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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18 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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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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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 k o6 p d$ i+ ` 如果说这世上有人会憎恨自己的容貌的话,那么孔吉必定是其中之一。. x, t# X* P# m$ o# B
他的美丽注定了他的灾难。如果他生得平凡一些,也许他的命运就会平淡也平安许多。
: e! @+ H/ z; y @$ n 他是卑微的戏子,靠着表演滑稽戏逗人发笑为生,他不曾祈求荣华富贵,也不曾梦想高官厚禄,只希望可以就这样平安的活着。但是他小丑面具下的脸太过美丽,形形色色的人都在他的周围闪动着贪婪的目光,于是,仅仅是为了一顿好饭,戏班的班主便将他出卖。是师兄长生救了他,两人下定决心离开这个肮脏的戏班,无论怎样辛苦地活着,也不要在这里失去做人的尊严。班主将他们堵在出逃的路上,发狠要打断长生的手脚,让他变成一个连戏子也做不成的废人,情急之下的孔吉慌不择物的夺过旁边同伴手中的镰刀,刺入了班主的背心,以最最无辜的姿态杀死了他。这真是讽刺的一幕,居然是最善良的人用最暴力的行为挽救了另一个无辜的人。而在他们的旁边,还站着一群早已麻木到不会分辨是与非,对与错,甚至生与死的人,如蝼蚁一般,慌乱的,茫然的,围着那具丑陋的尸体,不知所措。& w9 C# b- w- K" B4 q B8 G
醒悟过来的长生拉着犹自发抖的孔吉匆匆逃走,两人带着新的希望逃向汉阳。& l% b+ R0 v1 K$ B( w
汉阳的一切都是崭新的,崭新的场子、崭新的观众、崭新的艺技以及崭新的生活。他们与人一起组成了新的戏班,第一次的表演便大获成功,那一晚,众人喝酒相庆,孔吉一言不发的喝了很多很多,当长生问酒醉的他为什么要喝那么多时,他只是恍惚地笑着:“高兴啊……什么,都很高兴。”用表演取悦平凡的民众,用表演换来自由的生活,不必担心会被人出卖,也不必担心明日会衣食无着,孔吉梦想中的生活忽然一下子就真的在他面前展现了出来,他怎么能不憧景,不高兴?9 T2 S' v6 n$ |$ Q
: U( K- i! P/ Y0 Y! r0 t( C: L; P 可惜这样美好的生活只如昙花一现。原本是逗人发笑的表演却将他们一步一步地推入了险恶的宫庭。散播欢笑的戏子变成了王对付异己的工具,只是期望过平安日子的孔吉也被推到了王的身边这样险恶的位置。3 z- R, r2 d, {7 ~- q3 W- I
那是让人嫉妒的位子,那也是让人咬牙切齿的位子,可是孔吉却惶惶然的一点也不懂宫庭游戏的规则,依然以他单纯的目光善意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 t0 Q( f8 d8 D) b9 W* R1 I 那一切对他来说是新鲜而不可思议的。华丽的宫庭就在他的身边,威严的朝臣也会低下高傲的头颅,曾经想都不曾想过的王就坐在离他很近的地方,面对面地带着孩子一样的笑容对他说:“我们来玩吧。”这是他从前做梦也不曾梦到的情景,所以,他在疑惑与震惊中开始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视角来打量着这位君王。他看到了王不为人知的一面,看到了王的惶恐、王的脆弱、王对母亲的思念,以至于,王的眼泪。那是只有他一个人看到的眼泪,分明是真实的,却又像是虚幻一般,引得人忍不住要探指过去,试试看那倒底是真是假。指尖的感觉是湿濡的,孔吉望着指尖,心中满是不可思义的同情。
3 d) e( [/ _8 ~2 H6 d8 {9 `. F 师兄长生厌倦了在宫中做人棋子的生活,要带着孔吉一起出宫。孔吉答应了,可是他却坚持要做完讲述王的母妃尹氏故事的表演再走,“出了宫就再也没有机会做这个了。”他说,所以,要趁还在宫里时,将这悲剧的真相展现出来。他只是同情着这个悲剧下的孤儿,却并没有想到,那个已经坐在王位上的孤儿会有那样可怕的一面。
0 Y* _3 x' r& d) {& b 表演很成功,成功到那个曾经可怜的孤儿几乎分不清是真是幻,像发疯了一样拔出剑来,亲手杀死了两位长辈的宫妃,并将抚育他长大的祖母生生气死。孔吉惊呆了般地望着这一切,几乎不敢相信。$ p" h! t" n$ j- X) K& K
大妃的丧礼后,孔吉要求出宫,可是王却将四品的官袍披在他的身上,要他留下。他无法违抗王的御令,只好去找师兄,可是长生却带着鄙夷的目光望着他,骂他出卖了自己。孔吉在那一刹那愤怒起来,最亲近的人也不相信自己,一直相依为命的人也象别人一样的看待自己,可是,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长生不理他痛苦的目光,拂袖而去,只剩下孔吉一个人在黑暗中孤伶伶地站着,曾经梦想的生活已经越来越远,曾经信任的人也越来越远,自己空空的双手到最后还能剩下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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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吉最终还是披上了那四品的官袍,在为他庆贺的狩猎中变成了被追杀的猎物,六甲为了保护他死了,朝臣因为想杀他也死了,他以无辜的姿态站在那里,可是身畔的血却都是为他而流。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只是觉得负疚与悔恨铺天盖地的袭来。; ~; Q# t: R4 J
宫庭外下着大雨,六甲的尸体盖着一领芦席草草地出宫;宫庭内,王在孔吉的眼前不断地晃动,拉着一张弓疯狂地重复着林中的一幕又一幕,歇斯底里。可是,孔吉统统都看不见了,他只是觉得很累,很绝望,很茫然,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喉咙问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是他却不知道答案。他不知道那些人,不知道那些事,不知道不想伤害任何人的自己为什么总是会让别人流血?: U. T: _) X% }( H; z' w I* T/ V
王晃动着弓箭来到他面前,锋利的箭头对着他的额头哈哈地笑着,可是他却像是看不见般全无恐惧,射吧射吧,就这样射过来吧,这样错乱的生命,这样令人惶恐的生命,就算是失去了,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 T) o+ a3 d! I6 a' f- M4 w “轮到你玩了,你也来。”王将弓箭塞进孔吉的手中。
6 B R8 ]! U9 N, Z6 a- u 是游戏啊,原来是游戏啊。原来在王的眼中,人的生命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可以化做他茶余饭后的游戏,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6 {! q8 r3 Y/ x. V8 Z: d1 {3 R
孔吉像是第一次明白了这个道理,第一次明白了那个他一直同情的人原来是这样的疯子,而自己却居然曾经相信这个疯子也有柔软可怜的一面。他忍不住失笑,笑自己是这天下间最大的傻瓜。
# c' {1 @; q& |$ @6 o1 R6 F0 |5 e 弓箭还在向他的手中塞着,他抬起失神的眼望着那个疯狂的人,正抓着一个无辜的宫女,要当做他射箭的靶子。1 S; M% E! @: L5 Z4 l% i: |/ c
射啊,射啊,王在喊。
! ^1 y: F/ ?+ b" i8 k! @& a 射啊,射啊,那为什么不射?
N: R" v5 G, |/ T# Q 孔吉笑着,红着眼睛笑着,拉开了弓。! d; N1 M; u3 S9 l
射啊,射啊,王盯着他的箭低低地喊。! `; F5 W1 l3 v8 f k g
射啊,射啊,那就这样射出去吧,射死这个已经疯狂的王。' P: n4 J) H( y" U! j" {
唇边的笑容最终化为绝望,眼中的嘲讽最终化为愤怒,那拉满了弓的箭终于带着凌利的风声射了出去,带着孔吉全部的愤怒与恨,带着全部支撑着他的精神,擦过王的脸旁,深深钉入了柱子。3 ?8 ? s. f! ~6 q
那个总是爱大笑的六甲死了,那个自己曾经同情过的王也死了,空荡荡的世界,原来自己仅剩的只是那个相依为命的师兄了。孔吉失魂落魄地走回喜乐堂,却发现,连师兄在内,所有的艺人都要走了。7 w0 F: \& i7 G# J
难道要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难道要抛下自己一个人,在这满是敌意与陷井的宫庭中,难道连一个人也不肯陪自己留下?他惶恐的抓住师兄的手,求他不要离开,他握着这一辈子也没有握过的剑,逼他不要离开。这个世界已经疯了,所有的一切都变形的可怕。0 d* f' j7 A! C/ a) Y
长生最终还是没有走成,兜兜转转了一大圈,他最终还是是污蔑王的罪名关进了大牢,并且付出了失去双眼的代价。
, f' |1 l9 y+ H; Q H 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被义禁府的人打死好了,以为逃出生天进了宫,却原来还是一样的结局。孔吉在牢门的那边,静静地看着狼狈的长生,在心中下了冰冷的决定。
1 m* m( c/ y% ~3 d+ @ D0 K 师兄,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孔吉在屏风后为王最后一次表演玩偶,鲜红的血顺着他割破的手腕,一滴一滴地落在雪白的衣服上,触目惊心。& U L& T0 ?' ^! [3 D, n% j
“主人的金子是我偷的,原谅我吧。”我应该早早跟你们一起离开的。" H/ D8 m+ g1 g A; F
“我们,一起逃走吧。”用另一种谁也阻拦不了方式。2 Y1 ~/ ?( P; c, I i2 s4 R( m
屏风上的玩偶颓然滑落,孔吉失去意识的身体也一起滑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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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Z4 R0 y3 m3 ?2 C 最后的结局重归于开始,所有的一切在那半空的绳索开始,也自那半空的绳索结束。瞎了眼的长生跟求死不得的孔吉终于再一次站在了那高高绳索上,做他们这一生,最后的,最华丽的表演。# v: M, T3 C, u) G0 @/ t: p
“来生你要做什么?”+ \1 b w; i, m. n4 S
“我要做戏子,当然还是戏子,来生也还是要做戏子。”
% p9 z ?2 T3 V G, C 做不再被别人利用的戏子,做只为自己想要表演的人表演的戏子,做这一世想做而不能做的戏子。: q5 B' F" p" y: g+ l' ]8 x+ n2 ~( x, X
李氏王朝的历史在他们的脚下改变,站在高高的绳索上向下看,一切都渺小的可笑。
+ r$ Q/ F& c* T0 I* X6 P( o% ` 人群如蝼蚁般盲目的涌进,尘埃在地上飞扬落定,可是这一切,孔吉已经看不到,他已经跃上了高高的半空,将生命在这一刻永远定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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