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黑色鸢尾花——评几部黑色影片

何登

黑色鸢尾花
; T' ~) S1 E: V- @4 `" Z# v　　很久以前，在圣城麦加，有一个富商的仆人上街买菜，结果就在人群中，看见了死神对他露齿而笑。他吓得魂飞魄散，连菜都不买了，飞奔回家向主人寻求帮助。好心的主人借了他一匹快马，让他去麦地那城暂避一时。随后，主人自己上街买菜，又在人群中看见了死神。主人上前质问，你为什么要对我家仆人那样险恶地笑，莫非你要不利于他吗？死神的表情非常无辜，他说当时我不过是觉得奇怪，明明今天晚上我要在麦地那城带走他的，他怎么此刻还在麦加逗留呢？
; X% T. E3 z) c  L9 f- T　　故事是多年前从一本电影杂志上看到的，摘录自一部古老而苍白的电影，一个关于死亡的黑色幽默。其中宿命般的绳索缚在生命的挣扎与渴望之上，隐身其中的神秘与虚无足够让走出电影院的每个人在盛夏的天气里冒出一身冷汗。黑色，莫过于此。
　　以黑色为基调的影片就是黑色电影，此类作品通常以表达生命的无奈与梦想的绝望为主题，在表现形式上，用暗淡的色彩营造出一个充满罪恶的花花世界，展现人性无法逃脱的悲剧一面，无形中传达了他们愤世嫉俗、悲观厌世的消极情绪。如果以这个来定义的话，韩国电影中的黑色影色为数不少。《甘甜的人生》，一场荒唐人生的甜与涩；《复仇》，无法逃避的黑色命运；《未竹街头惨烈士》，暴力渲染的青春。
　　在今天，随着物质文明的不断发展，人们越来越依靠外在的东西，而渐渐忽略了内心的存在，久而久之，便突显出一个压倒一切的黑色主题：人与人的不信任，敏感、空虚、迷惘、破灭，毫无归属感。正因为存在这种的广泛的情感基础，体现绝望主题的黑色电影得到更多人的关注。影片中主人公所表现出的彷徨、失落，孤独无助，就像看到自己的影子，得到些许精神的安慰，然后继续被灵魂无情的放逐、抛弃，直至死去。因此黑色影片的技巧强调欲望、阴谋、失败、怀疑、冲突、动荡，再把这些自我怀疑沉浸到个人手法和风格当中。在这样一个天地中是风格至上的，这就是能把人从无意义中分离出来的一切。从这种意义上来讲，《甘甜的人生》中的善宇就是一个一直活在虚构世界中的悲剧角色。该片描述了一个基本的黑色主题：“这不是一个很甜蜜的世界，但这是你生活于其间的世界，所以你只能接受，永远无法拒绝。”
8 s- @; p) }4 T　　黑色影片起源于六七十年代的犯罪片，所描述的对象也都是社会边缘人物，《甘甜的人生》也不例外。一个冷酷孤傲的杀手善宇深得黑帮老大的信任，奉命监视其一直怀疑不忠于他的情妇姬秀，并表示如果确有其事就直接除掉她。但是在监视姬秀的短短3天时间内，从不知道感情为何物的善宇心中，开始流淌起莫名其妙但又非常美妙的感觉。他决定处理掉姬秀及其男友，但是最后时刻却莫名惶恐放走了他们，这一突然的决定让他陷入巨大的漩涡之中，从此开始了与整个组织为敌的残酷生活，一个孤独男人的战斗……单纯地看故事情节，与普通的港式黑帮电影并无差别，但在导演金知云的镜头下，这个暴力世界却散发出鸢尾花般淡淡的奇异味道。
　　一阵风吹来，密密匝匝的树叶随风摇逸。小和尚问师傅，是树枝在动不是风在动？师傅淡淡一笑，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是你的心在动。影片开篇引用了六祖慧能“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偈语典故，从此，《甘甜的人生》便沿着这三“动”开始叙述。无论是现实，抑是幻境，一切皆由“心动”而起。这个充满禅意的旁白更揭示了解读这部电影的一个关键词，这就是“心灵悸动”，也可以说是诱惑，至命的诱惑。
　　影片中两次出现风动的镜头，第一次，善于刚刚执行监视任务，他把车停在姬秀的门口，一阵风吹来，善于的人生也开始掀起波澜。第二次，善宇买枪，开阔的荒地，风很急，沙土飞扬。在这里，导演用了很长一个镜头刻画善于立于风中的状态，在开阔的环境衬托下，善于孤独地站在风中，从此，激扬的风把他卷入复仇的无底深渊中。
　　以噩灭一切的黑色来描绘阴暗的危机四伏的城市街道，倒也有非常别致的风格。因外部环境要与电影的黑色基调相符，所以影片中常常出现夜色下的城市，蓝色的灯光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周围是高大的水泥墙……，光色抑郁，影片人物愤世或觉醒，气质忧郁，有宿命感和悲观主义，但又往往具有独来独往不受约束，什么都不在乎的无政府主义，但无论影片的主人翁是英雄还是匪徒，其结局往往是失败（因为影片总体是从批评与讽刺的角度来描写的），表现出秩序与反秩序的冲突，并抨击追求物欲产生的堕落与残暴。
　　暗夜、冰雨、雪、浓雾、冷风等，这些自然环境都具有脱离了现实世界的味道，却又如此暗合人心中那个黑暗的虚拟世界。段落式结构如同武侠小说作者古龙和温瑞安所营造的江湖，那个混乱却又有秩序的恩仇世界。《甘甜的人生》除了对风的刻意表达外，雨的因素在该片中也被导演金知去发挥的淋漓以致。有人说，善于最后回到酒店复仇的那场戏是整部影片的高潮，这只是表面所反映的。其实从善于被抓的那一刻起，就可以想到结果。那么又是什么让善于变得如此决绝呢？雨中的那场生死决斗说明了这点。漆黑的夜，刺眼的车灯，疯狂的雨，善于被扔在泥泞的地上，身边是一个坑，一个深深的用来埋他的坑。但善宇是个机警强悍的角色，经过一番殊死搏斗，终于逃脱，那场雨也彻底地冲洗掉他对这个世界残存的幻想。
% {6 q$ E. O0 B2 W0 X3 X　　用极端的自然环境来反衬主人公的内心活动，不仅《甘甜的人生》，多部韩国黑色影片都运用了这一表现手法，如《复仇》中废弃荒芜的工厂、急湍的河水，《末竹街头惨烈士》中多次出现的雨及苍白的屋顶天台，还有《亲切的锦子》中锦子所幻想出的冰山雪地，《无血无泪》最后的滂沱大雨等。
$ @3 K, J" o% s6 n' N6 W　　所谓黑色电影，当然它的画面表现也多为黑色。影片中的角色大多在夜里活动，就算是白天，也把自己包裹严严的。《甜蜜人生》的空间是以曙光与黑暗、华丽与阴沉共存的奇妙冲突所构成。善宇所在的酒店在华丽的包装下，其背后却又是个冷酷组织的自我空间。而其最顶层却从代表善宇无上权利的空间，眨眼间就变成了最后决战的废墟现场，从而最直观的表现出曙光与黑暗的强烈对应。通过《甜蜜人生》所构筑的最美丽的空间，一跃变成噩梦般的废墟这一过程，可谓把电影中的残酷氛围发挥至极限。影片中，无论是穿行于哪条街道的人，都是孤独而寂寞的。希秀有着特殊的收藏台灯的嗜好，其实这一嗜好也不算奇怪，一人独居在大房子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与之为伴的只有那些发出温暖柔和光线的台灯。善宇的公寓就更简陋了，连张床都没有，每晚都睡在窄窄的黑色沙发上，当然旁边也立着一座台灯。善宇和希秀都有一个习惯，喜欢将台灯的一开一合，光明与黑暗交替于一瞬间，如同不可意料的人生。
) ^; w! w: }5 v　　一次似有似无的心动，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颠覆了他的整个世界；从此，善宇从天堂坠入地狱，万劫不复。黑色的人生抹上了淋漓的鲜血，一切都变得狰狞而恐怖。被俘，自救，报复，毁灭……如同一部刹车失灵了的高速行驶中的汽车，善宇的人生早已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一切似乎都按着冥冥中编排好的剧本在发展。金导最终给了我们一个“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解释，复仇者又被复仇者所杀，同样，《复仇》以更加绝望的方式揭开了这个黑色伤疤。
% v4 q4 C: B( _6 ^' p1 h　　《复仇》是几年前的影片，细看去，不难发现《甘甜的人生》中有很多它的影子，明显的就是结尾处工厂老板东劲的死，一再验证了那句“报应循环”的谶语。黑色电影所具有的历史社会背景很大如战争，经济大萧条，政府与社会制度的弊端等，一般取材于现实生活，描写的阶级层面多数为社会底层。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初，是韩国电影民展的黄金时期，在这段时期内涌现了大批反映社会下层人们现状的作品，其中以朴赞旭的《复仇》最为突出，他以一种进乎写实的表现形式，毫无遮掩把一种压抑的氛围肆无忌惮地全盘涌向观者，黑色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虽然这是一个让人听起来匪夷所思的“捏造”出的复仇故事，但看下去却让人彻底的绝望。因为朴赞旭对人物的描写，是以一种自然的真实记录的笔触，这样就相当于完全化解了故事的虚构性。而观众愈是对这个找不到破绽的故事深信不疑，愈是身临其境的悲哀。这里没有缓解压抑的黑色幽默，没有背景音乐，没有哪怕是一丁点儿希望。
2 u1 x) v+ ?3 r3 Q% M. v　　绿发青年吉洙，这个又聋又哑的残疾青年，如此的身份设定阻塞了他与观众的交流沟通。而语言的丧失更架设了他生活圈中的障碍，于是他自然而然地被工厂老板压榨，被贩卖器官团伙骗去了肾脏和仅有的零星积蓄。身为弱势群体的他，姐姐是他存活的唯一希望。为了筹集给姐姐治病的钱，他绑架了工厂老板的女儿。但姐姐得知此事后深感内疚而自杀，于是姐姐的死，必然萌生了他万念俱灰的复仇。影片的前部分详尽地交代了吉洙生活的全部。与他相依为命的姐姐、破烂的住宅、恶劣的工作环境。通过描写他为姐姐寻医，展现了社会一步步地把他逼入绝境的过程。
　　吉洙是社会底层人物的典型代表，他畸形的复仇心理是大环境下的必然产物。那么工厂老板东劲是否就生活美满呢？不然，据他的回忆得知，曾经白手起家的他，因忙于工作令家庭失和，妻子弃他而去，惟有爱女相伴。在这个残缺不全的家庭中，只有亲情才维持着他脆弱的生活。因而女儿丧命，促使了他歇斯底里的复仇。
9 Y- G1 r: S5 I: r! g　　这是个“人吃人”的世界。吉洙把贩卖器官团伙的成员如数杀死，并残忍地吃掉了他们的肾脏。东劲的复仇则更为极端，先是杀死了吉洙的女友，然后挑断了吉洙的脚筋把他溺死河中，并把尸体大卸八块。而随后东劲也被赶来的英美的组织成员刺死。这仿如食物链一般环环相扣的“复仇链”，酿造了一幕幕毫无结果的惨剧，一幕幕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在人际关系中，难免都有摩擦而生的怨怼，甚而是刻意造成的伤害，面对这些伤害，行为上可以选择复仇或赎罪，但情感上却无法选择不去仇恨或歉疚，也许这就是人类的天性，抑或是原罪。《复仇》，影片更像一部对人性弱点的讽刺寓言。
5 @, v! p- O  d% m5 O) U　　无论是黑道人物善于，还是过着下流人生的吉洙，黑色电影的主人公多少都带有一点社会边缘性。所以从这方面来说，他们身上所发生的故事，多少都能找到一丝欣慰的理由，但《末街头惨烈士》不同于一般的黑色电影，它以人们心中最“引以为荣”的青春为鞭斥的对象，从生命根基的意义上，击碎每个人残存的尊严——青春都是一个黑色笑话，还有什么值得高贵。
　　故事发生在校园，以七十年代韩国军政统治为背景，略带焦黄的画面、灰色的街道、低矮的建筑、淅沥夜雨，这些镜头的反复出现已经为贤珠青春的残酷消亡奠定了一个伏笔。萌动的爱情、偶像崇拜、未来、激情……我们都曾有这样一个阶段，贤珠也一样。不过，也仅仅如此，一场天台的恶斗将这一切泡影统统辗破，面对命运这副巨轮，青春，渺小的可怜。
+ U1 P! v$ C7 e; V% S6 k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生命这东西就是上帝开的一个黑色玩笑。坠地婴儿的高亢啼哭像是对面对漫漫人生的一个预兆，爱过了，恨过了，甜过了，苦过了，也就活过了，死时轻轻一笑，算是做个自我评价。可笑！每次朋友见面打打招呼，“哥们，忙什么呢？”忙什么呢？忙赚钱、忙升职、忙事业、忙家庭、忙学业……每个人都会有一个或大或小或卑微或高尚的回答，但谁又会说“哦，我正忙着去死”。难道不是吗？怎样活着，就是怎样去死。努力的活着，努力的去死；辛苦的活着，辛苦的去死；下流的活着，下流的去死……“尘归尘，土归土；何处来，何处去”，生命的黑色轮回。对于无法逃避的黑色死亡，活着的话题就显得有些沉重，梦想便成为庄严色调下活泼的一笔亮丽油彩。但梦想又将如何，它能改变一切吗？《甘甜的人生》给了我们答案：
( V% l" l) }1 b% p　　一个秋天的夜里，弟子醒来哭泣。
! |, {" P7 x! c  G　　师父问他，“做噩梦了？”
  u1 _2 I4 d. c& w' F( S6 x　　“没有。”
/ ]* G0 X# _2 ]　　“是不是很忧伤的梦？”
　　“不是……我做了一个好梦。”
　　“那你为何哭的如此凄凉？”
　　弟子擦着眼泪说道，“因为这个梦永远也不能成真。”

[ 本帖最后由 美拉奇 于 2006-8-4 08:20 编辑 ]

何登

摘自杂志，输入孰乎之处望见谅！

马西墨斯

刚看了《我要复仇》，这是一部让人绝望的电影，故事的结局是主角全部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