放，任性的任，放手的放！”

“任放！”他饶有兴趣地念着。

遭了，我怎会这么大意。竟把名字告诉这个绑架我，诬赖我打了他一个耳光，还说我是没有进化好的外星人。我立刻在心里把自己臭骂了一百遍。

“任放！”他喊着我的名字靠近。

“干嘛？”我倒退着脚步警惕。

“手机给我！”

“手机？”

他总是习惯这样跳跃式的转化话题吗？就在我犯迷糊时，他已一把夺下我的口袋，开始在里面翻找我的古董手机，这向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真是个没礼貌的男人。

“你的包包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呀。”他掏出了我的相机、速写本、五六只铅笔，还有两三个易事贴，并将它们统统捧在手里。

“小心！”我生怕他摔坏了我的宝贝。

“太有意思了，一个女生的包里竟然连一只唇膏都没有。唉，你到底是学哪科的，我们学校好像没有开间谍科吧。”他又扬了扬我的相机和速写本，“胶片，单反标镜，现在谁还用这种古董相机呀！”

“要你管！”我试图要回我的包。但他这时已经找到了想要的目标。接着我就看见他在我的手机上不停的按来按去，接着又用我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我听到他的身上传出时尚的和玄。

“好了！”他将手机扔给我，然后挥着手向我告别。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我微皱着眉头，霸道、小心眼、没礼貌，我搜罗着脑子里所有能找到的贴切词汇……

“对了，忘了和你说再见！”他突然站在50米开外的地方冲着我大声的说到，“记得和朋友分手时一定要说再见，因为说过再见后就一定会再见。我说过再见了，所以我们一定会再见！”他笑，如天空中初放晴的那一抹阳光。

桐跃……，我竟记下了手机上他留下的姓名。

是不是所有说过再见的人就真的一定会再见呢？……
（下集预告：第四章与石头同行）

宗宗啊 · 发表于 2006-1-8 16:04

Originally posted by 银戒指 at 2006-1-7 12:49 AM:# q" L" n1 J+ L* e" T
好赞的文笔啊!!加油!严重支持啊!!!!

violet98 · 发表于 2006-1-8 16:07

文笔的确好——老练啊～～（自叹不如中……）

亲亲继续加油啊！A ZA ！！

wangl311 · 发表于 2006-1-8 22:39

第四章与石头同行
一个人的旅途，是心灵深处另辟的稀径；两个人的旅行，我解散刚洗的长发，慢慢呼吸，闻到了青葡萄的香，闻到了夜的凉，却闻不到你模糊的快乐或忧伤……
盼望已久的毕业之旅。当我站在机场，手中握着那张单薄的登机牌时，连日来被亢奋鼓动着的心却突然静了下来。面对积攒了三年多的愿望，在它起飞的那一刻，我的心竟平静的如天山顶的池塘，就连飞机摆脱地球引力时的加速度也没能扰乱我心绪如白纸一张。多奇怪的感触……也许我是想用这“白纸”记录下旅途中的丰厚吧。“不送你老套的祝愿，只希望旅途中有一场浪漫的邂逅与开始。”这是小显在我临行前伏在我耳边说的那句悄悄话。她总是操着心得为我张罗情感的开张，而我却总是担心她那挡都挡不住的满天桃花。

飞机有规律的轰鸣是最好的催眠曲，而气流偶尔的晃动更像是襁褓的摇篮，窗外的景色在经历短暂的新奇后开始散发出千篇一律的味道，所以这一切都成为很好的入睡歌谣，睡觉这也许是打发无聊飞行最好的方法。于是整个飞行过程中我总是从一场睡梦转入另一场梦乡，最后连睡眠也失去了意愿，于是我开始翻阅包里那本有关欧洲的文化起源。总觉得想要真正触碰到异地美景的魂魄，就一定要了解那里历史、文化精髓的起源与渐变，否则在再美好的景色前你也只能是个流于一个走马观花的过客，那样的记忆是短暂而单薄的。我此次的旅途只有两点――古堡的佳酿与贡都拉上的叹息桥。

飞机降落，拿着行李站在透明的机场大厅里，我看到了染着酒色的阳光一米。就在我贪婪的想要将这“一米”收录脑中时，一个冷冷的身影挡住了我眼前的光亮，打断了我仪式般的记念。那是一个怎样的背影，竟然如岩石般的冷硬。

浪漫、艺术、葡萄酒，这是大多数人提到法国时会想到的三个词汇。我并没有在巴黎多做停留，那里有太多的喧哗与统治的沉淀，我更向往欧洲乡村的朴实与色彩，更喜欢浸氲酒香的橡木，还有那无垠的结满玛瑙翡翠的酒田，所以我选择了普罗旺斯。知道普罗旺斯的人大多是因为那里举世闻名的薰衣草，其实那里的葡萄与葡萄酒毫不逊色于名声在外的波尔多。

但现在的我只想着如何在天黑前到达我联系好的小旅店。因为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背着一只大口袋在怎么也看不到尽头的乡间公路上步行三个小时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而这一切都要归结我看错了车牌。尽管波折，但这一切依然符合法国人的浪漫，因为沿途那无可挑剔的风光，那油彩般浓郁的色彩与厚实都充满了童话的迤逦与故事的味道。我像是迷途的爱丽思，可那只揣着怀表的兔子在哪里可以遇到，而我那还算娴熟的法语如何才能得到展示的机会，其实我只想问“我还要走多久？”。小显之前担心的丢三落四真的发生了，只不过这次，我好像把自己给丢了。

“车、车，真的是车耶……，停车，拜托停车”如果你也曾被困荒岛，数日后突然望见了不远处驶过的小船，我想你的反应也和我一样。我不假思索地拿出奋不顾身、不成功便成仁的姿态扑了过去。我想我拦车的架势一定很像在公路上拦截的悍匪，因为那车子拖着一种极不情愿的尖锐抗议声在离我不到两公尺的地方停了下了。也许司机们都比较受用电影中那种甩着满头秀发，窈窕地踢着小腿的拦车方法，我这样勇猛架势实在让他们有些目瞪口呆。可是我也不想呀，我的双腿虽然也算得上修长，可都严严实实的裹在那条有些泛白的牛仔裤里了，至于我的头发，在大太阳下连续行走了三个小时后你也别指望它能飘逸顺滑了，这会儿也只能被我胡乱地扎在了脑后。

“你疯了吗？”司机操着受到惊吓的法语探出头来高声抱怨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操着同样受到惊吓的法语一个劲的请求原谅，“先生，我迷路了，我已经一个人拖着行李走了三个小时了，能帮帮我吗？”

“可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我能帮你什么……”在短暂的抱怨后，司机流露出法国人热情的天性。

“我要去这里！”我赶紧掏出旅店的地址，“这里，我要去这里……，还有多远，如果方便的话您能载我一程吗？”

“你要去这里呀，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虽然司机比手划脚的说了一堆，可我脑子里只记得他说的这句。“那您能带我一段吗？”我绝对诚恳的央求。

“我们要到‘埃克堡’，那儿离你要去的地方倒是不远，可是我的车是被后座上这位先生租下的，能不能载你需要征求他的同意。”

后座上的先生？后座上还有乘客吗？我这时才意识到后座上的乘客。隔着玻璃向后望去，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他只是冷冷的坐着，纹丝不动的像一块石头。我整理了一下自己垂在两侧的碎发，我可不想留给他悍匪的印象，这绝不利于实现我搭顺风车的目标。于是绕到车子的另一侧，我小心地敲了敲车窗的玻璃，车窗玻璃缓缓落下，我看到了一张脸，一张脸的侧面，这侧面硬朗的没有一丝曲线，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僵硬的像一尊低着头的雕塑。

“石头！”我条件反射地用母语说。遭了为什么我总也管不住冲口而出的第一反应。后悔中。

但让人感到意外的是，男人竟然因为我的这句话抬起了他那如大理石雕塑般的头。在他那缺乏表情元素的脸上我竟恍惚间察觉到一丝惊讶的神情。

“你总是用这种方式和陌生人打招呼吗？”

说话耶，雕像竟然在说话，还说的是和我同样的语言，虽然这声音冷峻没有生气但我还是能确定这声音出自他那几乎没怎么动的嘴。“腹语”，为什么他说总是，我以前也有这样吗？我脑子里又开始冒出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可远赶不上我脸上吃惊的表情。

“你脸上总是这么不合时宜的流露出这种的表情吗？”

“啊！”我想我的脑子一定是被他所散发出的寒气给冰封了，面对他的疑问我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冒失地拦下我的车，还敲下我的车窗，你应该有话要说吧，请快点，我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男人开始不耐烦的又低下头去看手中的文件。

“对不起，您能载我到埃克堡吗？我实在是走不动了……”我说的可怜兮兮，而他却无情的摇起了车窗。

什么嘛，刚才我还在暗自庆幸异国遇同乡呢，“喂、喂，先生……”我慌乱的抓住就要被摇起的车窗做着不死心的挣扎，却换来他冷冷地一瞥。这一瞥足以让溺水者放弃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浮木，我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从另一边上车！”他吝啬的抛下这6个字后便坚决地摇起了车窗。

“从另一边上车……，这么说……”刚才还真是惊险，我喜出望外地拿起我的行李，还好他没有见死不救，要不然我一定会咒得他每天打喷嚏。好心的司机帮我将行李放在了后备箱。

“开车！”他用英语吩咐司机启程，此后便不再说话，沉默的如同花岗岩的雕像。而我也敬而远之，但一直悬着的那颗心总算可以放下了，车内宽敞的空间足够我尽情的做了一个伸展四肢的动作，疲累不堪的我很快就在这平稳的行驶中沉沉的睡去了。

到达埃克堡的时候天色已昏，空中竟飘起了小雨。

“小姐，醒醒、醒醒……”当我睁开眼时我看到了一张慈祥的面容，那银发温柔伏贴的梳在脑后。“小姐，您到了！”难怪人们会说法语是世界上最动听的语言。

“海克森？”

“不，是埃克堡……”

埃克堡，对噢，我搭乘了一辆到埃克堡的顺风车。我记起来了，“这么说，我已经到埃克堡了！”

“是的！”老者慈祥的回答。

我惊觉的四处张望着，车里只剩我一人。

老者似乎察觉到我的疑问，“岩先生已经先回他的住所了。如果你想接着去海克森，前面就有公车，不过天色已晚，而且我看很快就要下大雨了，我倒是建议您在这儿住一晚……”

“住一晚，可是……”

“埃克堡里多的就是房间，而且岩先生吩咐过，如果您想留下来就给您安排一间客房。”

“岩先生？”

“是的，岩先生！这栋城堡就是岩先生的产业。不过他几乎都不怎么来这儿”

“这儿真美，每一块石料都附着着悠久的味道。”我拖着行李站在埃克堡那扇厚重威严的大门前，脚下是小石子铺就的甬道。这儿的主人是个有心人，因为他几乎完全保留了埃克堡那中世纪的风格。这也许和他很少来这儿住多少有些关系吧。

“这么说，您是打算在这儿住一晚罗！”

“嗯，谁能拒绝这样美好的诱惑。”我指了指这古老却大气的建筑，“这里的每一块青砖，每一块木头、每一块石头似乎都散发出岁月的陈酿，却又保持了如香槟酒般鲜活的气泡，尽管历史可依然生机盎然。而且我错过了预留时间，我想可能已经没有我预定的房间了。”我竭尽我所有的法语词汇描绘这我心中的感触。我的话让老者有些惊讶，“噢，您真是这座城堡的知音，这建筑已经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他扭过头来看着我，接着伏在我耳边嘀咕道：“知道吗，这座城堡的低下酒窖里可藏着不少的好酒。没事的时候我总会去那儿瞧瞧。”说着他神秘地冲着我眨了眨眼睛，而我也心领神会的会心一笑。

“好了您的房间到了，这里是三楼，这里所有的房间都是备用客房，不过现在只有您一位客人。二楼是先生的起居室、办公室、会客室和休息室，他在的时候不太喜欢有人打扰，我和其他的员工都住在一楼，有事的时候您只要按一下那个红色的铃就可以了。”他指了指手边的红色按钮。“您休息吧，有空的时候欢迎您到楼下来和我们喝一杯。”

“一定！”说到喝一杯的时候，我觉得他的眼睛仿佛都在发亮。

正如银发弗兰克（老者）一样，窗外的雨开始越下越大，我很庆幸自己做出在这里留宿一晚的决定。吃晚饭时，我并没有见到弗兰克口中的岩先生，而且直到我和弗兰克及其他新认识的朋友们喧闹到酒足饭饱时，我也无法将车上那个冰冻僵硬的人和让我在此留宿的岩先生对号入座。

“岩先生都不下来吃饭吗？”我有些好奇的问。

“他从来不和我们一起吃饭。”弗兰克说

“是的，他甚至都很少讲话。而且他只会说英语。”说话的是南茜，她是这里的大厨，“除了书桌上文件，还有那些好像永远都处理不完的工作，他什么都不关心。小少爷就不一样了。”

“小少爷？”

“真闹不明白，兄弟两的反差怎么会这么大!”

“那……”还没等我问完，房间里铃声开始作响。

“一定是岩先生在传晚饭，不用说肯定是要送到他的办公室，我真没见过这么喜欢办公桌的人。”南茜有些抱怨的站起了身。

“我和你一起，我也该回房间了。”我简略的收拾了一下自己面前的餐具，告别了每一位热情的朋友，转身跟在了南茜的身后。随后我们在二楼的楼梯口分手。南茜预祝我有个好梦后便径直端着托盘消失在深邃的走道里。我好奇地停留在通往三楼的楼梯上，从这里能看到二楼悠深的长廊，深邃的走道让灯光变得无力而黯然，看得出二楼的房间大都没有人，只有走廊尽头的那间屋子透出暗暗的桔色灯光。什么样的人需要整个二楼作为自己的活动空间，我思索着回到自己的房间。作为客房，这里实在有些大的超标，所有的家具似乎也都大了一个尺码，厚实的像埃克堡砌城的石块。经过简单的清理后，我爬上了那张如云层一样软绵绵的大床。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忽然在梦魇中醒来，梦里梦外都是一片黑暗，都是雷鸣电闪。

我一直相信一切的美好在黑暗中都会改变其原本的面貌。此时的埃克堡没有了阳光下的雄伟和华丽，有的只是岁月沉积下的沧桑与诡异，窗外的风呼啸着，硕大的雨点疯狂的撞击着每一块玻璃，摇动的树影仿若鬼魅的披风，时而亮起的闪电让一切在经历了短暂的橙黄后又突然隐匿在黑暗里，而屋外的每一声响雷都在鞭挞着我的心跳与呼吸。对我而言，这天气和那时常出现的梦魇一样，是我永远的无法克服，我清楚的听到我的慌乱与害怕。小显、小显，你在哪里？梦和现实的混乱让我分不清我在哪里，我惊恐着逃离出我的房间，如同逃离我的那个旧梦。我想要寻找一点光亮，在这时我最想念小显的微笑。

我像一只黑暗中趋光的小鱼，为寻觅那微弱的光亮而在骇浪中拼命的挣扎。当我不由分说的撞开那扇门时，门里的人和我一样惊讶。他冷冷的坐在那里，闪电的光亮让我更看清他面部如刀斧辟凿的线条，干净利落的没有一丝商量。

“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的声音让我在雷鸣中打了一个寒战。

“光……，因为只有你这里还有光亮！”

他又低下头去看手中的文件夹。

“你总是喜欢一直这么站着吗？你的前面就是沙发……”

“谢谢！”我战战兢兢的走到沙发前坐下。我怔怔地盯着他，他的侧面和我第一次见时没有任何变化。我开始有些后悔了，因为我发现和着样的天气相比，我似乎更害怕夜晚里的他，和他这样呆在电闪雷鸣里让我紧张更加。

“你总是习惯这样盯着人看吗？”

“你总是习惯说总是吗？”

“我有吗？”他突然抬起头，闪电中我看到了他眼中的自己。

“从见面到现在，你大概和我说了6、7句话，其中有4句话你都用了‘总是！’”

“你现在很害怕？”

“是的！”我想谁都看得出我害怕，而害怕似乎让我的头脑更加清晰。

“因为这天气？这只不过是一种自然现象……”

他是在安慰我吗？我竟然有这样的想法，“不、不完全是！还因为你……”

“因为我？”他的脸依然缺乏表情的点缀。

“因为你比这天气更让我紧张！”我不知道自己怎会有这样的胆量，我只知道我竟然如此直白地说了。而他的反应也并不如我的想象。我第一次看到了他微微翘起的嘴角，第一次看到了他脸上比较显著的表情符号。他在笑，准确地说是在嘲讽的笑。

“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而你是第一个当面对我说的人。”

“你好像并不在意别人的这种感受！”

“这并不受我控制！”

“那什么是受你控制的？”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的话好像刺到了，我察觉到他微微收缩的眼光，但那只是短短的一刹那。

“看来你的害怕并没有影响你算术水平的发挥，还有你问个没完的兴趣。”

他粗鲁地切断了和我谈话。

我缩在沙发的角落里看着他，他则再次低下头一言不发。奇怪的是，与之前不同，现在因为有了他的坐镇我竟不再紧张和害怕。

次日，当我睁开眼时，我又见到了那染着酒色的一米阳光，明朗的仿佛昨夜的风雨都不曾发生过一样。这里是……，这里并不是我的客房，我怎会在沙发上，难道我又平添了梦游的嗜好？当我站起身，那件黑色的外套从胸前滑落时我记起了这里是“石头”的书房。

糟糕，我怎会在这里睡了一夜。“石头”……这时我看到了靠在椅背上的他，睡在阳光里的他，第一次，我发现，他的脸上竟也有柔和的线条，第一次，我发现，睡着的他和醒时他是那么的不一样。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他是因为担心而在这儿守护了一夜，未曾离开。

“你起的很早！”就在这时，他睁开了眼睛。

“噢！谢谢……”我拉开与他的距离。

“谢什么？”他的语调依然冰冷，整理着自己的衣领

“谢谢你陪了我一夜！”

“我想你弄错了，我只是工作了一夜。”

怎么都好，我无所谓的笑了笑。“无论怎样都要谢谢你，毕竟是你给了我栖息一晚的地方。”是呀，这只是旅途中的一段插曲，一切将按原定的计划继续。这时，他桌上的电话开始嗡嗡作响，而我也准备转身离开。

“你等等……”他突然开口叫住了我。“我之前听到你说法语，你会说法语是吗？”

我点点头。

“你如果真的想谢我，那么帮我一个忙，我需要一个懂法语的翻译。”他指了指手中的电话，“我原本安排的翻译来不了了！”他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好吧！”我想，这是任何一个知恩图报的人都会有的回答。

“很好。你现在回房间去换一套得体的衣裳，我会通知弗兰克准备车，我们在办公室吃过早餐后，十点钟准时出发。”他完全没有征求我的意见，一口气做完所有的部署与计划。而我并不知晓一句简单的回答竟彻底改变了我原本的旅程与计划。

（下集预告：第五章第二眼天堂）

wangl311 · 发表于 2006-1-8 22:41

第五章第二眼天堂
有人说，摊开双手，你总能看到两个一摸一样的小人儿在左右行走，走的是相反的路。有人说，很多时候人们总是被第一眼所迷惑，而第二眼看到的才是天堂真实的因果。
“你总是这么忙吗？”

“是的！”

“你好像真的很忙，你总是忙的连抬头看看窗外的时间都没有！”

“我发现喜欢说总是的那个人好像不是我，而是你！”我没料到他竟记住了我昨晚说的话。而他也在去往玛歌翁的途中第一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夹，“我之所以忙，是因为这就是现实的生活，我没得选择！”

“其实有时候选择可以很简单。如果你选择抬起头看看窗外，你会发现太阳对普罗旺斯特别的恩宠，绵绵无尽的葡萄园以最优雅的姿态在广阔的坡地上缓缓起伏。瞧，选择有时就是这么简单，一个简单的选择便让你领略了繁忙工作之外的另一种现实生活。有时候，不是没得选，而是你愿不愿意选……”

“你一直这么能言善道吗？”他开始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目光看着我，但脸上的表情依然不算丰富。

“我？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你也是？”

“是什么？”

“第一个说我让人紧张的人。”

这话让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发现你的记忆功能超强……”

“大多数时候我只对我感兴趣和对我有用的话记忆力超强。”

“有用的？”原来话也被他严格地衡量出不同价值与等级，那我是不是该为自己的入选而感到庆幸呢，毕竟这说明我的话只少是有价值或者是他感情趣的。

“没错，很多时候某些话是促成交易的重要信息与潜在暗示。毕竟这是一个充斥着交易与契约的社会。”

我有些讶意他说这句话时的云淡风清和毫无所谓，“不知道拥有这样的记忆力是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我比较习惯遗忘。” 看来他又回到他的现实生活了。

“习惯遗忘？”他疑惑的注视着我，犀利的目光让我想逃，那目光仿佛准确无误地刺到了我心中的阴影。我掩饰着拿起手中的相机，开始捕捉着车窗外的美景。

“你喜欢摄影？你一路都拿着它……”

我庆幸他转移了话题，“也许不止是喜欢这么简单，我只知道透过取景器的感觉就仿佛你在用体内另一双隐匿不见的眼睛看世界，所有的东西都介于真实与不真实之间，它们仿佛被你赋予了新的生命，一切都看来那么陌生，离你那么远又这么近。”我随性的按下快门，这一直是我拍照的方式。

“也许你并不是一个习惯遗忘的人。习惯遗忘的人不会选择拍照这种能够凝聚的记录，对于这样的人来说他们遗忘的永远是表现，而真实的影子始终都会放心上。”

他的话让我握紧了那只用来按快门的手，我有些讶意地看着他。我突然发现他有些不一样了，和我第一次见到的他不一样，和我昨晚看到的他不一样，当他用略带低沉的语调说这句话时我仿佛看到了最接近真实的他。一个自称没有选择，惯性价值衡量的男人竟如此洞悉的敏感，我开始觉得他是小显之外的另一个特别。我呢，是不是也是他眼中的另一个特别呢？特别，好像有谁也这么说过，是可以媲美明媚的那一抹阳光。不知为何，我想起了那个绑架我的外星人。

“岩先生，我们还要多久才到！”我尽量转换着空气中异样的味道。

“大概还有1个小时的车程，还有，请叫我桐岩。”他又惯性地低下了头，而我再次对着窗外举起了相机。

过了一会儿。

“也许你是对的，也许我可以选择看看窗外另一种现实的生活。”他不再说话，却开始和我一起欣赏起上帝的恩宠。

尽管桐岩对我所谓得体的衣服不敢苟同，但他对我的翻译工作还是无可挑剔的。谈生意时，他又恢复了我第一次见他时的面目，尽管他大多时刻活跃并挂着礼貌的微笑，但只少我体会不到其中真正的温度，只有在签署合同的那一刻，我才感觉他突然的轻松以及那不太明显的一点点兴奋。在这一点上，与桐岩洽谈生意的马尔福先生就迥然不同了，他绝对是个懂得生活的生意人，他更像是来度假、来品酒的，而不是来工作。

“公元前600年，希腊人就将葡萄引种进了马赛，从此这种鲜润如珠的水果将法兰西大地当成了自己的故乡。充足的日光，适宜的土质，葡萄在法国生长得特别茁壮、多汁。这里是葡萄酒的王国。”在马尔福浑厚的声音中，我可以体会到他的自豪，而他的确有自豪得理由。
“也许，葡萄酒更像是承袭法国历史的血液，一代代庄园主承袭着前辈的栽植、酿造，又不断摸索、创新。每个庄园主都以酿出更甘醇、更具个人风格的葡萄酒为无上的荣光。”我喜欢和有些发福的马尔福先生攀谈，攀谈工作以外的话题。

“你的见解真让我惊讶！”马尔福晃着他的大脑袋，“请一定接受我的邀请，和我一起去看看酒窖里的珍酿！”

我当然义不容辞的答应，因为这是我原本旅行计划中的一元。我并不是一个品酒的行家，对于我来说大多数好的葡萄酒是一种不可及奢侈，我喜欢它们只是因为我爱它们躺在酒杯里时的色彩，这就像我喜爱尤加利树一样，我喜欢它是因为那第一眼可以依靠的感觉以及它与众不同的银灰，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树种是世界上最高大的树之一。

酒窖里黯暗而神秘的气氛，加上酒香和橡木桶的特殊香气，让我的鼻子很是受用。酒窖冬暖夏晾，四季恒温，葡萄汁就在这样稳定的环境中变成口感丰满典雅，回味绵长的美酒。在马尔福充满激情的讲解中我开始了解到普罗旺斯葡萄酒的特质。普罗旺斯的葡萄酒有着粗犷的特点，充满阳刚之气，而这恰好把该地区质朴、热烈的风土人文特质表现得淋漓尽致。而更让人兴奋的是我们碰巧赶上了这里的采摘节。

在接受专业人士短暂的传授后，我按耐不住的参与其中，感受着采摘的乐趣与竞技的激烈。原来摘葡萄真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可是每当感受到那饱满的果实沉甸甸的落在手中时就会有一种心满意得的充实。在规定时间里，大家将采摘的果实由小背篓倒入更大的容器里，然后以总重量决定胜负。其实，这时的结果已不重要了，因为每一位参与者都会得到大家最衷心的喝彩。接下来的活动只能用疯狂来形容，竞赛中被采摘下的果实成了人们互相投掷嬉闹的工具，于是甜美的琼浆玉液便沾染了一身，这实在和傣族的泼水节有异曲同工之妙。

“谢谢！”我湿漉漉的站在桐岩的面前，伸手去接他手中的那杯香槟。激烈的竞赛加上狂欢让我急需一杯解渴的甘泉，而这甘泉就握在他的手中。

“no、no……”没想到的是，这个冷酷的家伙竟摇着手，将香槟端到了自己的嘴边，“这可不是为你拿的……”他用目光斜昵着我，“而且我看你也根本不需要请求别人，你完全可以‘自产自销’呀，你现在已经散发出葡萄酒淡淡的芳香，如果再在这上帝恩宠的阳光下晒晒，估计味道将更加浓厚。”他皱着鼻子靠近我轻轻的闻了闻，很快便拉开了与我的距离，仿佛我身上散发着什么致命的毒气。

我的味道很奇怪吗？不会呀，我只是打了一场以葡萄为弹药的混战，也许会有些那或青或紫的圆润气息，但也不至于……可恶，讽刺我浑身发酵的“酒气”，我看他才是伶牙俐齿的尖酸。我开始怀疑那个发表“遗忘论”的他是否是最接近真实的他。

“真应该让马尔福先生给你补上一课！”

对于我的话，桐岩显然有些疑惑不解，但绝对引起了他的兴趣。“噢……”

“看来你还不太了解葡萄酒酿造的工艺，除原料外酿造的关键就在发酵与沉淀，而我现在就处在这个关键时期，任何一位绅士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有意干扰我。”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够绅士啰……”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那是因为你实在算不上是位淑女，无论是你拦车的样子，还是昨晚破门而入的样子，还是现在的样子……”

他一定很不习惯别人的“顶撞”，因为他的脸冰冷的如昨晚的天气。不知为何，在他面前的我总是有反常态，他总能轻易地拨动我的情绪：“这样看来，您并非一位真正的绅士，因为真正的绅士不会因为对方不是淑女就放弃他应有的风度。”

我的尖锐让他有些吃惊，但他很快发就起了反击：“我发现，你还真是有让人吃惊的本事，你的这双手真不该去拿什么相机，弓箭更跟适合你，但问题是，请你一定要选对靶子！”

“看来对于射箭您也不怎么在行，关键不在于选择怎样的靶子，重要的是射中靶心！”我故作平和的抓过穿梭而过的侍应托盘中的香槟，和他的舌战更加重了我的旱情。

“你射中靶心了吗？也许你真是一位射箭的好手，但你绝对不是一位酿酒的行家，因为酿酒最忌讳掺入不该掺入的杂质，比如香槟！”说着，他竟毫不客气地拿走了我刚刚握在手中的杯子，“我是为你好，这样会影响酒质。噢，也许你会抱怨我的举止有些粗鲁，但就像你说，我也许并不是一位真正的绅士，所以你也别指望用那么严格的标准来要求我。”他的脸上挂着礼貌性的微笑，但任谁都感觉得出绵里藏针。

我们间无心的调侃演变成了一场战争，并有着一触即发的趋势。

“任放……”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马尔福咬着我刚教给他的发音走了过来。这个大孩子一样的老人毫不在意我的湿漉，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而我也回报给他同样的热情。“岩，原来你也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回房间了。噢，能把你这位可爱的翻译借给我一下吗，我想让她看看今年最好的葡萄。”这次马尔福特地用了英语。

“无所谓！”桐岩不介意的耸了耸肩膀，“看来现在，我真的要回房间了！”

我看着他和马尔福寒喧告别，然后礼貌的冲我点点头，没有和我说一句话便离开了。不知为何，我竟偷偷地窥视他渐远的背影，那背影依然冷硬，但更多的是落寞；不知为何，我竟有些后悔刚才与他的针锋相对。

傍晚，我解散刚洗的长发，慢慢呼吸，闻到了发间的清香，闻到了微温的夕阳，却闻不到你背影后模糊的快乐或忧伤。有人说，摊开双手，你总能看到两个一摸一样的小人儿在左右行走，走的是相反的路。有人说，很多时候人们总是被第一眼所迷惑，而第二眼看到的才是天堂真实的因果，究竟哪一眼才是真实……

（下集预告：第六章 A版水晶鞋）

认准死理的牛牛 · 发表于 2006-1-9 07:17

lz 写得真不错。不知道女猪会喜欢上兄弟中的哪一个

wangl311 · 发表于 2006-1-10 11:50

第六章 A版水晶鞋
你可以假装糊涂，也能坚持自己的方式演出，你可以选择无止境的孤独，也可以爱来爱去好不忙碌，你可以等待慷慨的祝福，也能向每一个人收起幸福，在这场盛宴中，A版水晶鞋也能优雅的起舞。
这次的旅行并不圆满。也许世间的事情大都如此。我一尝了氤氲在古堡弥漫微醉的愿望，却留下了叹息桥下采撷黄昏的遗憾。我的威尼斯之行未能成行，因为我无法拒绝那个犹如深邃夜空的男人。我和他一起回到了巴黎，因为他说他仍需要一位翻译，也正是他给了迷途的我一夜栖身之地。

几天后，我回到了初时的原地。站在机场出口，我呼吸着空气中的熟悉，尽管这其中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嘈杂。离开时没有太多的不舍，回来时不会有过多的喜悦，无论离开或回来，我的心竟都不曾泛起过多的涟漪。直到此时，才突然发现，我，就像是一只漂浮的灵魂，没有可归的蜗居，无论在哪里都找不到家的感觉。

“任放！”

我听到了小显兴奋的声音，这声音振动着耳膜让我找到了回归的一息，一丝也有所归属的感动。小显还是一身的明亮与俏皮，她欢天喜地跑了过来，引来不少路人的回眸。这实在是个意外，虽然我告知了小显我回国的日期，可我知道她最近一直都在忙着家族公司的庆典，她的接机让我有些惊喜的“措手不及”，我惟一能表达心绪的表情就只剩下微笑了。

“亲爱的，”小显给了我一个拥抱，“就是喜欢你这样笑着的样子……”

我微笑点头，她则开始仔细地打量我。我两叽叽喳喳地上了车。

“你别回学校宿舍了，直接去我家……”小显不由分说地吩咐着她们家的司机。

“去你家？我还是直接回宿舍好了……，你爸不是在忙着准备周年庆典吗？我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就是因为庆典你才非去不可呀。你今晚好好睡一觉，倒倒时差，明天我要你和我一起参加庆典。”

“我也要去？”我心里一阵嘀咕，我实在是不太适应那种大场面或者叫过于正式的场合，我讨厌那些必须时刻注意的烦琐礼节以及无论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持的微笑，这一切都让我感到束缚与不自在。我可不想为了表现的像个淑女，在面对诱人食物时却只能小口的浅尝即止；也不想听到“我一定在某某举办的舞会上见过你”这样的搭讪或开场白；更不想听到那些名流太太及小姐们讨论她们的钻石或新作的发型。我庆幸小显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竟没有沾染上以上的任何一种习气，与她相处的大多数时候我都会忘记她那显赫的家世。

“你是说不自在？”小显看穿了我的心事，爽朗地说，“管他们呢，当他们都不存在就好了……其实，我就是想让你见见上次那个爽约的人。”

说后半句话时我能明显感觉到小显的郑重其事。

“爽约的人？你口中的那个例外！”
面对我的惊讶，小显竟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但很快就恢复了她一贯的自信爽朗，“没错，就是他！”

“哎哟，还说我有第三者呢，真正有外遇的人是你吧！”我回敬着小显上次的调侃。

“还说你记性不好，上次的玩笑话竟然记到现在！”

“那是，情敌这等大事哪能掉以轻心……”我鬼鬼地吐了吐舌头。
“不简单嘛，去了趟法国倒变得伶牙俐齿起来了，我倒要看看法国人都给你吃了些什么……”小显开始“手脚并用”地誓要向我讨回“公道”。

伶牙俐齿……，倒是有人说过我能言善道，为何我从未发现我还具有这样的禀性。在与小显嬉闹时1/2之秒的空隙，我暗自问自己。

我的时差反应并没有小显想像地那么强烈，但我还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近6个小时，当我睁开眼时，月夜的点点星辉正透过白色的亚麻窗帘温柔地洒进小显家二楼的客房里。显一定来过，我看到了床边角凳上精致的茶点。

没有丝毫的饥饿感，我很享受地让自己深陷在床头松软的靠枕中，这让我有种被人从背后拥着的窝心感触。我伸缩着鼻翼，闲适地品味着空气中夏夜的芳香与鸣叫，并安然地巡视着这间客房，目光却不经意地触碰到桌上的那个信封。
黑色，镏着金色暗纹，沉静硬冷的与他如出一辙。

“这是你应得的报酬……”桐岩在说这句话时的声音就像是南下的冷空气。

“报酬？”我有些不明就理地打开了信封，钱，“你不用……”我将信封还给他。

“谢谢你的帮忙，我想这个你还是收下！”他打断了我的话，并不给我申辩的机会， “你是一个非常称职的翻译，比我预期的更好，这是你应得的……”他绝对公式化的为我的工作能力做出评判。

“你不用给我这些，我只是想回报你曾给予我的帮助！”不管他愿不愿意听，我都极力要表明我的立场。

但他仍然无所谓地挥了挥手。

“去玛歌翁见马尔福先生时，你已经回报了我的帮助，这些是你在巴黎为我当翻译时的报酬。我一向是个分明的人，你知道我一向不太喜欢复杂的关系和牵扯。”
他说这话的神情便犹如呼吸般顺理成章，在他看来，这只是一场在普通不过的交易和简单明了的雇佣关系，但我却是出于帮助朋友的立场才放弃了梦寐已久的威尼斯渴望。他的话让我莫明的挫败。

“是呀，如果把一切都看作一场交易，那么世间的关系的确要简单的多。你需要一位翻译，而我恰巧附和你的要求，然后你按劳付酬，绝对公平，这样看来你并不需要向我表达什么谢意，因为该给的你都给了。”他有些惊讶我的语气，而我却接过了他手中的信封。是亚，一切原本就似这个信封般简单，没有任何的掺杂，我这样告诉自己。

在桐岩巴黎办公室发生的那一幕又浮现眼前，但很快的，我就将这一切抛到了脑后，包括那个信封，我不知将它随手塞在了那个角落，总之它是消失不见了。我全身心地参与到了小显家庆典最后的筹备当中。

公司庆典以一种让人意想不到的奢华拉开了序幕，偌大的庭院中随处充斥着优雅的身影与高贵的寒暄，珠光宝气下酒杯轻碰时发出的声响成为悦耳的点缀。绿茵弥漫着夏的清爽，白色阳伞丝毫无法掩盖餐桌上那些望不到边际的上等美食所散发出的光彩与醇香。

小显说，今天是易讯公司的大日子，也是她的大日子，这让我有些不甚明了。为了应景儿，在小显的强烈要求下我从她那令人眼花缭乱的衣柜里挑选了一件白色的礼服，古典的样式，香槟色的腰带，我放下了总是扎起的长发，毅然地拒绝了小显的那套让人炫目的钻饰，只挑了一颗粉色珍珠为坠的铂金项链。打量着这样的自己，我有些陌生，我好像不再是我，但又好像似曾相识，小显则在一旁夸张地说她发现了什么叫做美丽。可我却觉得自己只是这场奢华party上，点缀在绿茵中的一棵不甚起眼的蒲公英，只需一丝微风就会四处散去，因为我根本不属于这里。

刚开始，小显还能寸步不离的和我待在一起，但很快，她就被那些数不清的叔叔阿姨、才俊公子、名媛淑女淹没在人海里，而对我有些鞭长莫及。至于小显嘛，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她常说这是出生时就注定的与生俱来的本领，不管她愿不愿意，这都是无法改变的遗传基因，所以她试着从中发现乐趣。

而我在这里，除了小显谁都不认识，面对这种奢华我有些胆怯，这胆怯并不是什么自惭形秽，也不是面对高贵身份与无尽富有时的自卑，我只是觉得孤单，那么明显的孤单，就好像所有的人都陷在一个梦幻的游乐场里，而只有我无法入眠的瞪着眼睛，我体会不到他们的快乐，他们也看不到我孤单。于是我隔着这个梦幻，享受着似乎只有我一个人的party，我让自己置身事外的成为一位看客，这样一来空气中就充满了自由的气息，而应接不暇的美食也就成为我在嘉年华上最佳的伴侣。

龙虾沙拉、生蚝、鱼子酱，虽然我平常更爱偏辣的食物，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可以一尝如此丰盛的西洋大餐，我兴奋不已，不必顾及什么淑女的形象，反正这里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我毫不犹豫地拿了一块提拉米苏放进自己的盘子里。

“我一定在哪里见过您？”

这时一张西装笔挺的扑克脸走到我身边。

“我想我们没见过！”天啊，我很老吗，他干吗用您，害得我大喘气，差点拿不稳手中盛满食物的餐碟。

“不，我们一定在哪里见过，是地产大王何先生举办的游园，还是明姬小姐归国的欢迎舞会……”男人用力在脑海里搜索着有关我的哪怕只是很少一点的记忆碎片。

“我……，我想我们没有见过，”看他费力记忆的模样我连忙摆手，“你说的那些什么地产大王，还有明姬小姐什么的，我都不认识，说老实话，这样的party我也是第一次参加，到现在我都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我的回答立刻让气氛冷了下来。

“你要不要尝尝，这里的蛋糕不错……”

本想缓和一下有些冷场的气氛，可我想我一定又说错话了，因为扑克脸的脸更扑克了。

“不用了……”他有些僵硬地弯了弯腰，“非常高兴认识您，不过请允许我失陪一下！”

我都没有自我介绍，他干吗说很高兴认识我。看着他的背影我在心中犯着嘀咕，想到这儿我用叉子切下一小块提拉米苏塞进了嘴里，不过看他走路的样子还真滑稽，就像是一张穿着西装直立行走的黑桃K。想到这里，我不禁为自己如此贴切生动的比喻而得意，我于是又切了一小块提拉米苏塞进自己的嘴里。

“你这么能吃小心吓走每一位想靠近你的男士……”

我身后传来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我转身。

“桐跃？！”

“不要这样张着嘴，你是想再塞下一块蛋糕吗，可你手上的那块还没吃完呢，做人不能这么浪费！”他轻描淡写地走到我身边，顺手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小块金枪鱼寿司。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

“对呀，和你一样，我也是来吃东西的！”他嬉皮笑脸地撇了撇嘴，“这里的食物还不错……”

什么嘛，外星人也懂得欣赏地球上的食物，我赶紧握紧了手中的餐盘，生气地又向嘴中塞了一块蛋糕。怎料却换来他的开怀大笑，不过他笑起来的样子格外好看，像，对了，像天空放晴时的第一屡阳光，哪怕是在夜里。

“今天真的很高兴！”他再次拉近与我的距离。

“高兴什么？高兴这里有这么多美食……”不知为何，看到他笑容的我也变得调皮起来，我回敬着他刚才的话，不自觉地也笑了。

“这是理由之一，”他高深莫测地看着我，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最让我高兴的是你还记得我，记得我叫桐跃……”

“我当然记得了，想不记得都难！”

“噢，为什么？”

他笑得依旧灿烂，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而且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兴奋，真是个奇怪的外星人。

“对于一个诬赖我打了他一记耳光，不听我解释还绑架我，害我约会迟到，之后又企图伤害尤加利的人我当然记得罗……”

我一口气说完我的指控，他则有些目瞪口呆还有一点点的失望，然后，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你都是这样恶人先告状的吗？”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你真的不记得了，看来你善于遗忘的症状还没得到缓解！”

我真的那么善忘吗，好像是耶，要不然我也不会在法国差点把自己给丢了，难道我真的打了他，可我为什么会打一个陌生人呢。我用力思索，而他放声大笑。

“你还真是个有趣的宝贝！”

“宝贝？”

“以后你就会明白！”

他说地暗涩隐讳，我听得一头雾水。不过我喜欢他笑时的样子，也喜欢他说这句话时的温柔眼神，那感觉有些似曾相识，仿佛很久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也有人这么温柔地注视过我，但我已记不清了。

“噢，这个味道不过，要不要喝一点！”外星人，拿过一杯红酒，问到。

“我不能再喝了，”想想还真是悲哀，“你知道吗，我最多只能喝五杯，一旦过量我就会酒精过敏，上次在法国我就差点没能把持住自己，今天我更不能超标了，虽然不是什么淑女，可我还不想在这里出丑！”对，没错，我不能让小显担心，想到这里我颇有些深明大义的感觉。

结果，听到我这话他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也就算了，反而更开心地大笑出声，引来周围不少人士的注意目光。奇怪的是他们都很有礼貌地冲着这边笑了笑，便赶紧转过头去积极地议论起什么来。而我并未察觉这议论的话题中竟然有我。

“现在我能100％的确定了……”

“确定什么？”

“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任放，那个把树当情人抱，动不动就玩遗忘，包里没有化妆却放着‘间谍’工具的任放。”

“间谍工具？”，他是说我的照相机和速写本吗，“白痴，现在的间谍早就不用这些落后的设备了！而且，我就是我，有什么好怀疑的……”

“我真的怀疑，在今天，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因为，因为你真的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我不解

“今天的你像刚从睡梦中醒来的花仙子，是这五光十色里的一片薄荷叶，这和我挨耳光第一次见到的那个伤心的只会落泪的你，和那个第二次见到时迷迷糊糊忘记名字的你，和那个第三次见到时不小心泄漏秘密的你都不一样。”

“是这样吗？”有那么多不一样的我吗，这么说我们这已经是第四次见面罗，他还真是记性。最近我好像都认识了些好记性的人。

“我给你打过很多个电话噢，可是你的手机都无法接听……”

“噢，我前段时间去旅行了，所以没接到。你找我有急事吗？”

“当然有！”

“是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

还真是没有办法和外星人沟通耶，找我却不知道为什么。

“对呀，想不起来为什么急着找你了，只知道，只知道自己很想再次见到你！很庆幸上次分手时说了再见，于是我们真的再见了。”

“说过再见的人一定回再见吗？”

我有没有和每一位朋友说过再见呢，如果没说我们是不是就不会想见了呢，我在心中搜索。这时一个有些拘谨的男人走了过来，在桐跃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便走开了。

“不好意思，我有事，要离开一会儿！”

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这次换你了！”

“什么？”

“说再见呀！你还真是没记性……”

他笑了，如雨后初晴时的一米阳光，我也被感染着笑了，如雨后尤加利清新的树叶。

“再见！”我说

“记住噢，你说过再见，你最爱的尤加利树为证，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嗯，我们会再见面吧……望着他已经淹没在五光十色里的背影，我突然觉得，在这里，在这场奢华的party里，我这只A版的水晶鞋也能不再孤单。

“我能请你跳只舞吗？”

这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冰冷地出现在我的眼里……

(下集预告：第七章：相思的重量)

wangl311 · 发表于 2006-1-12 21:00

第七章  相思的重量
  太阳明明挂在天上，金子一般的华丽，光芒万丈，天空却下起雨来。在雨中奔跑，就像毛茸茸的小鸭，躲在金丝雨的幕布后，你却悄悄问我什么是相思的重量。

  “我能请你跳只舞吗？”
桐岩的人和他的声音一样，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冰冷地出现在我的眼里……，而我却意外地听到了自己二分之一秒不规则的心跳。

  “你脸上总是这么不合时宜的流露出这种的表情吗？”

他的话听来熟悉，这让我很快找回了最初的自己，而他的每次出现永远都像是冷空气的南下，总是伴随着强烈的降雨。

  “你总是用这种出场方式凸现你的高深莫测吗！”

  “啊，这正是我想对你说的，不过要改一个词，神出鬼没更适合你！”

  “岩先生，你总是……”噢，和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的不招人喜欢，我起伏不定的情绪竟让我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反击。

“看来我们都没变，还是那么喜欢说总是，再提醒一次，请叫我桐岩！”

  “桐岩……，经常变来变去的那是变色龙，跟我一样的普通人都不具备这样的本领……”再次见到他时，我竟莫明的生气。

  “任小姐是只有遇到我时才这么尖锐吗？”

  “什么？”
  “因为，刚刚我还见你与一位男士相谈甚欢，你不知道你的笑容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吗，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我。”

  “请叫我任放！”他脸上的表情以及他说话的语气都让我有些陌生，这让我有些不安，让我不知该如何应对。

  “那么任放，能赏脸和我跳只舞吗？”

  “跳舞？我不太熟练，而且舞池里也没有多余的空位留给我这个初级选手……”对于他突然转变的殷勤我有些讶意，这并不是他的一贯作风。

  “Come on!你看，我孤零零地都找不到舞伴……”他伸出胳膊，示意让我挽，“我们找个适合新手的地方，啊，我知道绕过喷泉有一个漂亮的小广场，那里的空地是新手最佳的选择。”

  他怎会比我更熟悉小显家的环境，我不知自己被他施了怎样的魔法，我丧失了最初的防卫，但很快，我就为此而感到后悔。

****
  这里似乎隔绝了外界的嘈杂，安静的只有我和他。

  “我从来都不曾想过你会……”

  “我也会跳舞……”他猜中了我的想法。

  “是的”，我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在我的印象里，你是个无论肢体语言还是面部表情都刻板到有些僵硬的人……”

  “这就是你第一次见我时喊我石头的原因”，仿佛是为了证明他也能优雅，他搂着我来了一个完美的旋转，“你总是这么直接吗，你的话太让我伤心了！”

  “你不会……”

  “不会什么？”

  “不会因此而伤心，因为你不会在意，因为别人怎么看不受控制，而你也不想控制……”

  我发现他依旧缺乏表情元素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那样浅，就如这空中似有似无的花香。

  “我不得不承认你有些莽撞的直率正是你的可爱之处，我还记得你是第一个当面说我是个让人紧张的人。”

  他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尽管远处舞池的音乐声几乎不可闻，但在他的心里似乎已经有了或快或慢的节奏，而我则放任自己跟随着他的引领。

  “我很好奇。”他说。

  “好奇什么？”我问。

  “现在和我跳舞的你还会感到紧张吗？”

  “不会！”我知道我撒了谎，我下意识地走错了步伐，而他只是淡然一笑。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为什么？”

  “因为和你跳舞让我感觉紧张，不过你要是敢把这事泄漏出去，我可是会杀人灭口的哦……”

  我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看着他连幽默时都一本正经的脸庞，因为今天他给了我太多的意外，我不知道他竟能迈出一流的舞步，不知道原来他也懂得幽默，不知道原来他也会说些让女孩子动心的俏皮话。我又开始迷糊了……

  “刚才和你聊天的男人是谁？”他突然转移了话题。

  “一个朋友。”

  “噢……，你和他很熟？”

  “也不是，见过几次面，只知道名字叫桐跃而已。”

  “是吗？但依我看你们好像很亲密，我还想要恭喜你成功钓到一位金龟婿呢！”

  “金龟婿！”我不知他为什么会这么说，而他却加快了步伐的移动，这让我这个新手显得有些吃力。

  “不是吗，据我所知他可是某某财团的二公子噢！”

  “是吗？可我也是个有骨气的女人！”我不太喜欢这个话题。

“哦……”他又流露出他贯有的冷漠表情，“不过我还是想看看你究竟有多少骨气！”

  “什么？”他的话让我感到莫明的羞辱，我开始试图将他推开一些，而他却抱得更紧，脚下的步子越发快了。

  “这样，我们来做一道选择题！一位地位显赫的富家公子爱上了一个平凡但特别的女孩……”

  “你的意思是说那女孩没有相称的地位与财富吧……”

  “也可以这么理解！”

  “让后男孩的家人十分反对两人的交往，于是打算用钱买通女孩，让她离开，是这样吧？”

  “啊，你又猜中了！”

  “是吗，那要给多少呢？”我觉一股薄薄的雾气开始在眼中凝结就要变成水滴，但我拼命忍耐，不让自己显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200万你看够不够！”他无情而冰冷地说着数字。

  “200万！”

  “对，200万，我想这是每一位有公平之心的人应给的价钱！”

  “也许，女孩说不呢！”

  “那么，400万呢！”

  “我想女孩还是会拒绝，因为这是每一个有骨气的女孩都会有的回答……”

  “噢，我好像忘了你向来对金钱不屑一顾的态度！”

  我再也无法控制的将他推开，而他却突如其来地吻了我，在三秒钟的惊慌失措后，前所未有的羞辱感袭击了，我奋力地推开他，眼泪绝堤而下。他一脸的惊愕，不知是因为我的眼泪，还是惊愕他刚才连自己都没能预料的举动。

  我不顾一切地逃开，错过了小显的寻找，也错过了那个她想引荐的那个他。

****
  桐跃说，说过再见的人一定会再见，于是在听完小显对于我失踪的抱怨以及发现我有些反常的慰问后，我再次见到了桐跃，但他并没看见我。在Party接近的尾声，我一个人闲逛在小显家占地颇广的庭院里，我看见了不远处树林里站着的桐跃。

  “哥，我是喜欢那个女孩，但只是喜欢……”桐跃背对着我，极力想向他面前的人说明什么，而那人坐在高大树木的阴影里，无法看清。

  “你以为我是傻瓜吗？我看上去很傻吗？”

  “哥！”

  “难道我分不清你眼中流露的是喜欢还是爱慕吗？你知道你在干什么、这是什么场合，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你，当着你未来岳父岳母的面你放着自己的女友不管，却和另外一个女孩亲密无间，你想是搞砸两个公司的合并吗？”

  “可是哥，你不知道她有多特别，她……，而且我的人生也不该是公司发展的一场交易……”

  “记住，你的人生是因为有我在支付，你小时候待在爸爸办公室的劲头都跑哪儿去了。你说说你这几年都干了些什么，你学乐器可你从不弹奏，你学外语可你从来不说，你学经营却从不看公司的报表，如果不是我提醒，你根本就记不起自己的办公室到底在哪一层，你永远都在谈恋爱，可恋爱的对象却总是超不过4个星期……，我那敢肯定你这次的喜欢又能有多久的维持……”

  “可是……”

  “没有可是，这次的麻烦是我为你招惹的吗，是你自己说喜欢的，而恰巧她是你到目前为止交往过的惟一符合条件的女生，恰巧你两的关系能促成两个超级公司史无前例的合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也许是你惟一能为公司作的贡献。你以为我们干嘛如此高调地参加这次庆典……”

  “可是我现在发现，我对她只是喜欢，还不到爱或结婚的地步，可是那个女孩不一样，她真的很特别，我想我爱她……”

  “噢，见鬼吧，难道我不知道她有多特别吗，我比你更清楚，可她还没有特别到我会为此放弃上亿美元的生意，而你最好规范自己的行为……”

  我不想让桐跃发现我无意间闯入他们的对话，所以我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开，虽然和没有任何关系但我还是为桐跃感到一丝的悲哀，原来他也和我一样，无力掌控自己的命运。我今天过得很遭，但我并不孤单，因为还有桐跃做伴，看来他今天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想，我没有和石头说再见，因为我想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

****
临近毕业时，就总会有些处理不完的琐事弄得人精神崩溃，论文、档案、学校的各类证明，我马不停蹄地奔走在系里的各个办公室里，看着那些做内务的老师们一年一次的耀武扬威，同时还要操心毕业后的工作问题。

  小显的问题很简单，毕业后她铁定回易讯，她家就她一个，她是肯定要继承家业，而她从大二开始就已经参与公司的日常经营了，所以就像小显说的那样，对于工作一切按部就班就好，而且她也乐在其中。我呢，虽然花了两年的读研时间来考虑将来，可似乎到现在也未能有个成形的目标，但我还是拒绝了小显加入她家公司的邀请，因为我也很想看看自己的能力。

  早知道现在这么苦恼，当初小显开口时就不要那么逞强了嘛。我趴在午后尤加利的树阴里胡思乱想，闲极无聊地偶尔抬头，看看天空中那没有一片云的蔚蓝。天空中为什么没有云呢，满眼的蓝让人觉得那么的不真实；为什么安静的没有一丝虫叫，是在午睡吗，夏日过后它们是否即将迎来生命里的终点与来年的新篇；尤加利还是最喜欢你，阳光下树叶缝隙间透过的斑驳的影，谢你为我披上了斑驳的衣，不知道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是否还能继续，只是猛然发觉最近的莫明心事似乎增加了几许……我拔下身边的一株蒲公英想，当第一屡秋风吹过时，你是不是将要远行，好想抓住你毛茸茸的白羽随风飘到没有目的的地方去。

  就在我千奇百怪的异想中，我见到了生平第一次的金丝雨。刚才还很耀眼的光现在却开始落很急的泪。我欣喜地依旧坐在树下不想离去，多有意思，太阳明明挂在天上，金子一般的华丽，光芒万丈，雨却下得有声有色毫不孤寂。

  “你不走吗，还坐在这里淋雨……”

  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和我第一次听见时一样动听。他还是不由分说地拉起我就跑，就如他第一次愤怒地拉着我走在阳光。

  “你是傻瓜吗？下雨也不知道躲还傻傻地坐在那里……”他拽着我跑，没有停下来的喘息。

  “我不傻……”我甩开他的手，“你有见过这么美的金丝雨吗？”

  “金丝雨？”

  是亚，也许这将是我一生中惟一一次的金丝雨，所以它才美得这么绚丽。我不在乎他停下脚步傻傻看着我的神情，我享受着雨丝掉落肌肤时的悦耳动听，也许是因为我比旁人更缺少一份宝贵的记忆，所以怎能将这美好如此轻易地放弃，我总是贪图地想将一切都牢牢地记在心底，我艰难地填补着我记忆中无影的缺隙。

  “你不觉得，整个天空像巨大的冰块在熔化吗？”

  他好奇着我的比喻。我则调皮地抖落尤加利身上的雨滴，让它们一颗一颗地砸在桐跃渐渐明朗的眉宇。那个下午我和他像两只出生不久还毛茸茸的小鸭，奔跑嬉闹在雨里。那时，阳光普照，那粗细均匀的雨丝，一根根，皆为金色，没有一丝风，雨丝垂直而降，就像一道宽阔的幕，辉煌地高悬在天地间。

  突然，站在金丝雨的幕布里，桐跃悄悄地拉住了我的手，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你知道什么是相思的重量……，那就是这悬在天地间的金丝雨……”

（下集预告：第八章  最后的倔强）

wangl311 · 发表于 2006-1-12 21:03

第八章  最后的倔强
  一卷空白的胶卷，一地零碎的纸片，我总想在哪里丢弃些什么，却终于什么都未能抛开，于是终不再倔强地选择永远忘怀……
  忙碌的日子，睡得格外平实，时间就像兜里的钞票无声无息地流逝。法国之旅固然美好，但留下的后遗症却一大堆。这其中包括上周舞会的伤心落泪，也包括我现在不得不对财政危机的面对。那趟旅行几乎花掉了我所有的积蓄，这当然不算那些“来历不明”的资金（如果算上我也是小富婆一个），为此，我不得不更加努力的打工在这家校内的高级餐厅。毕业、找工作、赚钱，可那个总是用笑容迷惑众生的桐跃却怎么也不肯放过已经快要忙疯了的我。

  “你就不能换个地方吃饭吗？你坐在这里很扎眼耶……

  我将桐跃的点餐小心地扔在他的面前，并熟练的打掉他习惯性伸出想要拉住我制服的贪念。自从那场金丝雨后，我一天两次的重复着这个动作。

  “不要！”

  什么？噢，天啊，这个难缠的家伙。趁着老板不注意的空档，我决定将这个每天光顾的麻烦解决掉。

  “你每天吃这些，你不烦吗？”

  “怎么会，每天对着你我也不会觉得烦呀！”

  “可是我会！”

  我冲他做出自认为最狰狞的表情，结果他却大笑着说，“好可爱！”，招来店中其他侍应及顾客一致的注目。

  “哈哈，可爱，我们店里的甜点都很精致、可爱，您需要来一些吗？”我故意提高声音作掩饰，还笑得一脸虚假。

  “不要这么笑，一点都不像你，很难看！”

  “小子，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压低了声音，做着恐吓。

  “唉，我可是你的学长，叫我小子也太没礼貌了吧！”

  竟然给我端学长的架子，“我说学长，既然都毕业了你还整天回学校瞎晃个什么劲儿，你就没有别的事可做吗？”

  “做人怎么可以忘本，虽然这儿算不上是我的母校，可我也在这里读了一年的MBA，当然应该多回来看看！”他一副毫无愧疚的样子。

  “那你干脆回母腹好了，追根溯源那才是你的根本……”

  这话一出口，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过分了。正在我满心自责的当口，这小子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然后突然站了起来，高声叫到“经理在吗？请经理过来一下……”

  惨了，这小子该不会要向经理投诉吧……，我心里一阵慌乱。

  “我已经没有耐心了！”当着经理的面，桐跃指了指我，“不管你同不同意，我现在要带她走，还有，从今天开始她辞职了……”

  什么？辞职！谁要辞职？谁说要辞职了？还没等我有所反应，我就已经被桐跃拽出了餐厅，塞进了车里，看他熟练的动作，他一定是个惯犯。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当我终于从慌乱与震惊中清醒过来时，我爆发了有史以来最为壮观的火气。在郊外的小山坡上，我用力甩掉桐跃一直拽着我的那只手。

  “怎么，遗忘的老毛病又犯了！”面对我的怒火他有些不明就理。

  “没错，忘了……真希望我善忘的毛病更严重些，这样我就永远都不会记得你这个人……”真是个不知道轻重的混账小子，他凭什么对经理说出那样的话，我不管不顾地朝山坡下走去。

  “你怎么啦，是因为我刚才说的话吗，不就是一份工作吗？你就那么稀罕那份工作，你就那么急着赚钱吗，你要是缺……”

  “怎么，你想说什么，你是要说如果我要是缺钱你会给我是吗？100万，还是200万，还是更多。没错，我就是急着赚钱。没错，对于你来说那份餐厅的工作根本不算什么，不用工作你也照样开着你的高贵跑车，可你知道为了你毫不稀罕的工作我有多努力吗？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别人的辛劳当作儿戏，难道你不知道为了能够孤孤单单地活在这个世上，我有多努力吗，我努力地骄傲的活着，我努力地快活的活着，而你怎么能够如此轻视我的骄傲。你是在戏弄我吗？你都没有别的事好作吗，你整天游手好闲地跟在我身后是为了戏弄我吗，对不起，我没有闲功夫陪你这样胡闹……”我一下发泄完几日来积压的心绪，顿感神清气爽。

  “不要这样说，求你不要这样说我……”

  这时，我不知他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他拽住了我，拽得我胳膊生疼；我也不知他哪儿来这么大的怒吼，他哀怨地看着我，看得我竟有些莫明的心跳。

  “求你不要这样看我，不要这样说我，如果连你都这样说我，我要怎么办呢……”他在笑，但不再是初晴的阳光，而是黄昏最后一息的余阳。我迟疑着桐跃脸上不曾见过的笑，我恍惚着他眼里的无奈与忧伤。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整天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吧！我好像真的是耶……”

  “这也值得骄傲……”

  “可是怎么办，除了这点，我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可值得炫耀了！这好像是我惟一能赢过他的地方……”

  “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疑惑一箩筐，他却硬拉着我坐下听他废话一大把。

“小的时候，我最爱去父亲的工作室，把自己藏在那张超大的办公椅里，然后费力去抓办公桌上的纸笔，学着父亲的样子审阅文件。那时我总想着有一天我会像父亲一样坐在那里，领导着公司。但哥哥不一样，他总是对那张桌子敬而远之。我哥很疼我，尽管他从小就有些不苟言笑。我闯了祸，是哥哥替我背，我被人欺负，是哥哥帮我出头。我们一起参加剑道社，我好努力才拿了个第二，可哥哥已是高年组的全市第一；学校会考，我单科满分，我哥依然还是高高在上；我试着让自己成为校队的游泳健将，而他却代表学校赢得联赛冠军；17岁，当别人还在读高中，我哥却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哈佛的管理学院。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进过父亲的工作室……”

  我听着他说儿时的琐事，我看着他脸上如车前草般的微笑。

  “后来父亲去世了，哥哥接掌了公司，你知道吗，桐氏公司现在的规模是我父亲去世时的三倍。其实我从小就懂得了一个道理，无论我多努力，做的多好，都不会有人需要我，家里不需要我，公司不需要我，因为这一切我哥都会做到很好，做到满分……还好，有一点我哥并不善于，这也成了我惟一值得炫耀的本领。”

  他转过身，面对着太阳的方向。傍晚，一轮夕阳在天边半明半昧，他抬手拨了拨身边的绿草，我看到了他那双漂亮的孩子一样的双眼。

  “你知道不被需要的感觉吗？虽然我已经习惯，但偶尔还是会难过，所以请你不要那样说我，因为我真的会很难过……，其实我也不想，不想不被需要……”

  他看着我，他抛下我，转身向他的车走去。

  我的心一阵抽搐，一瞬间我想起了许多，我想起他粗暴的绑架，我想起我们像两个只毛茸茸的小鸭，傻乎乎地奔跑在大雨里，想起他对我说再见，然后告诉我说过再见的人一定会再见，想起他抓住我的手，追问我什么是相思的重量？说是这悬在天地间的金丝雨……尽管他之前的行为不可原谅，但面对此时的他我只有惆怅。

  “你想这样就走掉吗……”我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说，“你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吗，我、我需要你带我回城，我都不知道这是哪里……”

  我说的勉强加委屈，他听得讶意加少有的沉静。

  回城的路上，我们都彼此无话。坐在他身旁的我想来想去都好像是他的不对在先，可为什么在听完他的故事后，我却觉得好像都是我的不是，“我要是丢了工作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还有，你要送我回宿舍……”仿佛是找到心中的平衡，我突然凶巴巴地瞪着他说。

  “好，我送你回去。还有，不要瞪那么大的眼睛看我，再罗嗦我就把你扔在这里。”

  他的恐吓的确够毒，我不敢再出声，因为我害怕被弃置荒野时的感觉，这感觉我在梦中经历过，我不想让它在现实中回放。

  今晚的夜色好极了，桐跃开着车子缓缓地行驶在僻静的小路上，让我可以看尽夏末的美好，那些许久未见，今日抬头偶拾的星空。原来星星也可以这么亮，原来星星也可以这么多，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夜空了。我把头倚在车窗上望窗外的夜色，喃喃地说：“我其实不想回家，我也没有家，我讨厌一个人时的冷清。”

  他随手熄了火，也喃喃地说：“那就停在这里吧，想待多久都行，我陪你。”

  “桐跃，你刚才问我可知道不被需要的感触，其实，我知道，我现在讲你要不要听？”我想是今天的夜色为我下了蛊，使原本的防线变脆弱，我好想说出我的感受，我真的忍了太久。

  “你知道吗，我的记性真的很糟糕！你大概不知道吧，从17岁开始，我便不再记得在此之前的任何事，那段记忆仿佛在一夜之间被人粗暴地全部偷走。我只知道自己叫任放，却不知为何会的来到这个世上，我甚至记不起至亲的模样，我被孤零零地抛在了世上。我曾想过试着找回被偷走的一切，却发现独自一人的我不被任何人需要。因为不被需要所以我选择放任自己的遗忘。我渐渐习惯了一个，我告诉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我满意这样的生活，可是在突然停电的夜里放声痛哭，因为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与荒凉。桐跃，你有没有听我在讲。”

  “有。”桐跃回答，伸手将我搂进怀里，“后来呢。”

他的怀抱很温暖，我枕着这温暖看窗外的星。“后来，我放弃了关于回忆最后的倔强，我努力生活，我学着快乐，我想我做到了，可还作的不够，因为我还是被同一个梦魇所困扰。我有时会埋怨自己的名字，常想如果我不叫任放，我是不是就不会被人任意的放弃与遗忘。有人说，当命中注定无法拥有，或许选择遗忘是一种坚强，我属于这种情况吗，可我都不曾记得我有怎样的拥有。坚强……，有时想想，在别人眼中的坚强，在自己的心中却是一种无法倾诉的残忍与忧伤……桐跃，你有在听我讲吗。”

  “有”

  从来都不知道他专注倾听的认真竟是天下难找。我絮絮叨叨地讲，他认认真真地听，讲着讲着，我竟比他先睡着，那是一种许久未有的安稳与柔顺。

  第二天，当我醒来，阳光已没遮没拦的耀眼，整个世界已没了昨日星空下的澄静与蛊惑。桐跃不见了，我蜷着身子发呆，有点不能接受昨晚发生的事实，总觉得昨晚的他只是上帝赏赐给我肥皂泡，只要太阳一出就会在转瞬间破掉。

  这时有人在敲车窗，我寻声望去，再次看到了熟悉的笑，最明亮的一米阳光，他手里拿着早餐，我望着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你不饿吗？你昨晚就没吃耶……”

  “噢！”我赶紧狂咬了一口手中的面包，昨晚的倾诉让我面对他时有些不知所措的尴尬，老话说的没错，祸从口出。

  “每个人心里都有藏着掖着不愿让人看到的囚牢，我想我会把我听到的故事忘掉，任放，你也一样吧。”桐跃看着我的模样，“因为从现在开始，我们是彼此的需要……”

  桐跃的话让我惊讶地掉落了一身的面包渣，我微红着眼睛看着他，看着他眼中说出“彼此的需要”那句话……

  “瞧你一副感动的模样！还有，过两天到桐氏公司去应聘，我会帮你拿申请表，能不能选上就看你自己了……”

  他笑，我仿佛看见了那个美丽的肥皂泡……

(下集预告：第九章  被骗的樱花）

认准死理的牛牛 · 发表于 2006-1-13 13:52

好看，好看。不知搂主看言情否，我觉得和我想象中的原氏兄弟和楚伊人的故事基调差不多。

wangl311 · 发表于 2006-1-20 12:10

第九章被骗的樱花
节气，不同的节气开不同的花，原本以为这是亘古不变的古话，但现在想想，这个世界永远都有被骗的樱花，在违反节气的定律中绽放光华，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被揭发的骗局就是美满的句话……
素知樱花开在四月，灿烂两三个星期，即如初雪般飘下，生时清丽去时飘逸、哀婉，这也许就是不少人喜欢樱花的原因。从桐氏公司人事部的窗口向下望，我发现了一株“被骗”的樱花，它被罩在剔透的玻璃罩里绽放着优雅的光华。

听小显说，在日本的温泉区，偶尔地，游人也会见到一两株“被骗”的樱花，在深秋冬末或春初等花期以外的季节无端绽放。那是因为温泉附近温暖、安全的气候让它陶醉地以为春天到了。

但除了我，似乎很少有人注意到它，樱花旁过往着身影行色匆忙，他们似乎都无暇抬头去望一眼这满树的努力开放。

“把樱花由开骗到谢，这就是科学的力量，而尚不自知的它一生也就这么去了，想来也未有遗憾，因为它至少也绽放过灿烂。”我趴在一尘不染的窗口一边打发等待录取结果的无聊，一边喃喃自语的小声念叨。

“你在看什么？”

这次，不用回头看我也知道，是桐跃那家伙也凑过来瞧我瞧的热闹。

“桐跃，你看，那里有株‘被骗’的樱花，我在数到底要经过多少人，才会有人注意到它，我已经数到18了……”我热心地将我的发现告诉他，不想他竟拽住了我扎起的“马尾”，掰着我的肩让我看他，“无聊，你是不是太闲了，结果还没出来吗？”

面对他的“粗暴”，我奋力从他手中夺回我的长发，“还没有，所以才要在这里等消息呀，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了，所以才无聊的看樱花……”

他一如既往地笑，笑得有些甜言蜜语，“唉，你真是个特别的宝贝……”

“宝贝？”每次听他这么喊，我浑身就起鸡皮疙瘩，“告诉过你不要这么叫……”我怒目而视地瞪他，可他一点也不受威吓。

就在这时，录取的结果公布了，所有的人都挤上前去，查看自己的名字是否还在名单上。这已是桐氏的第三轮考察，经过前几轮的筛选，目前是30取15，也就是说每人都有一半的几率。桐跃这家伙显然比我热心，他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我这个地地道道的主角反而受到冷落地被挤在了一边。

“任放，有你的名字耶……”桐跃报喜似得挤出人群，拽着我来到窗边，“你选上了，这下不可以再怪我让你丢工作了！”他傻乎乎的像个孩子，“还有，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我的办公室在……”

说了一半却不说了，看他费力思索的样子，难道是我把健忘的症状传染给了他。

“啊，你是人事部的吧？”桐跃顺手抓过身边的一名员工，“你认识我吧，你知道我的办公室在第几层吗？”

听到他的提问，我差点没有当场晕倒，我对他的判断一点都没错，外星人。

“桐经理，我当然认识您，您的办公室在19层，要我带您上去吗？”

“不用了？”桐跃摆了摆手，那人也就毕恭毕敬地离开了。

“唉，你和我一样得了健忘症了吗，怎么会有人不知道自己的办公室在哪里！”我像瞅天下奇观一样的瞅着他。

“别用那种眼光看我，快点，快点请客……”他耍赖时的样子永远都比我的正义之声更具声势。

“请客，干吗要请客？”

“你在装糊涂吗，找到这么好的工作当然要请客了。”

“我干吗要请你……，是你先害我丢了工作耶！”

“跟你说了不要再提这事儿啦，再说报名表还是我帮你拿的呢，不管了，请客……”
越是经济困难，还越是遇上强盗，还好他没有选择太离谱的饭馆，但结账时我还是极不情愿地掏了腰包。

在那一天，桐氏发生了三件大事，按照轰动的程度分别是：桐氏的第二继承人桐跃竟然破天荒的去了办公室；桐氏的董事长竟然在调看新进人员的名单；我，任放正式迈进了桐氏的大门。

*******
有好长一段时间，一觉醒来我就会想，现在的日子是否只是梦幻一场，一切的事情都未曾发生一样，我和小显没有因为忙碌已经好几天没有彼此的电话；我没有被桐跃的那句需要而感动，搞到自己处处忍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搂搂抱抱；我也没有考进桐氏公司，整天被他追在身后，想甩都甩不掉。我越想越觉得这是桐跃这家伙设下的圈套，他先是诬赖我打了他一记耳光，让后狡猾地套出了我叫任放；接着他故意出现在舞会，借着吃东西博取我的好印象；然后是自作主张的帮我辞职，还趁机说了那么多令我感动的话，结果我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时时刻刻处在他势力包围之下。一定是这样，可仔细想想也不对，他富家公子一个干吗偏偏挑中我来下圈套。

“真不明白，你满脑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事好像，连吃个中饭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对于他的出现我一点都不惊讶，我已经习惯了，这些天，无论我走到哪儿，桐跃这家伙都会突然莫名其妙地跳出来想吓我一跳。那、那、那，又开始了，他又开始一把抓住我放在桌上的手，然后用大拇指轻轻地抚摸着。这是一种太过明显的挑逗了，我依然条件反射般地抽回我的手，然后快速反应到：“你要再敢这样，我就告你暗借职务之便对我性骚扰！”

他故作惊慌地看着我，可我知道，我的恐吓他根本不怕。“我这那是暗借职务之便吗，我根本就是明借职务之便……”

“你还敢说！”

我做出举手要打的架势，而他竟一副躲也不躲请便的模样。

“对了今晚，下班不许走，今天还是你请客……”

“什么，还请客，我为什么还要请客，我已经请了一个星期了，你要这样吃我到什么时候……”我真急了。

“小气鬼，唉，你到是说说看，你都请了我些什么嘛，不是拉面，就是汤包，今晚可要请我吃好吃的……”

“好吃的……，不知道是谁每次都吃不够还要硬抢人家的，害得我一个星期没吃饱，告诉你，今天打死我也不请了，你请……”

“好啊，我请，下班的时候等我……”

他回答的迫不及待，我只得怒气冲冲地往嘴里塞了一快大大的萝卜糕，看着他屁颠屁颠的背影，我知道，我又中招了，今晚是跑不掉又和他一起共进佳肴了。

*******
而在我进入桐氏的一个礼拜之后，也就是桐跃请客第二天，公司里又发生了三件大事，按事情轰动的程度，它们分别是：我，任放一个进入公司刚满一周的新员工，竟被高层调任董秘助理；桐氏董事长竟亲自签署了上诉的调任命令；桐氏的第二继承人从未有过的天天都到公司报道，这种情况已持续了整整一周，且还不见收场。

于是我也就莫名其妙地顶着各式各样的传闻，背着众人千奇百怪的猜测，以及我那惴惴不安的心第一次走进了桐氏权利最集中的地方。

“自从你上次那样转身跑掉，我还以为再也不会再见到你了……”这声音如北极的寒风，冰冷的出现在我的身旁，我有如见鬼般地转身，我见到了一张我曾许愿一辈子都不要再见的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庞，桐岩。

“任小姐不坐吗？”他若无其事的绕过我，走到他的桌前坐下。我当时只有一个念想，离开，赶紧离开，可在抬腿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竟被冰封般的无法动弹。
逃不掉，便只有面对。

“对于你的高高在上，我更宁愿站着说话！”我庆幸，庆幸此时还能用言语为自己作道护防。与僵硬的身体相反，我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此时猛然站起，它们如临大敌，警惕着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向。

“嗯，我和你之间要从何谈起呢？我想我还欠你一个道歉，为我那天的鲁莽之举，不，我想应该是情不自禁……”他还是一贯的冷淡，这使他的道歉少了一份诚意。

“在你的400万前，我讨厌你的鲁莽之举，我不屑你的情不自禁，至于你毫无诚意的道歉，我想不必！”恢复知觉的我开始向门口走去。和这个人共处一室让我连呼吸都倍感异样。

“不要置疑我的诚意!……和我弟弟在一起的时候，你好像从来都不会这么剑拔弩张的浑身带刺……，不要这样看着我，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桐跃是我弟，不要告诉我你现在才知道我是桐氏的董事长。”

“不要太固执自己的想法，我并不知道他是你弟，不知道也并不在乎你是不是董事长，这些都不影响我和桐跃相处时应有的方向。”

“是桐跃帮你拿的申请表吧！”

“是，但我是凭自己的实力进的桐氏。”

“这一点，我并不怀疑，因为，我查看过所有新进人员的成绩，这也是我为何要将你调入新岗位的原因。”

“怎么，你是要我感激你的赏识吗？”

“不，而是你需要在工作中证明自己，不是向我证明，而是向你自己。说老实话，留下你的确是个冒险……”

“我不清楚我到底威胁了您什么，但您干吗不找个理由开除我……”

“那不是我处事的原则，除非是你自己在工作中犯了错。我真的很佩服你，不是你，那小子待在公司不会超过1小时……”说到这里，在这次谈话中我第一看到桐岩的脸上掠过一丝无奈的叹息，“而且我一直认为，只有把你认为不确定的因素留在身边才会更安全，因为只有这样才更容易掌控，你才能更清楚他的一举一动，才会看得更牢……”最后这句话他说得很低，说得很沉，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接着我走出了桐岩的办公室。

而直到此刻，我也无法理解他说最后那句话时透露的哲理。桐岩竟会是桐跃的哥哥，也许只有我这样的笨蛋才未想到这样的结果，而所有刚上轨道的有序生活就这样被轻易地打乱了脚步。我的心情很遭，考虑着是不是应该逃开，逃地远远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又莫明的委屈，委屈自己……，我也不清楚我怎会怎么委屈。

桐跃似乎还不知道调动的事，坐在餐桌对面的他一如既往的灿烂微笑。我也没有告诉桐跃我竟然认识他哥，关于桐岩，有时想想还是不要认识的好，如果桐跃只是桐跃那有多好，就好像任放只是任放，没有背景的相处最舒畅，可又有几个人像我这样，可以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过往。

“你喜欢吃橙子吗？这家餐厅送的果盘是橙子噢！”

“喜欢！”

“噢，为什么？”桐跃总是问题一箩筐。

“喜欢橙子的忧伤！”

桐跃摇头，他不懂，也许也很少有人懂。其实橙子是一种感情相当丰富的水果，剥皮时渗了满手的泪，刀切时留了一桌的血，每次它都默默地表达着伤悲。人们一般不珍视橙子，它太寻常，常青的果树，不受节令的限制，人们习惯了橙子就像习惯了一朵花的美。所以也就没有人想过，红黄合体的鲜亮，甜汁四溅的乐观，并非它真正的性格……

“桐跃，还记得我录取那天指给你看的那株樱花吗？”

“被骗的樱花？”

“嗯，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那株被骗的樱花，以为可以一直这么平静下去，在不属于自己的节令开放，有时想想不被揭发的骗局便是美满的句号。”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的骗局，还是有更大的骗局正等着我。

“是因为调动的事吗？”

面对桐跃的话，我惊讶。

“不要那么惊讶，虽然我无所事事，但这点消息我还是能够听到”，他又一如往常地抓住了我放在餐桌上的手，“不要在乎别人怎么讲，不要在乎身边的环境怎么样，跟随自己的心绽放你就是那棵最美的樱花……，还有这次不准告我性骚扰……”

他调皮的笑代替前一秒还诚恳的说教。我也笑，笑他怎会知道我心里的吹奏的峒萧。“不要总说自己无所事事，在我眼里你不是那样……”

（下集预告：第十章方便抛弃的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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