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请回答1988》——结束语.再见，旧时光。——全文结束

Mello · 发表于 2015-11-15 10:42

本帖最后由 Mello 于 2016-2-14 17:41 编辑

还好，你也变得模糊了

　　1988年……
　　其实，还记得。

　　稍微心算了一下，这么多年，也就都过去了。

　　据说，人老了，都是靠着回忆过日子。真的，不敢言老，也总有回忆大把大把涌上来的时候。当然，有些事忘记了，更多的事记不清了。记忆模糊，如何辨认得了过去？有趣就在这里，因为模糊，反而有了别样的笃定——过去是不需要辨认的，你就是知道。

　　照应起来颇为麻烦的蜂窝煤炉子、曾经时髦到飞起现在完全无法入眼的女生发型、当年鲜艳醒目现在只觉匪夷所思的少女衣裳。所以，明明是别的国度，弄不清人家搞笑的梗，听不懂人家流行的歌，然而，就是知道——德善与家人和着电视台播放的流行音乐载歌载舞，那是一群年轻的音乐人，身着白衫，合唱关于爱的歌。韵律当然是不熟悉的，可是，好事一点儿的小朋友可以到搜索引擎找一找1986年的《让世界充满爱》，我想，也许他们再也找不到当年的合唱录影了，但是年轻、白衫、关于爱的歌……青春和时代一向是打包在一起的，只要你经过，就是会知道。

　　善宇的妹妹珍珠是个花骨朵儿般的小姑娘，却总是身兼提示过去美好的重任。开始，珍珠抱着玻璃瓶装的可乐用吸管喝得惬意，我稍微诧异，那可乐瓶真高大，简直顶小姑娘的一半身高。后来，珍珠抱着和她一般大小的糖稀做的大鱼、用小小的门牙啃咬着双手几乎攥不住的大号火腿肠……我不由开怀：是的，那个时候的食物分量未必大得惊人，但是，只要说起过去，谁人不在百感交集中感慨一句——那时，真的是好时光、好日子。所以，过去的糖可以特别甜，过去的可乐可以特别大瓶，过去的美好，我们宁愿它模糊且夸张。

　　更何况，还有1988年的奥运会和《手拉手》的那首歌，瞬间就觉得德善的1988年其实很近。

　　德善是成家排行老二的女儿。那句话是谁说的来着，排行老二的孩子，是夹心饼干的中间那层，最有味道却最易被忽视。德善就是这样的孩子，永远帮着母亲张罗家务、黏着父亲撒娇、不如高材生姐姐的成绩好却比姐姐更懂事柔顺，比一脸老相的弟弟伶俐也更成熟老练。虽然，她也刚刚18岁，还是小孩子。她也嘻嘻哈哈、吵吵嚷嚷，学着浓妆艳抹却不知道脂粉污了青春好颜色，她有少女的娇憨也有成长起来的自尊，向往被父母重视。当奥运会开幕式的举牌小姐是她为自己争取到的骄傲，当艰辛的训练准备可能变为徒劳，电视台的采访记者例行公事、毫不在意，把坏消息捅破再逼问她为难的问题，德善说的还是训练有素的官方回应，泪水却涌了出来……

　　青春，哪怕是别人的，也总是有这么艰难的时候啊。

　　有失有得，有苦有乐，有泪有笑。今天，可以轻描淡写说出的每一句“无所谓”,曾经都是天大的事。

　　没有关系，经过，然后就过来了。

　　还好，被打磨过的时光，也变得模糊了。

－－－－－－－－－－－－－－未完待续－－－－－－－－－－－－－－

Mello · 发表于 2015-11-15 13:03

本帖最后由 Mello 于 2015-11-15 13:04 编辑

年少轻狂，幸福时光

　　小孩子最初的朋友，多半是邻居家的小伙伴。
　　年纪相仿，在同样的街市之中成长，从穿着一个牌子的吱吱鞋跑得歪歪扭扭，经过幼年、童年、少年，直至青年。

　　这样的友谊，夹杂着特别浓重的人情味儿。尤其是胡同这种环境，鸡犬之声相闻，你家就是我家。

　　正焕的母亲让他去邻居家讨要一碗米饭，这本来是小事。但是，作为礼物，要送去一盘菜肴。正焕的脸色变了几分，忍了下来，按照母亲的安排照做。然后，观众才明白正焕为何会觉得为难：一去一回的礼尚往来，变成了胡同各家互赠食品的循环往复。讨要一碗米饭，顺手捎回的是大盆的泡菜；家境殷实的送出精心烹制的肉食，略微贫薄的就回赠新鲜的柑橘。更妙的是，我有即需人有，你来我往的不太像礼仪，更像是同甘共苦的情分。苦了各家的几个孩子，穿门入院，你家、我家、他家，谁家都不能少，走到最后，谁家都不曾错漏，辛苦大家心照不宣，正焕也慨叹，如此折腾，倒不如大家坐在一起吃罢了。

　　看看，不论贫富，他们是吃着同样的饭菜成长起来的兄弟姐妹。性格有异，但是内向安静的阿泽从刚刚搬进这胡同，就被他们视为天然的小伙伴，不混在一起简直没天理。男女有别，但是从小玩到大，男生们对德善的第一定义是“哥们儿”，德善换上白色的韩服在院子练习奥运会入场，几个男生不经意瞅见，个个不觉惊艳，只觉哥们儿你大晚上穿一身白衣出来吓人完全不对。正焕性情强硬，看见歹人胁迫小伙伴东龙，他捏紧双拳跟在后面，盘算打得过就打、打不过也得打，不救出小伙伴怎么能行；谁料大大咧咧、随时可以认怂的东龙直接把正焕也绕进来，于是被敲诈钱财的人由一个变成两个，正焕这富家子弟反而受害更深。正焕有逃跑甚至反抗的机会，然而，难兄难弟，有难同当，他低下了眼，陪着兄弟一起倒霉，不说二话。善宇是笑眯眯的优等生，他本不喜欢和小伙伴一起陪蛮不讲理的学长踢足球，对方球技烂、人品差，球踢输了就拿出学长范儿仗势欺人，他不得不忍耐，忍下他人的无礼和轻蔑，但是他的耿直和刚烈，也让小伙伴恼火，本来他可以更加圆滑地息事宁人的，善宇觉得无奈却也不多解释。直至事态反复到忍无可忍的时候，学长欺人太甚，善宇还未爆发，曾经抱怨他不够圆滑的正焕反而率先出拳，出格且有种地反击欠扁的学长。这些小伙伴，深知彼此的人生，知道体谅彼此的苦痛，在朋友受到欺侮时，他们最先替朋友挡在身前。有时候，他们并不知道，比方说，替阿泽庆祝18岁生日的小伙伴们，并不知道他们热闹亲切的祝贺，让早熟的阿泽从思念亡母的压抑中瞬间转移了心绪。共同分饮一瓶得来不易的茅台酒，并排醉倒在地，绝对是很多年后说起来也有滋有味的趣事。

　　人，会有朋友……长大以后、年老以后，依然会有。

　　但是，有一些朋友，我们只会这么介绍他们：我们一起爬过树、翻过墙、打过架、逃过课……谁的脚被卡在树杈、谁的衣裳被墙砖磨破、谁被打得鼻青脸肿哭了鼻子、谁被老师发现逃课、又被拎回教室各种修理……

　　这样的朋友，不谈荣辱，没有利益，可以不分彼此。

　　看过的书上写过，当有些人成为了朋友，当旧时光终于消逝，其中最高冷的人说的一句最温暖的话，几乎成为所有人回忆过去的药——年少轻狂，幸福时光。

－－－－－－－－－－－－－－未完待续－－－－－－－－－－－－－－

Mello · 发表于 2015-11-15 14:12

生命的底色，避无可避

　　对于《请回答》系列的编剧而言，‘死亡’似乎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命题。
　　《1997》里，程诗媛失去了姐姐。父亲罹患癌症让她的少年时光背负了不一般的沉重。

　　《1994》里，成娜静失去了哥哥。‘垃圾’在医院实习时，不得不为即将成为孤儿的幼童讲述母亲离开这件事。
　　《1988》里，刚刚18岁的成德善，失去了奶奶。

　　如果想想郧太雄、郧云宰兄弟俩的孤单身世，想想程诗媛的父亲在清明节同叔父谈到自己父亲的往昔，想想‘垃圾’在母亲离开后变得孤僻的性格，再想想敦厚的善宇听到旁人轻慢自己离世的父亲立即怒目圆瞪……

　　或许，这个命题，比观众想象的要庞大得多。

　　一群晚辈中，总有特别黏人的小家伙。最喜欢和奶奶撒娇的德善，无疑就是这样一个小宝贝。奶奶来家里，德善自然高兴，离别时也说明寒假是要回奶奶家玩儿的；奶奶返回故乡，德善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偷穿姐姐的衣服，蝴蝶效应导致她最终百米飞人般奔回家圆场；帮父母照应家务，喂了弟弟还得让着姐姐，让得了就忍，让不了就打，上天入地各种热闹；和女同学分享爱情小说，自己憧憬、彼此奚落，少女怀春总是有那么几分好笑。

　　突如其来，奶奶离开了。

　　对于少女德善而言，世界崩塌了一部分。她悲伤着、惶恐着，和姐姐、弟弟赶回遥远的故乡。走进老家的庭院，德善大吃一惊，院子里熙熙攘攘，亲朋故友吃喝笑闹，照她的话说，倒像在办喜事。

　　是啊，要怎么给小孩子解释这些呢？要怎么让小孩子理解‘喜丧’中藏着的“福寿全归”之意呢？

　　德善用自己通红的双眼观察：妈妈为奔丧的宾客准备流水席丝毫不得停息；胖胖的姑姑们比较着指间的戒指；而她最担心的父亲同长辈、晚辈各种寒暄，把他们姐弟介绍给亲友时，既谦虚又骄傲，甚至笑出了声……

　　人至中年，须得演技傍身。以前，我也不懂这道理，听见‘演技’二字，只会冷笑。终有一日，醍醐灌顶，晓得强颜欢笑是人生一世的修行。

　　悲伤，越是真切，越得压在眼底、心尖下掩藏；哀恸，纵是深重，更得轻声细语、平静消解。德善看见从国外赶回的伯父同父亲、姑姑抱头痛哭，听见他们叹惜奶奶艰难的人生。她看懂了、也听懂了，才明白长辈们在悲伤和哀恸之后，面对面地坐下互相问候，说一些许久没有说出口的贴心话——这才是生命的底色，面对死亡这个命题的无奈和接纳。

　　一生节俭的奶奶最后离开德善家时，硬是将媳妇丢弃的破瓷瓶捡回了故乡。在老人家看来，物件残破没有什么大不了，惜物就是惜福，这样的瓶子自有用处。这个瓷瓶最终在葬礼上摆放在奶奶的遗像旁，里面插着青绿的枝叶。它显然被擦洗过、被善待过，变得矜贵又凝重、质朴又大方。或许，平凡的人生也都如此，看起来不那么完整，不那么重要，却因历尽艰辛而最终有了自己的完整和重要。

－－－－－－－－－－－－－－未完待续－－－－－－－－－－－－－－

fang12345 · 发表于 2015-11-15 22:37

寫得真好推推推

期待後續的大作 ~

Mello · 发表于 2015-11-21 12:23

母亲，妈妈

　　凤凰堂胡同是没有秘密的。
　　除了东龙的母亲外出工作，其他孩子的母亲都是全职主妇。三位妈妈共同劳作、时时交流，家常里短、糗事趣事，没有什么是她们不敢说、不能说的。无话不说，三人的关系自然亲密。太亲密了，偶尔漏出的几句话，妈妈的心思却也有不同。

　　几个孩子的年龄相仿，儿子们都经历着从男孩转变为男人的青涩阶段，正焕的妈妈为难，善宇的妈妈彷徨，德善的妈妈却面露温柔，还是女儿好啊，即使是考试排名999名的女儿……

　　正焕家只有两兄弟，善宇虽有妹妹，但珍珠还是小孩子。德善家有两个女儿，姐姐宝拉考入首尔大学自然是家门荣光，但当妈妈笑带甜意主动夸耀女儿，她说的是德善。相比大学生，还在读高二的德善自然功课压力更大，可是在家帮妈妈料理家务的都是德善。这种付出，爸爸、姐姐、弟弟都当做微不足道和理所当然，妈妈却明白其中的辛苦和隐忍。如果不在厨房帮厨，德善就不会清楚家里只余两个鸡蛋，她眼看着妈妈宠了姐姐、顾了弟弟，自己就会没份，还是轻描淡写帮母亲解了围。这样的事情，不是特例，而是每天都在成家发生。妈妈没有无视，却始终无奈。

　　说起来德善的妈妈也是贤惠伶俐的人物呐。德善偷穿了姐姐的外套上学，本来一切尽在掌握，谁知姐姐早早回家，差点儿露陷。是妈妈运筹帷幄，动用了东龙爸爸的行政资源，运用了弟弟和德善的人力资源，发挥了自己的灵活机智，化解了可大可小的家庭危机。德善出游弄丢了昂贵的相机，妈妈接到老师的电话，不管心里怎么翻江倒海，先轻言细语地安慰德善，把德善的恐慌和无措给摁了下去。1988年，尚且没有‘情商’这词儿，但德善妈妈的情商绝对高。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家事繁琐庞杂，主妇捉襟见肘，这时在旁帮衬的总是德善。这个成绩不那么优秀、相貌不那么美丽、性情不那么柔和的女儿，却真的是妈妈心里乖巧的女儿。

　　邻里相熟，大家感情好到不分你我，但这不代表没有比较。以己之长，比人之短，这是无可言说的微妙。家境富裕的正焕家，大儿子正峰高考屡考屡败，几年时间没有花费在读书上，倒是兴趣广泛自成杂家（不提彩票的事情，我总觉得正峰日后会发大财……）；二儿子正焕青春期后表现出的成熟和独立、疏远和隔阂，种种都让正焕妈妈焦虑：与大儿子难以沟通，烦心，与二儿子无法交流，苦恼。正焕妈妈的短板恰是善宇妈妈的长项：善宇与母亲自然亲昵，乐于将学校里的日常、老师的八卦、同学的绰号、胡同里几个男生的搞怪都告诉妈妈，因此善宇妈妈总是笑眯眯的。虽然丈夫走得早，家境不宽裕，日子过得不轻松，她连牙疼都舍不得花钱治疗，但是儿子催促让她去看大夫，她笑容可掬地夸耀自己富着呢。是啊，有这样一个好儿子，她的每一份自豪都是真的。于是，说起儿子的校园生活和儿子的各种变化，正焕妈妈一脸茫然时，恰是善宇妈妈展示自己和儿子亲密贴心、分享儿子特意告知的各种校园新闻的时候。同样是母子，同样是在一个胡同生活、在一个班级学习，这样的亲疏有别，是会让正焕妈妈觉得刺心的。

　　仅仅是善宇下巴贴了一张创可贴，就让妈妈乱了心绪。突然，没有秘密的胡同，多了一个她所不知的秘密，这秘密又关系着她无所不知的儿子。亲密的母子关系，是善宇妈妈的生活支柱，别人的孩子与父母有隔阂，她觉得平淡无奇，而善宇开始对她闪烁其词，她就困惑、愤怒、猜度儿子走了邪路、揣测已经失去丈夫的自己也失去了儿子的尊重，最后她崩溃了。然而，一切只是误会，小小的误会：儿子总会长大，触到她无法触到的边界，需要独自忍耐一些成长的烦恼。善宇妈妈知道冤枉了儿子，她像个孩子，吐出舌头，大概潜意识中也强烈恼怒自己说错了话。不知怎的，看到她的这个举动……之前有些反感她对孩子不够信任、过度干预，瞬间释然了。因为是母亲，所以，爱之深。

　　正焕的妈妈，一直忍着，儿子要交班级凑的礼物钱，知道正焕狮子大开口，妈妈不说二话给了钱；别家妈妈说到考试成绩单，明明没有听过正焕说起考试，妈妈还是要打个圆场。她要维护母子之间圆融的关系，哪怕只是在邻居面前。忍无可忍的时候，正焕的妈妈终于爆发，她的爆发很冷静，终于和儿子开口交谈，那些不曾谈起的话题并无禁忌，儿子一一回应，而她所期待的和孩子之间的亲昵，她不等待，只是主动靠近，笨拙地拥抱了这个比自己长得高大得多的小孩。那个拥抱很小心，但是不潦草。对于孩子而言，妈妈打开心门，比想象得要简单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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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llo · 发表于 2015-11-21 21:57

指缝中流走的所有

　　德善的父亲成东日是一个热心肠的好心人。

　　他在银行工作，听起来很不错；他和太太养育了三个孩子，听起来很幸福。然而，德善的母亲李逸花对丈夫却有颇多微词，其中一个主要缘由就是，成老爸有时过分热心加好心。

　　为朋友借债提供担保，朋友跑路，扛起债务的是成老爸；街头卖菜的老婆婆着实辛苦，看着老人家的面容就想起去刚世的母亲，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成爸爸索性打包了人家卖的土豆；破产的朋友推销书籍，值得同情，他买下；八杆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的朋友推销磁带，真不容易，他也买下；至于看着挺可疑，据说吃了会让身体不怎么爽利的野菜，他因为卖菜人生意不好做，统统买回家……对于贫弱者始终怀抱着体恤之心，尽己所能，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成老爸做的确实是善举。

　　但是，成妈妈却越来越愤怒，代人负债本就情非得已，耗费金钱买回的各种物件基本无用，除了浪费，只会堵心。宝拉的大学学费、德善和弟弟的中学补习费都没着落，家里的生活费永远不够用，境况越来越艰难，成爸爸乐于做散财童子，成妈妈却连德善修学旅行的零花钱都拿不出。可气的当然不止这些，正焕家和自家是楼上楼下的关系，楼上是家具华丽、电器齐备的中产之家，楼下却是半地下室的阴暗潮湿环境，正焕妈是财务自由的阔绰主妇，自己是连化妆品空瓶都要用到底的节俭女人。而这一切，成老爸完全看不见，听见也只抱怨她太聒噪。

　　成爸爸觉得，做人不能太自私，自己家的日子再苦再难，比他们家日子过得更贫苦的人也还有很多，别人伸手求助，他理应仗义相助。至于老婆抱怨的种种，他信奉船到桥头自然直，比如到正焕家为德善借旅费这种有点儿丢脸面的事，他抹不开面子，自然有老婆顶在前面张开借钱的口。

　　这种和稀泥的行事方针，甚至对付儿子余晖的老师都绰绰有余。儿子为赚点儿小钱违反校规，成爸爸被唤到学校与老师面谈，他在老师面前表现得义愤填膺，摆出回家就要好好教训儿子的家长威仪。等到接受惩罚的儿子跑到身边，成爸爸又换了面容，他当然是儿子永远的支持者，儿子犯错是小事一桩，天天都给儿子准备小灶，这天更要买好热乎乎的零食。

　　有错吗？没有错。甚至于，谁都没错。

　　只不过，同样的话，亲人说出口是唠叨，旁人说出口就是羞耻。成妈妈无数次地抱怨过半地下的家居环境，成爸爸烦不胜烦，自觉过得还不赖。但是，成爸爸发现，‘半地下’是同学们给儿子起的绰号，日日挂在嘴边，儿子笑嘻嘻地习以为常，丝毫不以为意，他听到就变了脸色却无法发作，因为一旦对此发脾气，贫穷就成了更重的口实，别人的揶揄就会变本加厉变为更为深重的嘲弄。而他特意为儿子买的零食，儿子随手就塞给同学分享，他的心意那样轻易就被不相干的孩子随意享用，他突然明白了妻子平日的不忿，有了心意了被辜负、金钱被浪费的同感。

　　己之不欲，勿施于人。但是，站在相反的角度，对待外人可以随时给予的善意和付出，对待自己的亲人是否给予了同样的考量？从指缝中流出的小财，对于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可以缓解他们的困窘，同样是这些钱财，对于自己的家人，是否有更加迫切的需求？会不会心怀豪情一路助人，最终才发觉，自己才是更需要帮助的人？

　　成爸爸第一次因此苦恼，他喝醉酒，犹豫着，却依然买下了完全不需要的零碎，他喃喃自语，这是最后一次了。

　　谁说得清呢，人生中有多少最后一次，就有多少第一次。

　　正焕家的日子今非昔比，正焕爸爸却是小抠得让老婆看不下去的。于是乎，正焕妈妈要培养丈夫与身份相符的消费习惯，正焕爸爸依着老婆的指令，第一次买回一件名牌夹克。价格是真的不便宜，衣服货不对版，是假货。更糟心的是，衣服是好朋友卖给他的，完全是‘杀熟’的买卖。泼辣的正焕妈妈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成天家闹着要找到那个朋友讨说法。正焕爸爸消沉下来，绝口不提朋友的姓名。正焕妈妈气不过，回忆起当初的贫寒日子，感恩那个同样贫寒却给他们送来买药钱的朋友。择友当如此，杀熟的损友还是算了。沉默良久的正焕爸爸终于开口，今天釜底抽薪的朋友正是当年雪中送炭的朋友……

　　然后夫妻俩一起沉默，他们失去了那样珍贵的朋友，永远失去。

　　人是会变的。

　　指缝中流走的所有，统统一去不复返。

－－－－－－－－－－－－－－未完待续－－－－－－－－－－－－－－

Mello · 发表于 2015-11-25 23:22

阴影之中，冷雨之中

　　上世纪90年代末，韩国兴起了一个词汇——“386”。
　　这不是电脑型号，说的是一个世代——上世纪60年代生人，80年代上大学，至20世纪末，他们的年龄基本都到30多岁。

　　386这一代人，大多在少年时代度过贫寒岁月，读大学时经历了声势浩大的民主运动，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留下时代的印记。到了20世纪末，他们不再年青，有人成为稳重的中产阶级，有人被时代抛弃，有人站到了事业的巅峰，有人被岁月消磨，有人握住了权力，有人迷失了自我，有人成就了理想，有人变成了自己当年最反感的那一类人。

　　作为一个整体，386世代成为社会中坚后，他们拥有了自己的话语权。迈入新世纪之前，集体怀旧像心有灵犀的精神共振，感怀青春岁月的文学和电影，佳作频出。

　　我能够接触到的译本有限。大概因为这个世代经历了尤为浓重激烈的青春，重述往昔的内容痛苦艰辛，但文字本身却从容宁静。青春的抗争如果细细追寻起来，绝不仅仅是80年代，往前追溯，往后延展，个人化的记忆和叙述带着时代的烙印，对于曾经深浸其中的386世代而言，是气味相同的血泪模糊。而我，因为对别人的历史太过陌生，读到震惊之处百转千折，合上书页，一背冷汗。

　　2000年，李沧东导演创作的电影《薄荷糖》上映，成为韩国电影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李沧东导演本人文学造诣极佳，导演功力不俗，那前后几年，他的几部电影都是惊人佳作。《薄荷糖》的主人公站在1999年的绝望之中对着迎面驶来的火车振臂高呼：“我想回去……”（对这部电影的致敬创作无数，《请回答，1988》中也不能少，德善在修学旅行中发现弄丢相机然后振臂高呼她想回去，紧接着就是火车飞驰而过的镜头，简直是对着教科书照本宣科。）通过编年体的个人倒叙，韩国历史中的重大事件或严苛时代在电影中逐一重现，禁忌不再，痛感分明，韩国观众带着复杂的感慨，看着人生被毁坏的男主角在岁月中的每次蜕变，时光飞逝、时光倒流，中年时无奈的终点居然是少年时觉得熟悉的起点，如果真的回去，会是又一次人生梦魇的开始吗？

　　《请回答，1988》的创作者用细枝末节的片段前后相连，串起小人物视角中的时代重述。1988年的深冬，大学生们的抗争活动正盛，纷乱的街头烟雾弥漫，成老爸步态滑稽却寸步难行。他不经意间救了一个学生。该怎么说呢？作为一个庸常的中年人，成老爸对于世态是清楚的，他明白男生是什么人，在做什么事，遭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他非常聪明地护住男生，主动递上钞票让男生去吃饭，体贴地交代男生回家前要整理仪容，用实际行动支持男生；作为几个孩子的父亲，成老爸又有担心和不忍，他不可抑制地要为男生的家人担忧，面对这样的危险，怎能不怕。

　　成家的女儿宝拉不但在忙同样的事情，几乎站在最为火热的第一线。成老爸发现后大发雷霆，把一向疼爱的宝拉关了禁闭。他彻夜不眠，甚至请假不上班在家看守女儿。这个父亲的界限非常分明，别人的孩子，他可以理解；自己的孩子，他就完全不允许。

　　谁会不知道对错？但是，成老爸是在社会中打滚的人，他知晓世界运行所依赖的规则并不仅仅是对错，女儿活得安全顺遂才是他在意的事。

　　宝拉是个倔强的女孩子。想来，她是害怕的，她低垂着头时，表情中有惶然和疲惫；但是，她也是坚强的，面对父亲的限制和母亲的哀求，她似乎不为所动，背过所有人，她一个人料理自己血淋淋的伤口。选择一条道路，没有什么好多说；能背负着压力和疼痛坚持走下去，宝拉确实逐渐成熟起来。

　　碎片化的叙事在一个深冬的雨夜终于集中爆发。宝拉溜出家给同学打电话，她走出电话亭，发觉身后有人尾随，她知道，这两个人是来抓捕她的。宝拉疾走，两人在后紧追。宝拉躲在角落的阴影里，最后却被两个黑衣人更加黑暗的阴影所笼罩。她的坚强在真正的阴影之中是那样脆弱。然后，一直找寻她的妈妈赶来，挡在她身前保护她。

　　成老爸曾经笑话过，老婆连高中都未能毕业。但是，在那个深冬的雨夜，这个连高中都未能毕业的母亲，为女儿宝拉这个首尔大学高材生辩护。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夸耀女儿的优秀和要强，牵扯着每一个出息的亲戚，赞颂家族里所有卑微的骄傲……

　　两个黑衣人开始略显不屑，听着听着，他们面色中的不耐烦中多了一分为难。他们知道，这个母亲说的每一句话都情真意切，每一个字都绝对是真的，这里面深藏了生活的艰辛、贫穷的隐忍、自强的不易，这是每一个平凡人赖以为生的一切珍贵所在。在这样的母亲面前，他们不再是单纯的抓捕者，而是一群不怎么成器的、别人家的平凡儿子。

　　冬夜，下雨，天特别冷。宝拉注意到母亲脚趾的伤口渗出了鲜血。是的，母亲在操持家务中无意伤到了。宝拉知道，对于一个平凡的母亲，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会有无数个这样的伤口，伤口绽开时，疼痛钻心，母亲会忍着，忍着无数个伤口微小疼痛的叠加，忍着伤口愈合后的累累伤痕，忍着不知何时又起的新伤。寒冷和潮湿会让伤痛加重，但是，母亲浑然不觉，在雨水中混着泪，为宝拉辩解。

　　一向强硬的宝拉低下头放弃了自尊，她第一次认错，不是因为她真的错了，而是她不能让自己成为母亲最深重的伤口，她要把母亲从阴影之中、冷雨之中解救出来……

　　剧集中，宝拉几经努力终于收起雨伞时，两个黑衣人赫然入眼的瞬间，她的表情惊惧又恐慌。镜头对这一瞬间的准确捕捉，大概来源于成千上万时代经历者的真实记忆。而记忆，据说是可以遗传下去的。

　　“386”这个词汇已经消散，之后，出现了“486”这个词汇。作为一个有着无数记忆的世代，他们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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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llo · 发表于 2015-12-2 22:07

本帖最后由 Mello 于 2015-12-6 21:33 编辑

亲人们（上）

　　崔泽在上海五连赛中对局的第一个棋手是罗洗河……这个刻意安排的穿越实在是太心急了一点儿：罗洗河是1977年生人，1988年他才11岁，尚未入初段，如何参加得了国际级别的围棋赛事？

　　说起来，《请回答》系列的剧作者一向以擅长重塑过去的时代感而著称，《1997》里重现了上世纪末韩国娱乐追星的热潮和网络经济的蓬勃，《1994》里篮球、棒球、足球都不是简单的体育运动，1994年的篮球联赛和2002年的日韩世界杯几乎穿插整部剧情提纲挈领。《1988》里硬是把2005年农心杯世界围棋团体锦标赛的胜局提前到17年前，编剧话说当年的精准劲儿，没了。

　　但是呢，把现实中李昌镐的骄人战绩套给崔泽这个角色身上……

　　没办法啊，只能认了。

　　因为，崔泽是一个不同的孩子。

　　最开始，四户人家的孩子依着母亲的交代互送饭食，阿泽并没有参与其中。巧妙的是，各家各户赠送的菜品，每一样都没有漏过阿泽家的餐桌。邻里之间对阿泽父子明显都多了一份特别的体恤和亲切。

　　再往前推，几个小伙伴第一次集体亮相，就是在阿泽的卧室里。那时不明就里，后来才发现，不管阿泽在不在家，他的卧室都是小伙伴们共同的聊天室、游戏室、读书室、餐饮室、休息室……换句话说，《1988》中最重要的情节，多半带有阿泽本人的情境和气味。

　　阿泽温顺低调，年纪轻轻已经是世界顶级的职业棋手。可以很简单地给他贴上“围棋天才”的标签，好像又言之无物。某个夜晚，德善的爸爸无意中和阿泽谈起失去亲人的痛苦，阿泽这个孩子突然变成人生经验的前辈——丧母之痛，他已经扛了很久了。真正的思念，发生于庸常的每一天，阿泽的泪眼像无言的说明，有着少年面容和巨人成就的他原来有着这样的内心。

　　围棋有输赢，顶级高手也会输。阿泽输棋的时候，舆论小心翼翼，街坊邻居顾左右而言他，棋手同行们话轻话重都伤人，内敛的阿泽在看似透明的保护中觉得压力重重。好在，他那群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们适时上门，一伙人大大咧咧，都不带遮掩的，水到渠成就帮他把压力完全纾解。

　　五连赛的过程漫长艰辛，独在异乡的阿泽赢得比赛后依然一脸倦容。但是，回到家，第一时间接到电话的小伙伴们列队堵在阿泽卧室门前，挨个与他拥抱。这样的安慰和鼓励，比任何奖杯、任何赞誉都要给力。

　　阿泽的性情，像父亲；父亲的性情，更加低调内敛。话说，李昌镐就生长于钟表店家庭。好吧，阿泽父亲开的钟表店也就不是全无来由。一个大男人养育一个孩子，真不容易。邻里虽然有担待，比如，阿泽父亲煮米饭时用手掌丈量水位和隔壁主妇的手法如出一辙，绝对是受了邻居太太的指点，但是，他煮的饭就是差些火候。邻居也知道阿泽父亲的苦楚，私下聊天也会玩笑地把他和善宇母亲凑作对。

　　这倒也不全是玩笑。不然，阿泽赢了五连赛之后，明明是几家的男主人拿出好酒要聚在一起好好庆祝，庆祝的地点却落在善宇家的厅堂，细想起来，确实有意思。

　　善宇的母亲，是一个笑眯眯的苦人儿。比起隔壁几家主妇，善宇妈妈的笑容更多更灿烂。说起人生境遇，一向淡漠的正焕妈妈都径直跳脚为她打抱不平。丈夫因为意外离世后，善宇妈妈独自抚育两个孩子，还得忍受婆婆的苛待和敌视。永远有人不懂得将心比心。同为苦难的承受者，婆婆却口口声声把善宇妈妈念成罪人。可是，无辜的她有什么罪呢？生活的贫寒和艰辛，她都乐观地挺过来了；婆婆无休止的伤害，终于激怒了她，爆发了人生中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的抵抗。

　　同为母亲，同为母亲……

　　真是让人无奈又心碎。

　　善宇的外婆突然到访。随意惯了的善宇妈妈突然大事张罗起来。她不能让母亲看到自己的窘迫和落魄，一定要让自己的母亲安心。百密一疏，或者说，知女莫过母，同样贫寒和艰辛的母亲偷偷给她留下几张钞票，让她把人生所有的委屈和痛惜都混着泪逼了出来。

　　因为有亲人们，悲伤也可以不孤单，忍耐也可以很甘愿。

－－－－－－－－－－－－－－未完待续－－－－－－－－－－－－－－

Mello · 发表于 2015-12-6 21:40

亲人们（下）

　　比较，真是一件微妙的事。

　　一向好脾气的德善妈妈坐在邻居家的餐桌前，脸色一点儿一点儿难看起来。

　　女人是物质动物？不对。作出这种粗暴判断的人定是不了解女人。女人有很多软性标准，不怎么挂在嘴边的，其实要紧得很。

　　德善妈妈本来是和丈夫去邻居家做客。昂贵的黄花鱼盛在餐盘上，确实诱人。但是，更让人羡慕的是，坐在对面的正焕妈妈正在享受着丈夫殷勤的照顾，而自己被吃得开心的丈夫晾在一旁，连自己碗中的米饭都被丈夫直接端走吃干抹净。

　　如果只是在自己家里，德善爸爸的粗枝大叶根本就不算事儿，但是在外人面前，尤其正焕爸爸的心细如发让人看着就觉得眼热，德善妈妈心中的失落变得越来越浓。

　　要知道，在邻里妇人的闲聊里，正焕爸爸经常是被低看一眼的。他的笑话总是冷场，游手好闲，东倒西歪。可是，正焕爸爸抱着海带准备亲自给太太准备生日餐的海带汤作为惊喜礼物、帮忙张罗做琐碎的家务，这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行为，在终日劳作不得闲的德善妈妈看来，真是金光闪闪的优点呐。

　　心灰意懒，别无他法，德善妈妈在家务上稍微推板，与丈夫小吵不断。是啊，前者让她瞬间就沦为丈夫口中的“恶妻”，后者，丈夫居然当着孩子的面嫌弃她连高中都没毕业。夫妻俩龃龉不断，丈夫完全不知道妻子在意什么，而妻子被丈夫莫名其妙的计较气得冒烟儿。

　　事情，好像不会有转机了。德善妈妈疲倦地去孩子的学校，无奈地得知孩子拿不出手的分数和排名，然后在冷雨里躲入小面馆随便打发晚餐，临走又发现雨伞被人顺手牵羊，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太郁闷了。既然别人拿了自己的雨伞，那她为什么不能拿别人的。这一丁点儿的心动，让德善妈妈有了隐约的雀跃，她看中了一把鲜亮的雨伞，看起来比自己丢掉的那把实在好太多。她小心地询问、试探，无人在意，终于，她冲出店门，在雨里撑开“新伞”——原来，这把伞的破洞简直比雨伞本身都要大了。

　　谁知道呢？那些人们以为更加夺目、更加美妙却不能为他们所拥有的生活，其实都有着他们无法看到的另外一面，真的看到了，才觉触目惊心。

　　德善妈妈终于看到，自顾自早早走出店门的丈夫依然在雨中等她。她突然觉得，雨并不很冷，丈夫并不那么惹人嫌，他也有不为人知的温柔和耐性，而自己忽略了这么久真有些可惜。别人的好……有什么呢。她自己拥有的好，可以用手臂揽住、可以用双眼看清、可以用心灵感受到的一切，都可以冠以“我的”，这才是她自己的幸福。

　　说句老实话，德善家与正焕家，似乎有着更加密切的牵连。想一想因为牛仔外套，宝拉大闹、德善狂奔的那次，正焕妈妈抱着双臂陪着德善妈妈守在大门口儿，正焕爸爸也一早下结论，德善家的热闹实在比奥运会的百米飞人大战还要好看。不得不说，正焕妈妈不得不看、正焕爸爸这么笃定，都是因为楼上楼下，德善家的热闹，他们看得也太多了。

　　更不要提，德善曾经是唯一能接住正焕爸爸笑话梗的可爱丫头。当然，正焕妈妈若是知道正焕对德善一往情深、正峰对宝拉含情脉脉，她对楼下邻居家的情谊……啊，应该会更加深刻吧。

　　正焕家算是凤凰堂胡同的大富之家。他们家的发迹，也算是胡同里的奇迹之一。可是，正焕爸爸似乎永远没头脑，正焕妈妈似乎永远不高兴，加上花样百出的正峰和沉默寡言的正焕，这一家子，是挺不简单的。

　　正焕爸爸其实是个细腻敏感的人。他的笑话不好笑，可是大智若愚的人从来都不是真的笨。本来请邻居来家里吃黄花鱼挺好，但自家太太搂不住得意，言辞稍微流露出炫耀的意味，正焕爸爸看了太太一眼，目光有内涵，责备却没明说。他非常家常地用手抓鱼吃，示意邻居不要拘谨，低下头风轻云淡地说一句，自己家也是最近才开始吃这精贵的食物，暗示自己虽有今日、从未忘本。

　　细腻的人往往也敏感。乐呵惯了的正焕爸爸感到妻子的冷淡、孩子的漠然，每一样都有凑巧的误会，误会累积，他觉得既然自己热情相向时，家人没有回应，自己沉寂下来也没什么。当一个人感觉自己对于家庭而言是多余的，沉重与绝望弥漫于床榻与餐桌、清晨与黄昏。他所期冀的，其实不多，只是家人的认可，一个动作也好、一句言语也罢，只要有，他就心满意足。好在，敏感的父亲有着敏感的儿子，原本羞涩的正焕靠近了父亲，心有灵犀一般，治愈了父亲。

　　明明家里有三个大男人，但是正焕妈妈完全像母系氏族的族长大人——在他们家，不是妈妈说了算，而是妈妈不说的话就什么都不算。父子三人生活自理能力让人糟心到家，凑在一起就是问题儿童军团，让正焕妈妈回趟娘家都一步三回头。家长不在家，问题儿童军团活得格外滋润，每次遇到居家难题，正峰小朋友就闪烁着无所不知的光环，理论加实践，活学又活用，有事儿说事儿、手到擒来，让另外那爷俩儿叹为观止。爷三儿不但主意多，反应还快，赶在正焕妈妈回家，把捣腾得天翻地覆的家又给捣腾回原样儿……好吧，这父子三人都不是一般人儿。但是，正焕妈妈看到井井有条的家却莫名落寞了。

　　家庭是她的全部，在家里的存在感是她的生存之本。如果妈妈不在家与在家，没有任何差别……那是不是可以说，其实妈妈并没有那么重要？

　　为了让妈妈满血复活，正焕坑完哥哥坑老爸，自己也凑上一票，一齐分分钟变回问题儿童，掩盖他们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能力。是的，因为他们爱妈妈，很爱很爱，所以，在家里，妈妈是电、是光、是唯一的神话。

　　家人们……其实，是说不清楚的。

　　当人们试图谈论他人的幸福和痛苦，任何一个旁观者都可以直接反问，“你怎么知道？”

　　也许，没有人知道。

　　当正焕一家四口为了给母亲庆生，在高档餐厅中拍快照合影。那个时候的气氛……爸爸兴高采烈，妈妈颇不耐烦，正峰忙于钻研魔方，正焕觉得全无照相的必要。

　　后来人们知道，那张合影照得很好：家人们，就是有这个默契，可以一起拥抱、一起欢笑。

－－－－－－－－－－－－－－未完待续－－－－－－－－－－－－－－

Mello · 发表于 2015-12-12 17:13

不曾错过的礼物

　　大概，节日里，还是小孩子更快乐些。
　　一旦长成大人，节日就意味着采买消费、张罗安排、装饰布置，付出时间精力，在忙碌的生活中制造更加忙碌的仪式感。

　　所以，圣诞节前凤凰堂胡同的居民会议上，大人们一本正经地讨论如何为珍珠小姑娘送上一个雪人礼物，感觉真的好可爱。

　　送出礼物的过程一波三折，先是平安夜天气变化，没有雪根本没法堆雪人。大人们集思广益，用冰块雕琢出一个晶莹剔透的“雪人”。这个礼物真心漂亮，亮晶晶的雪人有萌萌的手臂，有围棋棋子儿做的漂亮眼睛，大人们也非常喜欢它，随手就把自己的围巾给它围上。话说，它似乎不是送给珍珠专享的礼物，也是孩子们、大人们甚至胡同送给自己的圣诞礼物。

　　一夜大雨，雪人……化了。漂亮的礼物融成了泥水。大人们好沮丧，已经是圣诞节，再想补救都来不及。谁知哥哥善宇一语道破，妹妹珍珠想要的“雪人”，小卖铺里就有出售。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由快言快语的宝拉引出的小麻烦，最终由心思细腻的善宇给圆场，真是不容易。

　　有些可惜，珍珠终究没有亲眼看见大人们为她制作的雪人。这份郑重其事的珍贵礼物，她是不是错过了？或者，会不会每个人都曾经错过自己的礼物？

　　有些事情，是长在人身上的：母亲怀孕时的轶事、生育时的艰辛、自己出生的时辰……这些事，一般会跟随着一个人一辈子，是可以告诉密友、恋人、孩子的故事，是可以反复讲述的个人历史，是可以写入自传的温馨最初。这些事，往往是母亲周而复始、不厌其烦地告诉孩子，是母子间隐形的脐带。

　　面对着采访记者的追问，阿泽的父亲一脸自责，有很多事，他早不记得，或者，他从来也未曾体验所以并不知晓。然后，平凡孩子都有的幸福记忆，对于他们家阿泽而言，也随着母亲一同消逝了。怎一个“痛”字了得？

　　阿泽的父亲很辛苦。他以一人之力，努力营造完整的家庭氛围。居民会议上，大家谈得兴高采烈，只有阿泽的父亲昏沉睡去，因为他一大早就得起身为阿泽准备早饭。邻居家的主妇也需早起，但是丈夫工作、孩子读书的时候，主妇们至少还有放松的时间。阿泽的父亲，既做父亲，也当母亲，忙完家务要照顾生意，更何况，他总觉儿子已经失去太多，照顾阿泽远远超过无微不至的程度。雨天送伞，他本可以轻轻松松地走进棋院等待阿泽，但是在大男子主义盛行的韩国，雨天由父亲送伞本就出格，而他的出现会像一个无言的提示——崔泽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于是父亲在冬天的雨天，守在大门外的冷风里。

　　阿泽父子实在是太羞涩。父子之间感情深厚，可他们都不知如何表达爱意。为了给父亲准备生日礼物，阿泽向德善讨教，阴差阳错，给父亲买的生日礼物却是一副小女生最钟意的粉红色手套。

　　有些遗憾，如果不是误会作祟，也许阿泽会准备更加适合父亲的礼物。但是，阿泽的父亲看到儿子为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泪水夺眶而出。一度让人揣度的尴尬根本没有出现。　　

　　礼物就是礼物，恰逢其时，真心实意。有什么比一个儿子对于父亲的情感和依恋更重要？而一副本来适合送给母亲的粉红色手套怎么就不能送给父亲？对于一个高高大大的父亲而言，饱含儿子心意的粉红色手套，是最适合、最正确的礼物。

　　这样说来，没有错误的礼物，更没有人会错过自己的礼物。在珍珠的童年记忆，不会有一个冰块雕琢的微笑雪人，大概也不会有和哥哥在圣诞节一同吃冰激凌的印象。但是，母亲、哥哥、邻居的叔叔阿姨们呵护她、怜惜她的爱心，会始终陪伴她成长。

　　那是珍珠不曾错过的、最好的礼物。

－－－－－－－－－－－－－－未完待续－－－－－－－－－－－－－－

Mello · 发表于 2015-12-19 21:59

同感

　　有些话，是不能信的。

　　硬要相信，也只能打个折扣。

　　比方说——恭维的话。

　　三位妈妈享受着化妆品推销员殷勤的服务，时不时笑出声来。买单的人是正焕妈妈，两位推销员都因赚了大笔佣金而不嫌肉麻地送上大堆的溢美之词。德善妈妈和善宇妈妈在一旁打趣，正焕妈妈也反问一句，真的吗，然后笑容里混有一丝讥诮。

　　说起来，正焕妈妈见识过这个世界有多势利。在她贫苦不堪、要拼命做工为大儿子凑治疗费的时候，从未有人夸赞过她的皮肤光滑、手指纤长。她捱过饿、受过穷。但是，这个面对恭维话难掩讥诮的妈妈，提起为孩子玩命付出的过去，笑容却无比真诚。

　　女人疯狂shopping有可能是为了舒缓压力。看着正焕妈妈梳妆台上堆得满坑满谷的保养品，让人好奇，这个外人看起来应该无忧无虑的女人会有什么压力呢？

　　高高壮壮的正峰居然有心脏病。这样想来，有些事情就说得通了。正峰高考屡试不中，一般人家对这样的孩子难免苛责，但是正峰在家备考时，家里的气氛是宽松的。正峰花大把时间打电子游戏、钻研魔方、收集邮票、研究鸡零狗碎，父母不会不知道，但都不出声管教。唯有正焕妈妈发现自己误会，正峰刻苦不是在学习而是为了给电台主播写信，妈妈只是皱了皱眉头，却没多说。对于一个有着严重心脏病、曾经命悬一线的孩子，父母的所有宽待和包容就都有了最妥帖的理由。

　　当正峰再一次经历高考失利，家人的情绪飞快地从失落转为担忧：不是因为他的成绩，而是因为他的身体。表面上，爸爸、妈妈、正焕都轻松淡定，他们给邻居和小伙伴解释正峰即将进行的手术是多么稀松平常，大风大浪都扛过来了，这种小手术根本不在话下。况且，医生是技术最好的医生，他们家今非昔比可以负担最昂贵的治疗，所有事情都是小事。

　　人与人之间的微妙联系，有些是科学理论解释不清的。刚刚出生的双胞胎婴儿，如果其中一个孩子生了疾病情况不好，可以试着让另外一个没有生病的孩子与前者睡在一起，患病的孩子往往就变得情况稳定。或者说，血浓于水就是亲生兄弟姐妹之间的同感。所以，正峰心事重重，正焕猛流鼻血，兄弟间的同感自然流露。

　　紧张的气氛在医院逐渐变得浓重。医生冷着面孔就是不肯说一句手术确定没问题的话。看起来不近人情，却也充满无奈。科学没有100%这回事。哪怕是成功率为99.9%的手术，对于那0.1%的患者，手术就意味着可能100%的失去。没有人比真正承担病痛的正峰更明白这个道理。弟弟用手术失败率很低安慰他，他却知道自己的心脏病发病率比手术失败率还低，但就是被他碰了个正着。疾病与人生，哪里能完全说得清楚呢。

　　正焕妈妈平日并不太爱笑。但是，正峰在说出自己并没有妈妈坚强时，妈妈笑了，笑得无比明亮、无比爽朗。她让儿子相信一切无虞，他会挺过这场小小的、安全的手术，更好的未来一定会到来。

　　深夜，这个让丈夫称赞、让儿子依靠的坚强妈妈，一个人坐在医院大厅，背对着整个世界抹掉不停涌出的泪水。因为她需要坚强，她的抽泣几乎都是悄无声息的。曾经的苦难，捱过去就不算什么，但是新的苦难，为什么还要来呢？

　　从来板着脸公事公办的大夫看见了哭泣的正峰妈妈。这时，他不在职场环境，身边没有工作同仁，他不单以主刀大夫的身份宽慰患者家属，更以一个孩子宽慰一个母亲的温柔来止住他人之泪。人可以很坚强，但是不必一直很坚强。怜悯之心、体恤之情，这些柔软的同感，其实是更加强大的事，可以支持一个崩溃的母亲，可以支撑一个脆弱的生命。

　　手术很成功，正峰的情况很稳定。大夫轻松微笑着约好十年后的手术时间，依着规矩和本分，果然没有和患者家属说再见。而苏醒过来的正峰，第一关心的是弟弟的鼻血……

　　人与人的同感，有可能是彼此一生中最重要的事。

－－－－－－－－－－－－－－未完待续－－－－－－－－－－－－－－

Mello · 发表于 2015-12-26 21:37

第一

　　善宇，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优等生。

　　寻常日子里，他有着最温和柔顺的脾性、最腼腆可亲的笑容。但是，当踢球输了耍无赖的学长侮辱他时，只是一个眼神就暴露了——善宇的性格中有着异乎寻常的坚硬和锋利。

　　这种特质隐藏在一个人的皮肤下、骨髓中，一旦发作，可是了不得呢。也难怪善宇妈妈几乎天天为儿子点赞，可一提起儿子的倔强，知子莫若母，妈妈也是要怯三分的。

　　胡同小男生们的情谊特别好。说来也妙，几个小伙伴有了新鲜热辣的录像带，都钻到阿泽的卧室一起看，人人自然而然，没有一丝扭捏。翘课去电影院看新上映的电影，大家也同进同出，不去反而不自在。换句话说，在情事的启蒙上，几个小男生的节奏基本是一致的。

　　但是，正焕对德善含情脉脉却少言少语，东龙对着王祖贤和女歌手虎视眈眈全是海市蜃楼，阿泽还未向小伙伴们坦白他的心意，善宇已经吻住心上人。他，是第一个品到爱情滋味的人。

　　理智淡漠如正焕，无意知晓善宇的勇敢爱意，也要感慨一下他的重口味：敢于爱上宝拉姐姐……那都不是一般人儿。

　　宝拉姐姐本人也确实不一般。

　　最开始，无论是成宝拉对待妹妹弟弟的态度，还是她面对父母说一不二的气势，都让人侧目。她似乎跋扈、似乎蛮横、似乎很不可爱。后来，慢慢了解成宝拉，觉得这个手指冰凉的女孩真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善良姑娘。最初，宝拉偶尔流露的细致和温柔，已经让人惊讶。然后，母亲在雨夜为她辩护，许多往事细细道来，宝拉的刻苦、优秀远远超出观众的想象，而她考虑到家庭的困窘主动放弃自己的志愿也让观者惋惜。宝拉的执着和担当，让她性格中丰富的多层面逐一呈现。高高壮壮的正峰尚且收服不了巷子里的小混混，宝拉姐姐一出手，专治各种不服。珍珠在外婆家生病，善宇妈妈着急上火，大人们也束手无策，宝拉直接开夜车，亲自把善宇妈妈送到珍珠身边。况且，宝拉还俊秀娇美。这样才貌双全、有勇有谋、有爱又有料的姐姐……好吧，善宇爱死了。

　　唯有一点，首尔大学的高材生宝拉是有男朋友的。

　　这好像是一个巨大的障碍。

　　是的，好像。别忘了，笑眯眯的善宇在爱情的态度上，也有滴水成河的执着和舍我其谁的坚定。身边的小孩子们想爱却不敢言说，善宇定下日子就告白了，宝拉震动之余有些无措，善宇却淡定地靠近她，就是不肯离开。其他小孩子看看宝拉的脸色，听听她的咆哮，就自觉闪人了，善宇却看穿她的犹豫和心动，觉得野蛮姐姐越看越可爱。

　　姻缘，是复杂又古怪的。

　　宝拉的男友，在世俗的定义中，未尝不优秀。但是，此渣男花式劈腿被宝拉发现后，先巧舌如簧，看无法过关，反而咄咄逼人指责宝拉不够女人味、不值得他爱……

　　宝拉在激愤中攥紧双拳——爱上这样的男人，是耻辱。

　　善宇目睹了这一幕。

　　父亲离开时，宝拉主动靠近，安慰了脆弱的善宇；被渣男重伤时，善宇主动靠近，安慰了溃败的宝拉。

　　前者，因为善良、因为友情；后者，因为怜惜、因为爱情。

　　宝拉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孩子，她明白。

　　但是，在上世纪80年代，姐弟恋尚算禁忌。更何况，宝拉已是成熟的女大学生，善宇是面临高考压力的高三学生。如果……没有如果。他们离的太近，近到……不和善宇保持一点儿距离，宝拉怕自己是会燃烧起来。她得躲开，躲远一点，躲到自以为安全的地带。至于内心的真实感受，她哪里还顾得。

　　宝拉和渣男有了短暂的复合。

　　然后，有了永久的分离。

　　又得绕回老话，时机是姻缘中最难以捉摸的。

　　《1994》中，原本打算单车远行的三千浦因为独自在家，成为唯一接到润真母亲电话的人，他放弃了计划，赶到车站照顾润真的母亲。这时机，成全了三千浦和润真。

　　《1988》中，被警察丢在远郊又目睹渣男友再次劈腿的宝拉顺着通讯录的电话号码一一打过去，最后一个号码终于有人接听，她最想躲闪却又躲闪不开的人，是善宇。这时机，是他们两人的命运。

　　宝拉其实懂得，善宇的器宇轩昂、善宇的温柔如水、善宇的善解人意、善宇的真爱至上，她都是最懂的人。

　　她也知道，如果完全没有爱，自己的懂得，不会如此深。

　　于是，善宇坦白，宝拉应承，相爱是美好的事。爱情，让他们变成更好的自己。

　　善宇和宝拉的未来应该会有很多波折。

　　但是，不必担心。

　　这两个人儿，会自己成全自己。

　　关于爱情，他们的态度其实是一致的：

　　第一，我爱你。

　　第二……

　　没有第二。

－－－－－－－－－－－－－－未完待续－－－－－－－－－－－－－－

Mello · 发表于 2015-12-27 15:07

等你盛开

　　德善是一个聪明的女生。

　　但是，她在爱情上的聪明确实差了那么一点儿。

　　对于德善而言，恋爱经验来源于爱情小说和她的两个闺蜜。这两个闺蜜人着实不错，可惜，她们好心办坏事，并且，不止一次。

　　想一想德善与善宇：最初，德善觉得两人关系平淡无奇，是她的两个闺蜜笃定地说，善宇对德善有意。德善稍有茫然，就高高兴兴地对善宇也有意起来。

　　这个事儿……其实问题很大。

　　爱情需要自我感知。过来人都该明白，两情相悦时四目相对的电光火石，与摁下开关电灯才亮，完全不是一回事。德善没有主动感知，而是在闺蜜的强调和明示之下，才懵懂地确认他人对自己的爱情，这第一步就走错了。

　　因为是被动“知晓”，所以情窦初开，难免用力过猛。恋爱中的人当然有变化。但是，德善对于善宇的“回应”，都有过度之嫌。这些示好的行为，在德善明白自己会错意后，都变成她额外的情绪负担。

　　德善并不太明白该如何去爱，更不明白该如何不爱。当德善知道善宇真正钟情的是姐姐宝拉，她对善宇的态度就从一个极端转到另一个极端，排斥、蛮横、否定，像极了孩童之间 “你不和我玩儿，我也就不和你玩儿”的制气。

　　以为这一切其实没关系？

　　再想一想德善和正焕：依然是德善无知无觉，两个闺蜜跳出来说，这次肯定没错，正焕喜欢你……

　　闺蜜让德善先试探正焕，把自己去和男生联谊的计划说出，如果正焕不置可否，那就是她们再次猜错；如果正焕否决联谊，那正焕就是喜欢德善。

　　听起来，这点子很符合逻辑，甚至，比第一次的瞎猜还多了几分机灵。

　　然而，这是更昏的招数。

　　说一句少女德善尚不明白的道理——真爱最忌讳试探。还不明白？那首老歌里唱得明白：“你怎么舍得我难过？”正焕是对德善衷情，但是，自己喜欢得要命的德善突然忽闪着大眼睛问他，她究竟要不要和其他的男生去联谊以发展可能的爱情……

　　正焕内心的真实感受会是如何？他当然顺从自己的真情实意，不同意德善去联谊。但，退一步说，如果德善真的对他有男女之意，哪怕只有一分，都不会开口问他这个问题。这问题实在是太伤人了。

　　德善又一次迈入了情感的循环，确信正焕喜欢自己，然后欢天喜地也打算积极回应正焕的爱情。

　　她开始变得羞涩，对正焕态度娇柔，早起赶着和正焕一起上学，主动要和正焕一起听演唱会，正焕生日时送上粉红色的衬衣……

　　这其中的不凑巧，有正焕顾忌阿泽的情意而主动退缩，还有，德善自己在如此长久的岁月中对正焕的爱意统统忽视。

　　细想起来也让人感慨。

　　德善对正焕的每一次示好，几乎都折射了正焕之前的无奈。

　　修学旅游时，两人躲避教导主任的追赶，贴身躲入墙缝，正焕已然情难自已，德善只是觉得不太自在。

　　正焕默默举着雨伞守在家门前等德善一起上学，德善却站在他身边等待善宇。

　　粉红衬衣和粉红手套简直是针锋相对。德善误会正焕把她送的生日礼物随手送给正峰。但是，她明白地知道正焕并非自己的守护天使却依然送给她粉红手套后，丝毫没有想一想，正焕为什么要送她手套。之后，她在两双手套间犹豫片刻，喜滋滋地戴上的是阿泽送的手套……

　　这样的事情，其实还有不少。

　　在正焕每每为爱跑上前去却被无视的时候，德善在干什么呢？

　　德善并没有爱上正焕，她只是欣喜于有人爱她，所以也要赶上前去，忙不迭回应别人给予的爱。

　　可是，真爱并不是这样啊。

　　这就是为什么，带着牙套的‘曼玉’和只有一块腹肌的正峰相爱，让观众看得唏嘘不已。而德善对于正焕的追赶则让观众焦虑疲倦。

　　‘曼玉’和正峰爱得主动、勇敢，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德善依然懵懂，还不懂得自己内心的声音和别人的真情。不信？德善逞强说自己对阿泽无所不知，东龙几乎忍不住脱口而出，那她为什么不知道阿泽深深地眷恋着她？

　　不过，德善还年轻。年轻人，不怕事儿，只要经历过，就不一样。如果德善没有陪同阿泽一起去广州比赛，她大概也不会发现自己超强的沟通能力；如果德善没有和患有疾病的班长同桌，她可能不会学习到如何沉着地应对病情的爆发。

　　更加聪明的东龙坐在德善的身边，告诉她，不要等着别人来爱她，她，可以主动地去爱别人。

　　我们都知道花儿真正绽放后会如何美丽。

　　但是，急不得。

　　只能等花自己盛开。

　　而花儿一旦盛开……

　　一切就都对了。

－－－－－－－－－－－－－－未完待续－－－－－－－－－－－－－－

suki0624 · 发表于 2015-12-30 19:51

文采太棒了，期待下文！！！！

Mello · 发表于 2016-1-25 17:46

本帖最后由 Mello 于 2016-1-25 23:32 编辑

高者在腹

　　算起来，要从东龙离家出走说起。

　　凤凰堂胡同的人做事都是一板一眼。吃饭时，大人聚一桌，小孩凑一桌。要把离家出走的东龙找回家，派小朋友全体出动，再加一个宝拉姐姐充大人镇场面，足够了。

　　宝拉本来就觉得跑个大老远去找不懂事的小屁孩颇为麻烦，而总是缺席胡同生活的阿泽居然也挤上她的后车座，更是烦上加烦。她知道，各家的大人孩子对阿泽大师凡事都礼让三分，连她这个大姐姐也不能例外；阿泽笑眯眯、慢吞吞的脾气和她火急火燎的性子完全不对路，急不得、也恼不得，真的念叨阿泽几句碍事，阿泽言听计从，乖乖地缩起脖子又弯下腰，哪里还有围棋大师的气派，简直就是萌神一个。

　　阿泽为了围棋很早就不再上学，同龄人读书、考试、修学旅游，他却只能频繁参加各种围棋赛事。旁人很是羡慕的出国参赛，其实也只是机场、饭店、赛场之间的直线往返。或许，对于阿泽而言，去远远的海滩寻找东龙就是久违的出游。或许……那时，还没有人真正理解阿泽。

　　有幸听过文字高手述说围棋高手的气势——凡俗生活和对弈搏杀是完全不同的世界。仅就运动而言，围棋的对抗之激烈不亚于拳击。拳手挥拳贴身肉搏，棋手则在一个不同维度的世界里全力厮杀。

　　是的，阿泽是一个在棋盘上创造自己世界的人。

　　编剧似乎着意于阿泽赢得的众多比赛、击败的无数对手，对于阿泽的棋风只是偶尔落几笔。凭着只字片语的推断，尚为围棋六段的阿泽已经显露出棋风凌厉的风范。围棋的行话里有一句——高者在腹，想一想其中的围棋道理，再想一想阿泽本人，觉得尤为有趣。

　　在凤凰堂胡同，真正近距离接触过阿泽比赛的人，只有阿泽的父亲和德善。换句话说，众位家长和小伙伴熟悉的阿泽，并非最纯粹真实的阿泽。面对围棋，阿泽需要绝对的自我空间。德善无意间瞥见紧张备战的阿泽，也愣了——预备在棋盘上杀伐决断的阿泽，此时此地，不再是孩子，而是一个男人，有着戒备的神情和陌生的面孔。

　　面对这样的阿泽，德善觉得震动，心中又有了旁人不曾明了的体谅和理解。在其他小伙伴眼中，阿泽依然是一个自己系不好鞋带、煮不好拉面、用不好筷子和刀叉的柔弱少年；对德善而言，她亲身体验到围棋比赛的郑重其事、感受到输赢之间的巨大压力，亲眼看到阿泽的坚强和隐忍。无形之中，德善与阿泽，近了几分。

　　大事劳心，一个顶尖的围棋高手所要忍耐的枯寂和艰辛，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深知其苦的阿泽父亲，永远小心翼翼，生怕把所有坚强都置于棋盘之上的阿泽被人言所扰。而德善在洞察了围棋比赛的沉重之后，屡屡替阿泽纾解压力，对于比赛输赢，居心于有意无意之间，是难的；让阿泽身旁的一众亲友，有意也好，无意也罢，都不许给阿泽任何压力，其实也难。

　　善宇和宝拉深夜相会一向小心，却单单被阿泽撞破。这种事情当然需要封住阿泽的口，善宇不得不小心地试探、劝导，阿泽背对着善宇，偷偷地调皮一笑。是的，呆萌的样子只是表象，除了围棋，阿泽懂的还很多呢。他会偷偷抽烟舒缓身心；他不喜人情世故，却能在关键时刻为急于动手术的邻居大叔找到牛气哄哄的主刀大夫；他对八卦的媒体感到别扭，却在忍耐了拖拉的采访后自己拿出钱来打点工作人员，装钱的信封一看就是事先预备，他不会临时起意，尽量用心应付并不简单的人际往来；胡同的伙伴、棋院的同仁替他张罗俗务，但他仔细收着厚厚的记事簿，显然拥有着自己的细腻。

　　阿泽也会输。那场历时十多个小时的王位赛无比艰难，一贯从容的阿泽最终面露疲态，投子告负。他累到极点，真的回到胡同却不肯进家门，而是在寒冷中守在门口等待德善。要知道，阿泽是习惯于每日吞咽药粉勉强入睡的，但是，硬挺过漫长的比赛、经历了难堪的失利，他只是抓住德善的手腕，亲昵地靠在德善的肩头，露出让所有疲惫失眠的人都艳慕无比的笑容——这个少年明白，德善，就是他的药。

　　阿泽后面的故事还有很长，但讲来讲去，无非——棋如人生，人生如棋。爱情，也如此。一个在棋盘上创造世界的人，懂得进退有别，懂得落子无悔，懂得人生和围棋一样，输赢许在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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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请回答1988》——结束语.再见，旧时光。——全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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