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也是美丽的日子后续－－战场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2-10-11 21:25

第一章　　暂别（上）

　　曲终人散。
　　善宰静静站在空无一人的舞台上，面对着空无一人的万千座椅，心头似乎也是空空的了。
　　“繁华过尽就是寂寞，你应该知道这个吧？”善宰以为是自己的心在对自己说，可是听上去那声音好象又是真实的。他回过头，民哲正大步流星地走来，“你该不会认为这样美好而疯狂的夜晚可以永恒吧？”民哲再问，笑容里有揶谕的味道。善宰也笑了，“不瞒你说，哥”，笑容延伸到眼里，竟然更多的是落寞，“我，好象还不能习惯这样的繁华这样的寂寞，哥你能知道吗？”
　　民哲深深地看着善宰，微笑的脸一点点严肃起来。
　　“善宰，我也有过那样的迷茫。做了一件事，在别人看来都已经是成功的了，可在自己想来，似乎又不是自己的初衷。”民哲有一丝停顿，“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呢？”
　　民哲干脆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善宰。
　　善宰在民哲的注视下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民哲拍拍善宰的肩，坚定地说：“如果这样的繁华让你快乐，那就要充满信心充满勇气去制造下一次繁华并且永不停息；如果这样的繁华让你疲累，那就要勇敢地放弃它，再去寻找你要的生活。我想，你的选择应该是前者，对吗？”善宰还没来得及回答，民哲又恍然大悟地拍拍自己的脑袋：“糟糕！我本来是奉命出来找你的，怎么连我也一起失踪了？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庆功宴吧，世娜和莲秀他们还等着呢！”
　　“啵！”香槟的泡沫像世娜的快乐一样，争先恐后地溢了出来。
　　“鲜花、掌声、亲情还有梦想，世娜看起来好幸福啊！”莲秀幸福地想着，温柔的笑扩散开来，“可是善宰啊，你为什么不能再快乐些呢？”莲秀的目光触及善宰，那看起来落寞又勉强的笑容让她的心忍不住有些些难过。
　　“世娜，如果真的爱他，多了解他，多给他时间，多多宽容他，千万，千万不要逼他。”莲秀看着世娜，心里默默地说。世娜这样明媚的笑有多久没见了？莲秀想着，笑容又回到脸上。
　　“穿水晶鞋的灰姑娘，十二点到了，你要赶快带着你的王子回家了，要不然南瓜变的马车怎么载你回去啊！”声音从莲秀头上飘来。莲秀笑了，抬头就看见民哲温暖的目光，“我们再呆会儿嘛，难得这么热闹。”“不行，要热闹我们回家热闹去。”民哲还在笑，可是语气里一点也没有妥协的意思。知道自己还在恢复中，莲秀只好叹口气，“你又当了一回暴君，这样命令我已经有23次了，我记得清清楚楚的，以后我会都还回来的，到时候你会觉得还不如捅上23刀比较好。”“那有什么，只要现在你听我的就好了。”民哲对答如流，莲秀无奈地笑了。
　　“你先去洗洗，我来帮你拿睡衣。”一走进玄关，民哲就“吩咐”着莲秀。
　　“大哥，大嫂”，民智的精神状态好象好得很，笑吟吟地站在他们面前。
　　“你还没睡吗？我还以为你不要去看演唱会早就睡下了。”民哲有些意外，却也不以为然。莲秀却开口了：“民智，是等我们回来有事吗？”
　　“还是大嫂疼我。”民智挽起莲秀的手臂，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哥，你也来啊，”民智回头向民哲招招手，“人家今天可是有事跟你们宣布哦！”
　　民哲笑笑，摇摇头，跟了过去。
　　“什么事，你说吧！”世娜沉浸在演唱会成功的快乐中，今天的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有莲秀姐，有歌迷，还有――有善宰哥吧？有这么多，其他都没有也无所谓了。
　　“世娜，今天我要跟你说的事，我会比较难开口，可是，你不要打断我，也不要流泪，好吗？”善宰的样子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世娜的心没来由地慌乱了起来，善宰哥看起来好严肃，他要跟我说什么，我，我已经困了，我要走了，我要回家了，我，我也不要听了。
　　可是世娜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笑笑地望着善宰，“只要不是求婚就好，现在求婚的话我该怎么办呢？还真是伤脑筋哦！”她不想这样紧绷绷地面对善宰。
　　善宰听了，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一些，可是，这样一来，深藏的落寞却表露无遗。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2-10-11 23:27

[这个贴子最后由快乐无语在 2002/10/12 02:29pm 编辑]

第一章　　暂别（下）
　　“你，这是要干什么啊？”莲秀和民哲跨进民智的房间，不禁愣住了。几件大行李堆在房间一角，看来除了被褥，能打包的民智都已经打包好了。
　　“哥，嫂，对不起了，”民智看起来诚恳又严肃。
　　“从以前为了叛逆逃学出去‘刷墙壁’，到前些日子为了证明而考大学，我好象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自己的梦想是什么，是不是真的好可怜？”民智笑一笑，慧黠回到脸上。
　　“今天，我跟教授谈过了，――就是大嫂知道的那个尹教授，她说以我的资质――你们可要注意听哦，她说的是‘资质’――再继续学院的课程会耽误了我。”
　　在民智停下来看两个人的反应的时候，民哲开口了：“然后呢？”
　　“她说想推荐我去美国她的母校，在那里有一个教授，比较适合我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学生，而且美国也是艺术界的后起之秀，现代的作派和风格也跟我相似。因为我家的情况很特别，注册啊费用什么的，尹教授都替我想好了，她只说要问问家里人舍不舍得，还有就是家里离不离得开我。”说到这里，民智的表情为难起来：“哥，我知道，我这样不顾一切地想要出国求学，是有些太自私了，爸身体不好，大嫂也还没有恢复健康，我就这样……”
　　“不，这些你都不用担心。可是，你要怎么一个人照顾自己呢？我一想到你会孤独，就跟你哥哥一样难过。”莲秀急急地说。
　　“所以我才觉得出国求学还有一个好处啊，就是可以独立嘛！而且我啊，是不会三天两头跟哥哥要钱的，我会自己养活自己的哦！至于本来是用来养我的钱，用来请个钟点工什么的吧，这样大嫂就不会累着了。”民智用轻松的语调说着。
　　“民哲，你怎么都不说话？”莲秀碰碰沉默的民哲。
　　民哲如梦初醒：“这样啊，民智，这太突然，你怎么突然就想要……”民哲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还不太清楚整个事件怎样发展对民智比较有利。
　　“哥，我想要抓住我的梦想。”民智的语气诚恳得让民哲心痛。“以前哥为了要让我过得不后悔，跟大嫂达成了交换协议，本来，现在看来，这个交换很成功。世娜已经实现了当歌手的梦想，而且已经成了红歌手，我也考上了大学，虽然是最后一名。可是，考大学不能算是一个人的梦想，它不过只是实现梦想的一小步而已。而我，我的梦想是，”民智有点害羞地笑了，“我的梦想是开一个个人画展，开画展的时候参观的人要多到只能采取限制人数的方式售票，而且登记买画的人就算是抢破头也无所谓。我还要办一个艺术学校，不光是有艺术天赋的人可以来学习画画，没有天赋的人也可以来学习鉴赏。――哥，你在笑我吗？”
　　民哲看着民智，眼里充满欣赏，这就是原来那个让全家人头疼的妹妹吗？
　　“哥，你怎么想嘛？尹教授说，如果决定好了，就通知她。”民智有些忐忑地催着。
　　“我想，女大不中留。何况，她是为了艺术去流浪呢！”民哲慢慢地、一字一顿地笑道。
　　“有时候，我好想顺着你的思路，跟你一起疯狂。”善宰看着天边隐约的星星，开始了自己漫长又艰难的叙述。
　　“我，也不想要做成现在这样一个苦情的人。”
　　“看着莲秀那么幸福，我一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不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吗？不是一直说只要看到她笑一笑就会觉得很幸福吗？”善宰的声音有些不稳定，世娜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可是，世娜啊，我做不到。我头一次发现自己也是那么自私的人，看到莲秀的幸福哥的幸福，我嫉妒得发狂，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会就此疯掉了。”善宰哽咽了。
　　一段难堪的沉默。
　　“我却总是活得好好的。好奇怪哦！”善宰有些苦笑地说。
　　“你对我的好，我怎么会感受不到呢？我也想，也想要重新开始一段感情来抚平心里的那个缺，我曾经天真地认为，不能接受你只是因为时间的关系。”
　　世娜的心里，不祥的预感一点点弥漫开来。
　　“时间却一天天地走了，没能带给我任何抚慰和――接受你的可能。世娜，我不得不承认，那些为了忘记对莲秀的爱所作的一切努力都是枉然，――也包括，想要跟你重新来过的那些小小的企图。”
　　黑暗中，善宰已是泪流满面。
　　“世娜，我们能回到原来那个时候吗？我好想叫你滑板车，你叫我什么呢？噢，叫图书馆好不好？”
　　世娜伸出自己的手，紧紧握住善宰的，“善宰哥，别说了，别再说了，我都知道了。都随你，都随你好了，真的。你别再说了。”原来不祥的预感是真实的，眼泪夺眶而出。
　　“世娜，我还没有说完，你不要急着打断我好吗？”
　　善宰顿了顿，像是在整理思路。
　　“今天，我一个人站在舞台上，那种感觉非常陌生，我不知道怎么会是那样的感觉。哥跟我说了些男人之间关于事业的感悟，我才知道，哥一直都在用心做自己最爱的工作，而我，却被一些些刹那的光芒弄得不知方向。”
　　“世娜，写歌，还有经营唱片公司，做起来好象都不难，看上去我也做得很好。可是，那不是我的梦想。” 善宰自顾自地点燃一支烟，微光中的他有些陌生。
　　“我不知道我的梦想到底是什么，可是我知道一定是纯音乐的。所以，”善宰望向世娜，借着香烟的微光，他看见世娜平静的脸，“世娜，以后恐怕得由别人为你写歌了。按你目前的情形，可能会有一大堆好歌上门，你得小心选了。”
　　“那你呢？善宰哥不再为我写歌了？这算什么，算决裂吗？”世娜终于忍不住了。
　　“世娜，不是这样。是，――我想要离开一段时间，我想去音乐之都，我想要去维也纳找我的梦想。你也曾经那样为自己的梦想而付出，也请允许我在这个时候离开好吗？――以梦想的名义，好吗？”善宰说出了他的打算，目光中唯有坚定与渴望。
　　维也纳，维也纳，请赐善宰以梦想吧！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2-10-12 01:07

[这个贴子最后由快乐无语在 2002/10/12 02:27pm 编辑]

第二章可以说心里话的人（上）
　　清晨，薄雾中。
　　善宰拿着百合走在公墓小径上，这可能是他出国前最后一次看母亲了。
　　“妈妈啊，要是你看到善宰哥可不能这样一直微笑哦，他还会以为你支持他呢！”善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好象在埋怨，仔细听听又像是撒娇。他悄悄地看过去，一个瘦瘦的颀长的身影跪在母亲面前。
　　民智？她怎么会来这里？
　　民智熟练地倒好米酒，就在跟前坐下了。
　　“妈妈，你都不知道善宰哥要做什么，他要抛弃这么久的努力成果去维也纳――维也纳妈妈知道吧？就是那个充斥着交响乐的地方。”民智夸张地叹口气，“妈妈，我觉得那个地方根本不适合他嘛，那么古典的音乐之都，那么现代的善宰哥，怎么溶合嘛？”
　　突然，民智压低声音，有些神秘地说：“还不如跟我一样去美国呢，这样才能抓住流行的脉膊嘛！”说完莞尔一笑。
　　笑完却沉默了。
　　良久，民智又说开了：“妈妈，我要走了，能够这样跟你告别真好。我不敢去生我的妈妈那里，怕她哭着留我。可是，好奇怪，我却可以自由地告诉你我的梦想。妈妈，这大概是因为，我那么那么怀念你的温柔，温柔的手，温柔的心，温柔的触碰，我觉得，在我心里，想起你的时候跟我的亲生妈妈一样温暖。事实上，亲生妈妈的样子已经好模糊了，就是因为总想要记住她的样子，以前才会……不管我做什么，我总觉得妈妈在看着我，温柔地看着我，――唉，我好想成为妈妈那样温柔的女人哦，可是我只能等下辈子了，对不对？”民智孩子气的笑了。
　　而一旁的善宰，心中却有温柔的情愫，暖暖流过。
　　“妈妈啊，我不会因为过去十五年对你的伤害而后悔而内疚，因为我知道，妈妈的心里，从来不想要我那样过失去妈妈以后的日子。所以，就算我再怎么想内疚想难过，我也只会很好很好的生活，温柔地对我身边的人。”民智的眼泪流了下来，“可是妈妈，你的儿子却好象不清楚这个，他一直都在责备自己，妈妈能不能告诉他呢？就说妈妈喜欢笑笑的善宰，喜欢没有进李家以前的善宰。请他忘了自己的无心之过，好好地快乐地生活。”
　　“是这样吗？是这样吧，妈，我怎么会忽略了呢？”善宰有些痛心，自己对于母亲的感受竟然比不上大大咧咧的民智。
　　“妈妈啊，虽然不能来看你，可是我会寄信给你的。因为我心里把妈妈当成是可以说心里话的人啊！你是要问怎么收吗？这个嘛，该算我聪明了。你知不知道，就是那个守墓的老人啊，他看我常来，一直都很心疼我的。而且啊，你知不知道，他好喜欢看黑白片哦！他还告诉我，年轻时的梦想就是在罗马跟自己心仪的女人渡一天的浪漫假期呢！”民智的泪痕还挂在脸上，却又笑了起来，“所以，上次我就存钱买了好多的老片给他哦，他感动得一蹋糊涂，我就跟他说了，拜托他以后收到我的信，拿来念给你听。妈妈你说好吗？”
　　善宰听得呆了，寄信，可以这样跟妈妈寄信吗？
　　“亲生妈妈那里，大嫂会帮我照顾，我不能写信给她，她会没完没了地担心我，她只要当我怕伤心少去扰她就好了。”民智吐吐舌头，“这样看来，我好象还是有区别对待嘛！”
　　“妈妈，我得走了，要好几年不能听到我在你面前撒娇，会舍不得吧？”民智再度展开笑靥，“几年后，我要站在妈妈面前这样说，嗯嗯，――站在你面前的是成功的归国女画家，她的画啊，会渗到你心里呢！妈妈，这样好吗？”
　　民智长长地鞠躬，笑着正要离去时，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折回身去，“妈妈，你要记得告诉你的宝贝儿子，要好好照顾自己哦，勤打扫勤换衣，这些日子我可是见识到他的懒惰了。妈妈，我这次真的走了，你要放快乐点哦！我的信啊，会让妈妈快乐的。”
　　善宰闪到一边，看着民智带着笑容满足地离开。若有所思地，他走到妈妈面前，“妈，我先离开一下下，呆会儿就回来，有什么要说的先准备好，我也要准备准备。”说完也一路小跑地离开了。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2-10-12 01:16

看到这里，大家心里可能会有一点点脉络了。
很抱歉，我不能写有关民哲和莲秀的部分，怕笔所触及处，只能安排障碍和心碎。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在知道莲秀的病情后，民智在善宰怀里伤心地哭的样子？就是因为那一幕，我觉得可以写这样一篇，因为，在我看来，善宰是不可能爱上世娜的。而这样的后续，也是因为申敏儿的可爱，想用笔墨让民智这个人物更丰满更生动更让人喜欢。

匿名 *发表于 2002-10-13 17:12* · 发表于 2002-10-13 17:12

快乐无语，很有创新感呀！
其实我也是在看到民智知道莲秀的病情后，在善宰怀里伤心地哭的样子而有这一个感觉，觉得他们是可以发展的！但我知道韩国编剧一定不会那麽做，因为知道在韩国是无可能发生的，何解？因为他们是一个这样的思想：当初次见面，认定你是兄妹、姊弟，就永远是兄妹，姊弟，对不起，没有一个感情可以突变的！更遑论慢慢培养罗！（你看‘蓝色生死恋’就知道了，两人最後要私奔就是因为他们国家的伦理观念很重呵！）如果和世娜在一起，情形会等如以前民哲的一厢情愿把莲秀推给善宰一样！且和世娜一起，会很自然想起莲秀，不要忘记善宰曾经致电问莲秀：如果世娜达到她的梦想，你是否会觉得幸福？其实善宰一路走来，都是为莲秀做的，所以才会加盟‘美珠公司’，他最主要是帮莲秀呵！
但如果和民智又不同啦！他们自小一起，却从没了解对方，就等同认识一个新朋友，很好呀！还有喔！记得莲秀曾经说：民智跟世娜的性格很相似吗？
像亮星说的：民智是一个温柔、善良、活泼的女孩，她以前的泼辣、横蛮是误会善宰妈抢走她父亲而间接导致她母亲死去（还记得民哲拉莲秀入房所说的话吗：母亲死後，她来照顾我们食饭，那时我觉得她的手很温柔！--偈语：其实她不是那麽温柔，甚至妈的死也可能是她的介入导致的！这就是民哲、民智两兄妹恨善宰母亲的原因吧！）现在知道不但善宰无欠他们兄妹，相反，是他们一家人欠善宰母子的呵！那种歉疚，一心想偿还的心熊是可以理解的，就让两家人的那麽一点点怨恨都用民智和善宰的爱情来化解吧！
很期待你的创作呵！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2-10-12 21:31

[这个贴子最后由快乐无语在 2002/10/12 02:21pm 编辑]

第二章　　　可以说心里话的人（下）
　　善宰随意地坐了下来，额上渗着细细的汗。
　　“妈，我好象该锻炼了，跑一下下就累成这样。”善宰笑着自嘲地说。
　　“这些天，那个演唱会可是要了我的命――呸呸，不能说要命这样的话――我快要累――累瘫了。”好险，好险！还好自己比较机敏，善宰得意地想，本来说到口的“累死了”都变成了“累瘫了”。
　　“妈，你到底心不心疼我啊？”善宰用埋怨的口气说着，听来似曾相识。“我觉得妈都不心疼我，看我伤心也不心疼我，看我累也不心疼我，看我迷惘也不心疼我，妈到底心不心疼我嘛？”
　　“可是我啊，我好心疼妈妈哦，”善宰话锋一转，语气温柔起来，“这些日子妈妈快乐吗？我真是个糟糕的儿子呃，都不知道妈妈想要什么。”
　　善宰静静看着墙上母亲的微笑，眼里也漾起微笑，“妈，我会好好生活的。你说，我跟民智谁比较会照顾自己？是我对吧？民智她都不会自己做饭菜，我打赌她到了美国会因为吃不到好吃的辣鱼汤哭鼻子的，我嘛，也该学学整理房间啊洗洗衣服这样的小事了，都是妈妈以前太宠我了，才害我现在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
　　善宰突然觉得，这样跟母亲交流的感觉很奇特，像是――可以闻到妈妈身上熟悉的薰香呢！
　　“妈，我心里不再有恨了，”善宰真心地说，“真的，没有再恨什么了，妈也希望我那样，对吧？我也不会再责怪自己了，妈还是在我身边，对吗？温柔的妈妈，永远年轻漂亮又性感的妈妈，世界上最爱善宰的妈妈，一直都在我的身边，对吗？”
　　“而我，我的心也会一直在妈妈身边的。”善宰温柔地笑笑，“噢，对了，妈你该知道我跟哥成了好朋友了吧？唉，民智那个大嘴巴，都不能留点小秘密让我来告诉妈妈吗？”善宰停了停，“妈，我们不再是一家人了，可是却成了好朋友，也是另一种缘份呢！虽然民智不算太好，可是她却总在我不在的时候帮我整理我的房间，我还是应该要好好感谢她才对，是不是？那也是她跟妈之间的承诺吗？我觉得是哦，不然她才不会管我的死活呢！――呸呸！”
　　“今天，我也是来跟妈告别的，对，我就是要去那个充斥着交响乐的地方。”善宰想着民智的话，忍不住笑了，“妈，维也纳没有那么严肃，她会让你的儿子沉静，沉静下来，才能有好的思路，才能做更好的音乐。妈妈会同意吧？”善宰又笑了，“其实民智说的也有道理，我想，等在维也纳熏陶上一段时间，说不定我也会去美国。毕竟，那里的音乐跟我想做的音乐更接近。”
　　“妈妈啊，我想让你为我骄傲，”善宰深深地看着照片上永远微笑的母亲，“我想站在妈妈面前，这样跟妈妈说，――哎，怎么了，民智为什么总是赶在我前面做我想要做的事说我想要说的话呢――不管了，反正妈妈要听我说，站在你面前的，”善宰突然沉默了，他不知道要怎样说，静默中，他轻轻说：“妈，我不知道此行会怎样，可是我会努力，”笑容回到他脸上：“我啊，是会做出渗到人骨子里的好音乐的人哦！”
　　善宰倒着酒，找着话题，“妈，民智跟那个守墓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好，我啊，一说是妈妈的儿子，想要跟妈妈喝一杯，他就给我备酒了，还说妈妈有个好好的女儿呢！”善宰的脸上掠过温柔的笑，“我早该跟妈这样交流了，妈这样跟民智聊天一定很快乐吧？因为我这样跟妈说话也很快乐。可是我想我走后妈一定也会想我的，对不对？我也想要给妈写信，妈妈――也是我可以说心里话的朋友啊！”
　　母亲还是沉默，只有温柔的风拂过善宰，温柔，一如母亲的温柔。
　　而百合，也温柔地绽放着，温柔地吐露着芬芳，温柔，那就是母亲的温柔。
　　家里，民智好象已经来过了。咖啡壸里的新煮咖啡的清香，阳台上晒着的深深浅浅的衣服，卧室一隅整齐的书籍和乐谱，都是民智来过留下的痕迹。善宰在干干净净的地板上竟然沉沉睡去了。
　　一觉醒来，天已黄昏。
　　善宰走到厨房，想要喝点咖啡。
　　信？
　　民智总是会留些纸条下来，告诉他什么东西已经动过了放在什么地方，什么东西是新买的请他好好享用等等，可是信，会是谁呢？
爱读书的人：
　　我本来也是想帮你整理行囊的，可是我怕我不知道你的习惯，反而帮了倒忙。所以，我只在这边帮你理了个头绪，就是后面的清单，那都是我整理的时候的心得。用这个清单来收拾你的东西，应该不会有什么遗漏的了。当然，不用它也没关系，只是不要告诉我知道就行了――我很小气！
　　我想了好久，还是想要跟你说另外一件事。
　　我觉得，善宰哥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坚强。其实每个人，都会有脆弱的时候不是吗？难过的只是，不能把脆弱暴露在别人面前。一再地伪装坚强，心里的痛却一再地无可挽救地沉沦，这不是善宰哥要的吧？
　　找一个朋友好吗？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朋友，他也许都不用安慰你，只消听听你的苦就可以帮你度过人生难捱的时光了。我，就有这样的朋友，无话不谈的朋友，在她面前，不管是喜是忧我都毫不隐瞒，而她带给我的幸福却可以延伸到生活的每一分钟每一角落，是真的。所以，哥也试着找一个这样的人好吗？这样天上的妈妈也会高兴的。
　　好抱歉也好高兴要走在你前面，不用送你的飞机真好。
　　　　　　　　　　　　　　　　　　　　　　　　　　　　　民智
　　　　　　　　　　　　　　　　　　　　　　　　　　　　　即日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2-10-12 22:26

[这个贴子最后由快乐无语在 2002/10/12 02:31pm 编辑]

第三章　　不曾稍离（上）
　　尽管莲秀和民哲的心里有一千个不放心一万个不舍，民智离开的那天终于还是来了。
　　一早，民智在李成春面前行过大礼，眷恋地看看自己生活的地方，随着民哲走出房门。
　　路上，民智嘻嘻哈哈，不像是去远在万里的美国，倒像是小学时跟同学郊游一样有兴致。莲秀担心地看着她，有时也随着她的放声大笑温柔地挤个笑容。
　　“哥，你知道吗？你出去留学时都没有问我意见，我本来也是不想问你意见的，可是，”民智调皮地笑笑，“可是，我有那么爱我的大嫂，我不忍心瞒着她一走好几年，那样子的话，哥可是治不了她的眼泪哦！哥，你说是不是？”
　　民哲忍不住唇边的笑意，宠溺地看看民智，摇摇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莲秀却有好多话要说：“民智，你要学会忍耐，偶尔就算是心里排斥，也要按照教授的安排来，他一定会对你有帮助的。而且，你要想着，要想着大嫂，要想着不能留学的大嫂，要帮她多看一些多学一些。知道吗？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能东一顿西一顿地瞎对付，天气变化的时候要留心加减衣服。还有，陌生的男孩不要搭话……”
　　“还有，还有什么？哥，你娶的不是一般爱唠叨的女人呢！”民智笑着抢过话题。民哲还是那样宠溺地笑，莲秀也笑了起来。
　　突然，民智一本正经起来：“哥，嫂，总是你们跟我说你要这个不要那个的，我也想要给你们下下命令，唔，那滋味儿一定不错吧？可以吗？”
　　民哲被民智的一本正经吓了一跳，随后又笑了：“对于一个就要去流浪的可怜蛋，说什么都可以接受。”
　　民智还是一本正经地：“哥，等我回来的时候，我才不要这样破烂的二手车来接我，我要哥开着上个月皮尔斯布鲁斯南代言的那种大房车来接我，我不要司机，我要哥开哦，哥开才拉风嘛！这只是个小要求，是不是？”
　　民哲笑着点头。
　　民智继续说：“等我回家，我会发现我的房间好大哦，比以前跟大嫂一起住的房间还要大。从窗户上望出去，外面有花园有小池塘，噢，对了，还有秋千，天哪！还有红色的跑车哎！什么牌子的你现在不用管，反正到时什么最贵就买什么好了。”民智快言快语地说着，惹来民哲哈哈大笑，莲秀甚至觉得，他们不过是在送民智去釜山或者某个附近的地方上大学罢了。
　　“你可不要以为你就什么事都没了，”民智转向莲秀，莲秀愣一愣：“那我要做什么？”
　　“做的可多呢，首先，是要快快地好起来，快快地回到才来我家时的样子，哗！厉害的莲秀你们见过吗？她真的很厉害哦！”民智做了个怕怕的表情，“之后呢，大嫂也复学好吗？那么爱画画的人光有哥是不够的，还要有画画才会有生气，对不对，哥？”民哲看了看莲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现在，我要说重点了，金莲秀小姐哦不，李民哲夫人，嫁一个人在传统意义上就是要跟他生活在一起，生儿育女，生生不息，对不对？”莲秀不知所以然地点点头，民哲却在心里笑开了，这个民智，什么生儿育女，生生不息，有这样堆砌成语的吗？
　　“所以，在我回来的时候，我希望有几个小毛头可以叫我姑姑，――短期内几个好象有点夸张，那就两个，――没问题吧，李民哲先生和夫人？”莲秀总算明白了，她温柔地笑一笑，“这个嘛，不是我想要就可以有的，还要看医生……”“医生说可以啊，”民哲抢过去，“医生不是说可以吗？所以民智，这也是个很简单的任务，不可能完不成的。”民哲冲莲秀眨眨眼，莲秀的脸蓦地红了。
　　“机场，为什么总给人这么多离别的忧伤呢？”莲秀倚在民哲肩上，看着前面一蹦一跳走向值机柜台的民智，眼眶湿了。
　　“莲秀，几年后我们会在这里接她啊，那个时候你就会知道机场也是重逢的好地方了。”民哲心疼了，机场的别离，莲秀的心碎，永生难忘。这一生，都要好好爱身边这个温柔而坚强的小女人。想到这里，民哲的手臂稍稍地用力，他想传达给莲秀更多爱的讯息。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2-10-12 22:42

[这个贴子最后由快乐无语在 2002/10/15 05:28pm 编辑]

第三章　　　不曾稍离（下）
　　手续办完了，最后的时刻来了。
　　莲秀想要笑着送民智，眼泪却不听话地一直流一直流，民哲拥着莲秀，那鼓励的笑容里居然也不能隐藏他的不舍。民智叹口气，“天哪，我就知道会这样，早说不让你送不让你送，你还偏来，真是的！想要让我哭吗？是不是这样？那我可要哭了喔？”民智拼命压着眼泪，轻松地说。
　　“咦，那不是爱读书的人吗？”民智一抬眼，看到四处张望的善宰。
　　民哲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是善宰。
　　“爱读书的人，你是来送我的吗？”民智快乐地嚷道。
　　善宰也看见了民智，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大步走了过来。
　　“该入关了吧，”善宰关切地问，“可不要到了机场还误机哦！”
　　“没有啦，只是你看那两个人，”民智朝莲秀努努嘴，善宰笑了，然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对了，有个东西送你，”“我？还有礼物收啊？”“没什么啦，只是谢谢你这些天帮佣而已。”
　　善宰拿出来，原来只是一张看起来包得比较漂亮的贺卡。
　　“帮佣就只有这个回报啊？”民智高兴地收下了。
　　“这个，你要答应上飞机后再看，而且，我的好意你不要拒绝，可以吗？”善宰有些迟疑却真心地说。
　　“是吗？那就答应你好了，――等一下，不会是已经把我卖给谁了吧？”民智用一贯调皮的语气笑道。
　　一阵压力后，飞机来到了一万米的高空。
　　民智却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掏空了，留在了一万米下的那片故土。
　　眼泪终于肆无忌惮地流了出来。
　　哭过后，不能抵抗的疲惫袭来，民智沉沉睡去。
　　再醒来，飞机早不知在什么洋上了。民智懒懒地打着呵欠，想着莲秀的泪眼民哲的笑脸，她还真是得宠呢！等等，爱读书的人好象还有礼物送她，现在可以看看了。
　　民智小心地拆开包装，“什么嘛，信也要弄得神神秘秘。”
　　原来只是一封信。
　　
民智：
　　花哨的东西好象也不是帮佣的作派，所以，里面的卡我拿掉了，只是想跟你说点事而已，不用音乐卡在那边呱噪。
　　我很高兴也很快意你比我先走，可以送你的飞机真好，更重要的是，可以看见你因为舍不得当帮佣的这段日子而流泪（哈哈！你是不是在笑？）
　　而且，还要告诉你的是，我也有可以说心里话的人，是昨天才找到的喔，那种感觉真的是像你说的，幸福极了。谢谢你，我是说真的。
　　不会做饭菜的你，到了美国要怎么办呢？人地两生疏，要怎么办呢？教授可不会管这么多哦！
　　所以，我想要为自己那样享受你的劳动还有独家的清单付出点代价。
　　在你的学校附近，大概有三条街的样子，有我医学院一个学长的姑姑单身住在那儿。那个姑姑啊，听说以前是开火锅店的，厨艺不是一般的好。她已经同意了，让你寄住在她家，房钱还有饭钱我先划过去，以后你挣了再还我。至于利息，看在你那么辛苦地份上就免了。
　　我知道头一次出门，肯定什么都想要靠自己，这样以后才有炫耀的资本嘛！可是，也替我想想好吗？一大早叫醒朋友让他去联系美国的姑姑，我也会不自在。现在这样说出口来，也不是容易的事。而且，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房子是你自己找的，房钱也是你自己付的，不是吗？
　　所以，对于这个，你就别拒绝了，好吗？因为，你要是拒绝了，我怎么也会知道的，我也是很小气的喔！
　　再多说一点，我不只是想帮你，我也想帮我自己，以后你就知道了。
　　再有就是，民智，离开让人心酸，可是，只要我们的心不曾稍离，故园终究还是我们的故园啊！
　　　　　　　　　　　　　　　　　　　　　　　　　　　　　　　　　　　　　　善宰
　　　　　　　　　　　　　　　　　　　　　　　　　　　　　　　　　　　　　　即日
　　又及：别再叫我爱读书的人了，爱音乐的人怎么样？
　　“是的，只要我们的心不曾稍离，故园终究还是我们的故园。”民智微笑着，感动着，呢喃着，眼泪却又来了。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2-10-13 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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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波特兰、波特兰，欧洲有多远？（上）
　　经停、转机，连连折腾，民智总算是平安来到滨海城市波特兰。这里，有著名的私立美术学院－－缅因美术学院，尹教授所推荐的教授就在此任教。
　　出了关口，民智意外地发现两个鹤发老人，手中拿着写了韩文和英文“欢迎你，李民智”的牌子。老先生是标准的美国老头，帅气又和蔼，老太太看上去应该是亚洲人吧？脸上柔和的线条还让人有点想家了呢！
　　看着民智愣在那里，老太太上前问道：“会韩文吗？”这其实也是韩文说的。民智呆呆地点头。“那你是李民智小姐吧？”老太太的笑容温暖着民智的心，“是，可是，您……”“我啊，就是敏石的姑姑。敏石昨晚打电话来，说最好的学弟有个乖巧得不得了的妹妹想要跟我作伴，我就答应他了。你也叫我姑姑吧，敏石的同学都这样叫我的。”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老先生的面前。姑姑笑着用英文跟老先生说了点什么，老先生热情地伸出手臂，民智被那样的热情感染，怀乡的情绪抛到脑后，给了老人一个大大的拥抱。老人开始说话了，用民智完全不能跟上的速度。民智祈求地看着姑姑，姑姑笑了，“傻孩子，这就是你的教授啊，我也是刚刚在这里遇见他才认识的。今天因为教授助理的飞机取消，不能赶回来，他就亲自来接你了。怎么？你国内的老师没跟你交待吗？”
　　民智这才有些明白过来，“姑姑，我英文不好，你帮我跟教授说好不好，就说我怎么也没想到他那么帅哦！”姑姑笑了，再翻译给教授时，教授也快乐地笑了，又说上一大堆。姑姑只好再翻译：“他很高兴听到从那么含蓄的国家来的美女这样直接地称赞他，这让他更想要快点了解你和你的画。”
　　就在机场教授跟姑姑和民智分手了。因为民智已经有较好的住处，教授也就可以省了这份心。临走，他一再说，要民智早一点适应美国适应波特兰，然后早一点来学校。民智笑吟吟地答应了。
　　姑姑的家是民智不曾想过的好。
　　那是一幢临海的小楼，建筑风格中隐隐有韩国古屋的影子。而民智的房间，却是现代的美国的。床、梳妆台、衣柜、壁炉、音响、还有小小的工作间以及里面的书桌，看上去都经过精心的准备，而且，就连颜色，也都是民智喜欢的明快的色调。
　　民智含着泪，抱着姑姑，“姑姑，你对我这么好，我要怎么做才可以让你也这么感动？”姑姑看着民智，眼眶也湿了，“傻孩子，你怎么这么说呢？这些其实都是敏石吩咐的，我不过是今天一天花点小钱买回来而已，连颜色什么的都是他定的呢！对了，买电脑我是外行，明天我会带你去，敏石说这样你跟你家人联系会比较方便。今天呢，你就洗个澡，好好休息，往后会很辛苦的哦！”姑姑吻吻民智的额头，体贴地为民智带上了房门。
　　终于安定了。民智的心也从兴奋回到疲惫。
　　可是窗外的海却在呼唤，像是不甘被忽略。民智忍不住推开窗，湛蓝的海湛蓝的天空让她的心舒展开来，甜美的笑容也跟着回来了。
　　“李民智，好好爱生命的每一天吧！”她悄悄跟海天承诺着。
　　留学真的比想像中要难太多了。
　　民智的英语也实在是太糟糕了。
　　为了这个，姑姑铁下心肠，不再跟民智说韩文，而是操起了赴美几十年修来的纯正美语。民智也用心地配合着，希望可以早一天熟练地跟教授交流。
　　而民智的教授Smith，在看过民智的画又跟民智交谈后是大大地惊讶了。
　　尹教授曾经告诉过他很多关于这个孩子的经历，比如没有经过专业的培训没有拜在名师门下等等，她向他推荐他，只是因为这孩子是块“璞玉”。他却没料到，民智看来瘦削甚至有几分孱弱的身体里蕴含了对美术那样狂热的激情和独特的理解，而这样的激情这样的理解，又是那样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她的画里。
　　技巧的稚嫩不算什么，――Smith教授暗暗思忖，他可以慢慢教她。难得的是画里透出的或清新或浓烈的感情，他一定要让她保持这样的风格，他会引她走向成功的。
　　秋天走了，冬天来了。
　　民智穿梭于学校、家、博物馆以及各类的画展，为了梦想努力地奋斗着。
　　她本来还有一个去处，就是滨海一家美容院。在那里，她为爱美的女人画指甲。工作是简单的，可是民智却尽量把指甲上的画当成艺术，做出来美美的让人欣赏。当然，做这个，不只是想到跟人聊天学语言，也是希望可以存点钱，――学美术真的很需要钱，她现在总算了解莲秀当年的苦衷了。
　　只是，这份工作，在教授的狂怒下终止了。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2-10-13 16:06

[这个贴子最后由快乐无语在 2002/10/13 08:20am 编辑]

第四章　　　波特兰、波特兰，欧洲有多远？（下）
　　这天傍晚，教授给民智送来了一些关于光与影方面的理论名著。姑姑热情地招待了他。
　　闲话着，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教授开始奇怪民智会在什么地方游荡。姑姑笑着解释，“可能是今天生意比较好，她一时走不了了。”
　　教授这才知道民智打的这份工，他开始有些走神，像在思考着某件棘手的事。
　　就在两个老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的时候，民智欢快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回来了。”
　　姑姑笑了：“这孩子，随时都是这么开开心心的，真让人羡慕啊！”
　　教授却起身告辞了：“打扰了，全夫人，我想跟民智谈点事，可以带她出去一下吗？”
　　姑姑诧异地看着教授凝重的脸，那张脸没有透露什么别的，她只好点了点头。
　　海滩，有着冬日的阴郁。
　　民智的心里深深地喜欢上了Smith教授，看起来那么整洁那么优雅的人骨子里却有着狂放的热情和不羁的思维，民智被他折服了。
　　可是，今天的教授看起来心事重重。他在为什么事烦恼吗？
　　教授停了下来，面对着海，轻轻地说：“在我年轻的时候，我以为激情永远都在，我以为激情就是我的资本。”
　　教授的思绪沉浸到很久以前，他的脸上写着回忆，回忆中的教授似乎忘了民智的存在。
　　“我在POP里面作画，那里节奏强烈的音乐给了我创作的勇气，――只有勇气，没有灵感。我放肆地挥霍着我的激情，为POP里醉生梦死的男男女女画着一幅又一幅。那些作品，我以为倾注了激情的作品，换来的只是金钱和比金钱更廉价的喝采。”
　　教授停了下来，他没有看民智，还是望着面前这片海。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我突然就厌倦了。画画成了我最不能提及的字眼。民智，你知道为什么吗？”教授第一次回头来看着民智。
　　民智困惑地摇摇头。
　　教授笑了，笑容里有很多包容，似乎包容着民智的年轻。
　　“那样重复地做没有意义的以为就是‘艺术’的东西耗尽了我对绘画的热忱。我开始对自己失望，开始怀疑自己能否终此一生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我颓废了两年，整整两年，我不能做任何事，陷在失去梦想的痛苦中，而且永远不知道这样的痛苦是否有尽头。”
回忆到这里，教授似乎又回到了那段时光，痛苦是如此清晰，有迹可寻。
　　“两年后，我背起了行囊，决定去欧洲找回我的梦想。民智，你知道为什么是欧洲吗？”教授再度回头，民智还是困惑地摇摇头。
　　“欧洲从来不是我向往的地方。严肃的艺术风格对年轻叛逆的我是一种羁绊。可是，我在这个灯红酒绿的世界里找不到出路的时候，我想到了它。我渴望那里的艺术氛围带给我冲击，我渴望回到充满梦想与激情的华年。”
　　教授平缓地叙述着，民智的心里开始有了异样的感觉。
　　“就这样，我来到了欧洲。在我心里对绘画那扇窗完全封闭的时候，欧洲却为我打开了另一扇通住艺术的门。五年，我用了五年的时间，沿着前人的足迹，在欧洲游历。我积累着感动与震撼，也积累着原已消失怠尽的热情。民智，那才是我艺术的真正起点。”
　　教授回过头来，目光严厉：“民智，你可知道今天我对你的失望？”
　　民智低下头，她已经有些懂了。
　　“抬起头来，李民智不是一向很勇于面对人生的吗？”教授的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凌厉。
　　民智咬咬牙，深吸一口气，迎着教授的目光，说：“我知道了，谢谢您，教授，明天我就不再做那份工作了。”
　　教授的失望却更明显了：“民智，这就是你的全部领悟吗？一个人对你坦露他无知的轻狂的岁月，而这就是你的全部领悟吗？”
　　教授的痛心写在脸上，民智错愕了。
　　“民智，我不要你重复那样的路，不管是两年还是五年，对于青春对于艺术生命都是可怕的浪费。而你还不曾惊觉吗？”教授的盛怒似乎过去，伤心却袭来。
　　“你知道最近我在做什么吗？我一直都在观察你，最初你给我的惊喜之后我一直都在观察你。民智，你很像年轻时的我，以为凭着激情就可以画出震憾人心的好作品。――民智啊，那样的震憾不只是靠着画者的心灵就可以带给欣赏的人，那样的震憾还需要对艺术的理解与沉积。每次到画展或博物馆，你所惊诧莫名的画，都是涌动着灵气的画，然而，民智，你知不知道，灵气人人都有，画者却只能在积累了很多前人的精粹后才能让它跃然纸上。”
　　民智沉默了。她望着教授，羞愧、感激、领悟……种种不同的感受在心里涌过，突然她笑了，就是平时甜美的笑容。“教授，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我想，我需要好好拟个计划，你可以等我一两天吗？――不，一天就好？”
　　教授也笑了，慈爱的笑容里有几许赞赏：“我等你。”
　　这天晚上，民智失眠了。
　　她来到小阳台，看着咆哮的海，心绪潮涌。
　　“波特兰啊波特兰，你离着欧洲有多远？有李民智离着艺术圣殿那么远吗？”
　　民智忙起来了。上图书馆贪婪地啃理论著作是她主要的功课。
　　教授也忙起来了，他却没有告诉民智他在忙什么。
　　民智迎来了她在美国念书的第一个长假。
　　这天，教授把民智叫去。
　　“这是什么？”民智有些看不懂，一个个地名，熟悉又陌生，后面跟的还有完全陌生的人名及电话、地址。
　　“这个，是你在欧洲的行程，路线是安排好的，比较合理。每个地方都有我的老朋友，这样你会比较方便，而且也不会浪费太多时间。我跟他们都联系过了，你那边没问题吧？”教授和蔼地笑。
　　“教授，”民智鼻子开始发酸。
　　“我好象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欢呼。怎么？不是自己说要去欧洲接受薰陶吗？反悔了？还是没钱啊？”教授看着泪盈于睫的民智，笑了。
民智也笑了，她走上前去，紧紧拥着教授：“Prof. Smith，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匿名 *发表于 2002-10-13 17:58* · 发表于 2002-10-13 17:58

快乐无语，就像版主说的，民智在你笔下开始有个性，有丰采罗！希望不要介意我拨开话题小小。请问‘美丽的日子’有没有在内地的电视台播呢？你们是怎样认识‘美’剧的啦？如果曾在电视台播的话，观众收看情况如何呢？
我知道‘美’剧在台湾播的时候很轰动，甚至由於‘美’剧，崔智友、柳时元、李秉宪的影迷会都纷纷成立，而柳时元、崔智友和李秉宪都曾先後去过台湾访问呢！
香港就曾在一个收费电视台播出，所以回响不那麽大，但我们在各方面的努力下，知道很快会有免费电视台播‘美’剧，那时必然又会哄动罗！谢谢！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2-10-14 18:27

第五章　　　错过（上）
　　“我让你去的这些地方不仅有完美的绘画，还有更多绘画以外的东西，那就是文明，西方的文明。只有当你溶入更多更深的文化底蕴，你对绘画才会有更深刻的理解。”
　　教授言尤在耳，民智却已经在飞往伦敦的途中了。
　　“哥，是我。”
　　“是你吗，善宰？”民哲高兴的声音传来，“你应该再晚些打来，我正准备去医院接莲秀。”
　　善宰的神经紧张起来：“大嫂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只是例行的检查。因为今天我这边结束比较早，就顺便过去接她。你那儿现在还是清晨吧？这么早，有什么事吗？”民哲的声音听来很轻松。
　　善宰的心也放下来了，“哦，是这样的，今天是新年。我好不容易才在维也纳歌剧院混了个小差事，现在就得赶过去了，想到新年音乐会我就激动。我想跟你说的是，从现在开始我的手机就不能用了。音乐会结束后，我可能会跟朋友疯一晚，然后明天一早去美国。美美阿姨说想要把韩国的音乐植入美国，工作室正在成立中，她说需要我的帮忙。我可能要在那边呆上一段时间。”
　　提到梁美美，民哲沉默了。一会儿，他说：“那你要好好加油，希望今天过个好圣诞。”
　　电话挂断后，民哲突然想起来，忘了告诉善宰民智已经飞去伦敦，再打电话过去，却不能接通了。“算了，他也不一定会去找民智，纽约到波特兰可是要横跨整个美国呢！”
　　善宰拿出一张信封，抽掉里面的卡，放进写好的信。
　　信封上，收件人，赫然是：“李民智”
　　Smith教授的朋友并不像民智所担心的那样，要全程陪着她，去感受欧洲的一点一滴。事实上，伦敦那位和祥的老人只是替她订好酒店，大致分配了民智在伦敦的时间以及在英国时火车的线路，就跟民智告别了。
　　本来，民智的心里，最渴望去的第一站，是伦敦的国家美术馆，那里，珍藏有达芬奇的碳笔素描，而民智，也是从碳笔画开始了她的艺术人生。到伦敦后，老先生却说，Smith教授嘱咐过，希望她先去看看V&A，意即维多利亚和艾伯特博物馆，说在那里会有民智想要看到的东西，这也算是教授的新年礼物。
　　民智顺从地同意了，她相信教授所作的一切安排。
　　现在，民智就置身于V&A的地面楼。
　　虽然在英国，浓浓的东方气息却让民智眩惑了。伊斯兰、印度、中国、日本……这么多东方的文物陈列在伦敦的博物馆，是要向她展示日夜思念的家乡吗？
　　民智突然迈不开步子了。
　　讲解员的声音空洞地响着：“现在我们来到了韩国馆，这里的韩国艺术品也让人惊讶。西元300年，至今已有1700年历史的……”
　　民智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了，故乡，那不就是故乡吗？服饰、韩国鼓还有泡菜坛子，那不就是她的故乡吗？
　　她跪在那一片典藏前，泪如雨下。
　　“姑姑，你好，我是敏石的学弟，民智的哥哥。”善宰一身休闲装，一脸笑容出现在姑姑面前。
　　姑姑愣住了：“你，是维也纳的哥哥？民智没有告诉你她去欧洲了吗？还是说她这两天就要回来了？”
　　善宰也愣住了：“欧洲？她没有收到我的信吗？去欧洲做什么？”
　　姑姑解释道：“她去欧洲看画，是教授安排的。哦，你的信，是这一封吧？
　　姑姑把善宰让进屋内，走到民智的房间，拿出一封信来。
　　善宰一看，正是新年时自己寄出的那一封，信封完完整整，看来民智是没有看到这封信了。
　　“她走了三四天，这封信才到，”姑姑的话像是验证着善宰的想法，“算起来这孩子也走了有二十天了，应该会要回来了吧！”
　　善宰在沉思中惊醒：“姑姑，她是一个人出去的吗？都没有人陪的吗？”
　　“陪同的人是没有，可是教授好像都安排好了。”姑姑看起来很放心，“哦，民智她做了一个韩文和英文的主页，这些天在里面也记录了她的行程和感悟，教授每天都看，很是满意呢！”
　　善宰笑了，民智，她果然好样的！
　　“姑姑，我也看看吧！民智的电脑在……”
　　姑姑领着善宰来到民智的房间：“还好吧？民智她也很喜欢。敏石说这都是你的意思，合你的意吗？”
　　“很好，姑姑，谢谢你。其实我也只是想让民智觉得自己在美国也是有家的人，姑姑，谢谢你。”
　　姑姑关上房门离开了，善宰在工作台前坐下，陷入沉思中。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2-10-14 21:54

[这个贴子最后由快乐无语在 2002/10/14 02:10pm 编辑]

第五章　　　错过（下）
　　让善宰沉思的，是民智放在桌上那一排照片。
　　民智的亲生母亲、民哲和莲秀、民哲和民智，还有一桢，是三个人的合影――李成春、母亲还有自己。
　　照片上，三个人很幸福，而善宰，却想不起来那样的幸福了。
　　他来到小阳台，点燃一支烟。
　　民智，她偶尔恐怕比自己还要难过吧？
　　她那么单纯，喜欢就毫无保留地喜欢――像对民哲，恨也义无反顾地恨――像对以前的母亲，发现真相对她来说，不啻于当着全世界给了她一耳光吧？
　　善宰摇摇头，像是要甩掉这些胡乱的思绪。
　　善宰回到工作台前，打开民智的电脑。
　　主页的大门上，民智用了自己在汉城家中放大的那一幅照片，笑容甜美熟悉。善宰的脸上，不禁也浮出温柔的笑来。
　　照片下，是主页的主题，“Stretch　Your　Hands”
　　“摊开掌心？”善宰有些不解。
　　有一串英文字符在旁边闪过去了，现在是韩文的，善宰念到：“佛说，如果紧握住手心，里面一无所有。摊开手来，却能拥有整个世界。”
　　善宰的心有些触动，他点开主页，明亮的色彩让他的心情也为之一亮。
　　善宰随意地点开了“美国，我的梦”。
　　里面有美国、波特兰、缅因、Prof. Smith和姑姑的种种内容。民智用她细腻的笔触描述着美国和她的梦想。善宰没有细看，退了出来。
　　第二个目录，是“流浪儿也有家人”。
　　善宰想了想，还是进去了。
　　点击后，跳出一个画面：“我的家人，就是这些让我不管怎么流浪还是会有归宿感的人。”
　　这行字下面，就是六个可爱的碳笔画人头。民智用最擅长的碳笔，以漫画的方式画出了她的家人。
　　而第一个，居然是――善宰的母亲。
　　善宰颤抖地点开来。
　　“这个人，在她活着的时候，我一直想要忽略她，她的存在给了我莫大的困挠。她走了，我才知道，之前那样矛盾的心情，也是因为心中对她默然的感激和不知不觉中滋生的爱。”
　　里面，有很多幅画，多数都是油画，每一幅都配了简短的说明。民智凭着记忆画着继母，却都是那样温润动人。
　　鼠标在一幅画前停住了，善宰点击放大。
　　那是善宰跟母亲在阳台上品茶。母亲的脸在午后慵懒的阳光照耀下美丽又柔和，她温柔的手盖在善宰手上，两个人看上去什么也没说，却又有说不出的默契在流动。
　　这幅画下，民智说：“一直想要成为像妈妈那样的女人，活着让人温暖，离开让人怀念。我希望，爱音乐的那个人，也能记住这样的母亲。”
　　善宰的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他仓惶地关上电脑，看着工作台上三个人的合照，心如乱麻。
　　过了好久，他平息了自己的思绪，再打开电脑。
　　不敢再看那个流浪儿写她的家人，顺着目录往下看过去。
　　“爱丽丝的欧洲？”善宰看着这个目录，心知这一定是民智为了记录欧洲之行而做的了，忍不住点开来。
　　“走进欧洲，我觉得自己成了童话里的爱丽丝。神啊，请赐我慧眼和宽广的心胸吧，好让我可以多带走一些美好的记忆，一生享用不尽。”
　　善宰笑出声来，民智，你不是普通的贪心哦！
　　善宰很快就发现，民智所走的这条线，显然是精心安排过的。
　　伦敦、剑桥、斯特拉特福德、爱丁堡、柏林、法兰克福、魏玛、巴黎、里昂、马塞、庞贝克城、罗马、佛罗伦萨、威尼斯、米兰……这一路走来，民智所看到的文化，应该代表着欧洲文化的巅峰。
　　善宰想了想，选了罗马点击开来。
　　“经过庞贝克城那样凋零的远古文化的冲击，我来到了罗马。
　　罗马，罗马，千年无恙乎？
　　罗马却无从回答，竞技场的风从远古吹来，我仿佛听到了铁骑突出刀枪鸣。
　　罗马，罗马，倘若魂魄尚在，也请为我订制一个战场，让我做我生命不倒的角斗士！
　　……
　　在波各赛的美术馆一楼，我见到了最细腻的雕刻作品――巴洛克名师贝尼尼的Pluto and Persephone。精湛的手艺，大理石的光泽与纹理，那肌肤看上去是如此真实，在这样的作品前，我不禁落下泪来，艺术，原来可以这样动人。
　　……
　　欣赏了那么多的名作，我的心有些累了。只是，有一个地方我不能不去。
　　在海神的面前，我却不知道我要什么了。他静静地看着我，像是鼓励，也像是催促。许愿池的水从容地潺潺流着，我的心却有些惊惶失措。
　　海神啊海神，我可不可以许很多很多愿？
　　今天，我第一次变成了很多不同的人。
　　成了民哲，希望海神可以赐莲秀健康；成了莲秀，希望与民哲白首偕老；成了李成春，希望得到善宰母子的宽容；成了生我的妈妈，希望她儿孙满堂；成了可以说心里话的妈妈，希望善宰幸福；成了善宰，希望音乐与生命同在；成了我自己，――我却只能说，请他让我不枉此生，请他一定一定要让我老去时，不后悔来这一生。”
　　善宰的心里，感动弥漫开来。
　　就要关上电脑的那一瞬，一个念头闪过：“民智，现在该在什么地方了呢？”
　　他点了最后一站，米兰。
　　“布雷拉画廊……”善宰顾不得细看，鼠标拉到最下方。
　　“……
　　本来，这已经是欧洲之行的尽头了。不管我舍得不舍得，我都要跟欧洲说再见了。
　　可是，我已经看过地图了，奥地利，好近。
　　有一个跟我一样寻梦的亲人，就在那里，就在维也纳。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找到他，没有电话没有地址，可能去也白去。
　　然而，我却不能不去。
　　有个声音在呼唤我，他乡遇故知，他寂寞的心里会因为我的出现而温暖吧？又或者，就算遇不上，空气中的流动，却也会让他感知亲人的存在吧？”
　　民智的落款就是这天，米兰的夜晚九点。
　　善宰的心猛地跳起来，米兰九点，那么就是刚才了，时差大概九小时，就是刚才没错了。
　　有个声音也在呼唤着善宰，他顾不得跟姑姑解释，拿上行囊冲了出去。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2-10-15 00:30

第六章　　　两个人的故乡（上）
　　手续不像民智想的那么复杂，不到中午，她就已经在前往维也纳的火车上了。
　　这一路温柔的山脉，吸引了民智的视线。这多像多山的韩国啊！
　　民智拿出纸笔，写了起来。
妈妈：
　　我又想你了。
　　这个旅程，本来应该是最惶恐的一段，因为，旅程的那一头，再也没有和蔼可亲的老人家为我接风洗尘。
　　可是，妈妈，我的心却一直在说：“火车怎么这么慢，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维也纳？”
　　是的，妈妈，我想去见那个爱音乐的人。
　　不能带给他像妈妈那样的安抚，我很惭愧。可是，我也想要用我的方式、用我的感悟温暖他的心，妈妈明白我的意思吧？
　　那个爱音乐的人，他跟我一样寂寞吗？
　　　　　　　　　　　　　　　　　　　　　　　　　　　　　　　　　　　　民智上
　　黄昏的维也纳歌剧院，笼罩在夕阳温柔的余晖里，恢弘的气势减弱了，方正的线条也柔和起来。
　　“妈妈，在这里，我就能见到爱音乐的那个人吗？还是说，只要没有变成石头，只要一直守在这里，就一定可以见到他？”民智喃喃地说。
　　善宰的呼吸快要停止了，那，真的是民智吗？真的是从米兰赶来的民智？
　　他稳了稳自己的心跳，朝着民智走过去。
　　民智却浑然不觉。
　　在歌剧院前，她跪了下来：“在这里，你一定见过我爱音乐的哥哥吧？就是来自韩国的李善宰，想起来了吧？我，有很多很多的心愿，有一个，是关于他的。请你一定要眷顾他，如果生活亏待了他，请用音乐弥补他。”
　　民智停了下来，善宰往前走了一步，却听见民智幽幽地说：“一个人的地方，是异乡；有了亲人的地方，就是故乡。他送给我一个故乡，那是姑姑和我的故乡波特兰；我，也想要送给他一个故乡，就是这里，我和哥哥的故乡维也纳。”
　　善宰的心被牵动了，民智，这是十五年朝夕相处的民智吗？
　　民智站起身来，再看一眼歌剧院，准备就此离去。
　　回过头，――那是谁？
　　笑着的，噙着泪的，那是谁？
　　民智咬咬自己的手指，疼痛如此真实，再看看越来越近的那个人，也是如此清晰。
　　她笑着奔过去，搂着善宰的脖子，“是你吗？是你吗？是你吗？”泪却滚滚滑落。
　　“是我！是我！是我！”善宰迭声回答，泪也滚滚滑落。
　　“民智，”善宰气喘吁吁地跑来，“好遗憾，票早就卖完了，不能请你在这里看一出舞台剧了。真不知道新年音乐会后还会这么火！”
　　“那有什么，这是我们的故乡呃，想什么时候看不成啊？一定要今天吗？”民智大声掩饰着自己的失望。
　　善宰笑了，“也对，什么时候看不成啊，不一定要今天的。”
　　民智转转眼珠，若有所思地问：“爱音乐的人，接下来要怎么办？”
　　善宰想了想，还没有回答，民智又接着说：“暂时没有想好对不对？不如我来安排好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坐在这里好不好？看着听音乐剧的那些人进去，再看着他们出来，看看他们的表情也很有意思，对不对？”
　　“民智――”善宰还没有来得及反对。
　　“就这么定了，一个做音乐的人难道不能承受别人的音乐带给观众喜怒哀乐吗？就让我们好好看看舞台外的这出戏吧！”民智不容善宰有反对的理由。
　　善宰无可奈何地笑了。
　　“其实，是这样的，我是觉得，万一有人要退票呢，我们守在这里说不定还可以进去。”看着善宰无可奈何的表情，民智补充道。
　　“看来你是一定要守在这里了？那我先去买点吃的东西，……”善宰再一次被民智打断：“等等等等，快看那边那个人，天哪，他是来看音乐剧的吗？爱音乐的人，他是今天第一个观众哎！他还那么匆忙，――唔，脸上很幸福地笑呢！我就说嘛，守在这里不会失望的。――你刚才说什么，现在买什么东西嘛，人都要慢慢来了，等音乐剧开始，我们再去填肚子，好不好？”民智回过头来，善宰身不由己地点点头。
　　观众果然陆续地来了，歌剧院的大门，也在几分钟后打开了。
　　善宰突然觉得这样真的很有意思，匆匆的、从容的、渴望的、平静的，种种脸孔走过去，实在很有意思――将来，也会有这么一天，坐在剧场外，看着人们这样虔诚地来听自己的音乐会吗？
　　该入场地都入场了，歌剧也开始了，没有人要退票，善宰推推民智：“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可是我什么都吃不下，”民智的脸有些严肃，善宰猜不透她又在想什么。
　　“我什么都吃不下。爱音乐的人，艺术带给人的感受，是相似的吧？”民智转向善宰，善宰点点头：“应该是的。”
　　“那么，我好想知道，将来看我画的那些人，是什么样的心情；我也好想知道，看完我的画，他们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善宰心里一惊，民智，看穿了他的心思吗？
　　“我们现在不要吃东西，好不好？就在这里守着，想像着里面的欢呼、感动、流泪甚至沉闷，这样好不好？怀着揣度的心情，等着这出戏落幕，再看人们的表情，不就是一个完整的过程吗？我们就这样守着嘛，好不好？”民智有些撒娇地说。
　　善宰有些奇怪了，为什么，自己总不能拒绝她这些有点“出格”的想法呢？
　　他只能笑着点点头。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2-10-15 17:32

第六章　　　两个人的故乡（下）
　　想像，并不是民智想的那么容易。尤其，是对自己不甚了了的音乐。
　　喋喋不休地说了一阵后，民智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江郎才尽了。她碰碰善宰：“你就不能想像吗？一个人想像好无聊哦！”
　　善宰笑了：“你累不累，民智？我跟你说个故事好不好？你只要听着就好了。”
　　民智的确累了，她顺从地点点头。
　　“我说故事的手法可能不好，这个故事也有点短。有一个人，跑了将近半个地球，去追回自己发出的一封信……”
　　“这个故事实在不好，你说故事的手法也太差了。跑了半个地球，追回了吧？这样的故事可信度太低了。”民智懒洋洋地打断善宰的话。
　　“民智，不如我们打个赌，你是要追回还是要没有追回？”善宰有些赌气地说。
　　“那当然是没有追回。”民智肯定地答，“可是要怎么验证答案？”
　　“这你不用管，你确定是要没有追回吗？”善宰一本正经地问。
　　民智再懒懒地点头。
　　“那赌注是什么？”善宰问。
　　民智听到赌注，一下来了精神。她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得意地笑了。
　　“赌一件事吧，输了的那个人，不管赢的人怎么吩咐他，都必须要为他做一件事，不可以拒绝哦！”
　　善宰更得意地笑了：“那，从现在起，李民智就欠着李善宰一件事了。”
　　民智不解地看着善宰。
　　善宰拉开旅行箱，从里面拿出一封信：“给你的，答案。”
　　民智拿眼撇撇善宰，将信将疑地接过信封。
　　“李民智？”再看邮戳，“奥地利，维也纳，美国，波特兰？”民智的声音小了下去。
　　良久，她抬起头来，泪眼迷离：“这就是你跑了将近半个地球追回来的信吗？你还真是不一般的傻呃！我可以看吗？看了不会后悔吗？没有跟我绝交什么的吧？”泪水还挂在脸上，笑容却出来了。
　　“傻不傻你不用管，反正现在有人欠我一件事，我又没有吃亏，”善宰故意地说着，“快打开看看吧！”
　　“你这是在求我吗？这就是求我做的那件事吗？”民智慧黠地笑。
　　善宰一下子收起笑容，眼睛朝向别处。
　　过了好一会儿，他回过头来，民智还拿着那信封发呆，唇角挂着一抹神秘的笑。
　　“爱音乐的人，我不要看这封信。它是我的，我想什么时候看都可以，我这一辈子都不要看也可以。至于为什么，你想要知道吗？――你最好还是不要想知道，不然就浪费我欠你的那件事了。”
　　善宰哭笑不得，民智，她总是这样出人意料吗？
　　“还好没有票听歌剧，不然，我可能会在里面睡大觉丢大脸了，我真的好困哦！”民智打了呵欠，懒懒地说。
　　善宰一把揽过民智：“这个时候，如果是哥，他会让你这样安安静静地睡一小会儿吧？那我也可以啊！”
　　民智想要挣扎，可是她实在是太累了，――他的怀抱还真的跟哥一样温暖，她想着，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善宰看着熟睡的民智，心中的温柔渐渐升起来：“说我傻，有你那么傻吗？我起码是知道你住的地方才跑过去的啊，你呢，两眼一抹黑就来了，找不到我又怎么办？失望地回去，永远不跟任何人提起吗？民智，你为什么这样对我？因为妈妈，因为欠着我吗？不需要的，傻民智，我很好，过得很好，自从――”善宰努力回忆着，是从哪天开始过得很好呢？
　　寒风袭来，民智轻轻地颤抖了一下，善宰更紧地搂住她。
　　终于散场了，民智却依然熟睡。
　　善宰不忍叫醒她，一个人静静看着人潮散去。
　　“真的是很有意思，”善宰笑了，每张脸看上去都如此生动地留着歌剧的影子，艺术的感染力竟是这般不可捉摸！
　　当所有人都散去，善宰低头看着仍然熟睡的民智，心中的怜惜油然而生：“就让她这样睡着好了。”
　　清晨，民智从熟睡中醒来：“这，我这是在哪里？爱音乐的人呢？”
　　恍惚中还记得舞台外的那出戏，那个人，已经走了吗？把她丢在这样的酒店就走了吗？
　　沮丧占满了民智的心。
　　梳洗妥当，无精打采地，跟姑姑通了电话，准备回美国去。
　　门打开，一个人倒了进来。
　　爱音乐的人？
　　善宰揉揉眼，带着睡意看着民智：“睡好了吗？我想你半夜醒来不知道状况可能会害怕，我在这里守着比较放心。呵！好困，你先看看电视，我回房再睡一会儿，之后再说行程。”说完自顾自的就要走，民智说话了：“我，已经跟姑姑说过今天回去了。――维也纳的回忆，如果不够完整的话也只好下次再补齐了。”
　　善宰再揉揉眼：“你是说你要现在一个人回去波特兰吗？”
　　民智点点头，眼里却有不舍。
　　“那我也只好――”善宰想了想，“那我也只好送送你了。”
　　机场，善宰的心情不像是要送走朋友，他愉快的哼着小曲儿，民智的心隐隐难过起来。
　　办好手续，善宰陪着民智坐在明亮的大厅里，他一直注视着民智，她的脸有些忧郁，还有些苍白，她这样一直不说话，是在想什么呢？
　　民智开口了：“我，一直觉得爱音乐的那个人，也是我的亲人。不管曾经怎样尴尬怎样难堪，都把他当成我的亲人。”
　　民智的目光看起来那么遥远，善宰的心突然有些疼痛。
　　她停了下来，唇边竟然有了笑意，只是，善宰看着那朵微笑，心里却没来由地更痛了。
　　“可是，那个人，好象并不喜欢做我的亲人。”
　　善宰心里一跳，不是的，民智，他却没有说出口。
　　民智接着幽幽地说：“他啊，明明知道我的梦，可是却不成全我。”
　　善宰又是吓了一跳：“民智，我有吗？”
　　民智回过头来，考量地看着善宰，想了一会儿，说：“你有。”脸上却已是调皮的笑了。
　　“你早就知道我这么轻浮地跑去美国会碰一鼻子灰，你却没有提醒我。自己一个人参透了艺术的道理，跑到了音乐圣地维也纳，却根本没有想起来要告诉我，我也应该先到什么地方去丰富我的视野净化我的灵魂。”民智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埋怨，善宰却笑了，心里的痛与不安奇怪地消失了。
　　“可是，我才不要变成你那么自私的人。”民智明媚地笑着，有些娇嗔地说。
　　“那你要怎样？”善宰愉快地问。
　　“我，”民智的笑容消失了，眼光朝向前面，“我的感受，不想要瞒着爱音乐的人。”
　　“现在的我，脑子里充满着那些画，那些艺术作品，每一件都那么深刻地留在我的脑海里。”
　　民智的右手捂着心口的地方，声音轻柔而迷茫：“可是，在这里，却已经掏空了一样。欧洲把我这里，似乎掏空了一样。我，还能画什么呢？拿起笔来，都似乎灌了铅一样的沉重，我，还能画什么呢？”
　　善宰震惊了。
　　这，不也是他的感受吗？
　　来到维也纳，这半年的光阴，他的感受不也就是这些吗？
　　他看着民智，一种崭新的情绪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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