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冬天,满目萧索。风还是一如既往的吹到人心里,吹走一切希望,一切活力。满世界似乎都沉寂了,好像受惊一样瑟缩不动,只等一声惊雷才会惊跳起来,恢复喧嚷。
敏洙站在窗前,端着一杯绿茶,似乎已经占了一个世纪,定定的看着窗外一片枯叶被风吹得忽上忽下,好像要研究一下树叶究竟要被吹到哪里。
门轻轻的被敲响了,她受惊一样转过头来,深深吸一口气,说:“请进。”
进来的是金俊基, “敏洙。”他站住,从上到下仔细的看看敏洙,“嗯….,怎么搞的,垂头丧气,振作一点嘛!”说罢笑着走过来,双手搂住敏洙双肩重重的一握.敏洙回报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老师”.
俊基看着敏洙问道:”怎么,徐医生的婚礼你真的不去了么?”
敏洙摇摇头,说:”不去了,医院的事还很多,我的一个病人情况不太好,要注意观察一下,老师帮我问候徐医生吧!”她略停了一下,又问:”珍雅…..,好吗?”
俊基深深的看了敏洙一眼,说:”好.身体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每天都忙着孤儿院的事,非常忙碌啊,劝也没什么用,一个人拼命一样想做两个人的事…..”说到这儿,赶忙停住,掩饰一样笑了一声.
“没关系,老师,我没问题,”敏洙微微笑着说。
“要命,”俊基心里想。最怕见这种笑容,好像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灵魂飘离,只剩下躯壳,对你做一个空灵的微笑。“那我走了。”俊基停了半晌,方才迸出这么一句.
“好,老师再见!”敏洙将俊基送出门外。
汉城。
在一家酒店前,喧喧嚷嚷站了很多人,大家翘首企盼着什么,忽然有人喊了一句:“来了,来了!”大家便稍稍后退几步,徐徐开来了一辆结婚喜车。“新娘子真漂亮!” 大家惊叹着,看着从车上盈盈走下的新娘,新娘微微笑着,向身边的人打着招呼,眼神却不时向四周扫过,及至看见远处站着的金俊基时才惊喜的扬了杨眉,眨眨眼,作了个鬼脸.
婚宴过后,不依不饶的客人又簇拥着来到了新人的新房,俊基也在徐润静的要求下来了,看着年轻人热热闹闹的场面,他悄悄的找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坐下,端着一杯咖啡,望着徐润静被年轻人们种种令人啼笑皆非的要求折腾得应接不暇,幸亏他身旁那个高大 俊朗的新郎对徐润静体贴有佳,但不幸的是这往往会招致更多的哄笑,可新郎似乎对大家的戏虐很有免疫力,一直彬彬有礼,丝毫不见狼狈.
“啊,真够呛!” 润静走到俊基面前,长出一口气,”这就是嫁入豪门的第一件大不幸!’他笑着说,望着俊基不解的面容,润静皱皱眉头,”看来院长还是没有什么长进,一点都不懂得幽默!我是说婚礼呀,非要搞一个教堂式,又不伦不类弄一个传统式,累死我算了吧!’说完,拿起一瓶冰水咕咚咚的喝了几大口.
“谁要累死我的新娘?”
润静一回头,看见新郎笑容可掬的走来,”润静,可以介绍这位先生吗?”润静撇撇嘴,”我刚走开一秒钟,这个人就找来,可见我今后将度过多么悲惨的岁月!”说毕,盈盈站起身来,介绍道:
” 这是我从前工作过医院的院长,金俊基先生.院长,这位是我先生,张英哲.”两位男人彬彬有礼的握手致意.英哲说:”是金俊基院长呀,久仰您的大名,没有想到我国鼎鼎有名的胸外科专家竟然如此年轻,润静跟我提过您的大名,却未提及年龄,真让我大吃一惊.您能来参加婚礼,真是不胜荣幸之致了!”俊基笑着说:”太过奖了,您是商界英才,我经常在报纸上看到您的消息.”润静笑着搂着英哲的胳膊,”好了,不要再客套了.英哲,我可以脱离你身边几分钟吗,和院长很长时间没见面了,想聊聊.”英哲点点头,”当然可以.”说毕,朝俊基点点头,转身离开。
“怎么样?离开医院一年多就结婚了,看样子过的不错嘛!”俊基笑着说。
“我总不能对院长再心存幻想了吧!院长倒来取笑我!我这个人一向是极富理智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所以很快就找到了应该嫁的人说毕爽朗的笑了起来。“车医生怎么没来,您没有向她转达我的邀请吗?”
“车医生有点事情,不能分身,他让我向你表示祝贺。”
“车医生怎么样了,还是很难过吗?”
“谢谢你,徐医生,”俊基忽然望着润静真诚的说.”如果不是你提醒了我,我是不会去找秀亨的,我们兄弟或者到死都是互相仇视,不能了解自己的真实心意.谢谢你!”
“别谢我,只不过我是旁观者,看得更清楚罢了。“润静也有些伤感,提起那个名字,大家都会涌起一股难解的思绪.
“我不知道,”俊基沉吟,“不知道敏洙是算好一些呢还是更糟,表面上倒是一点看不出,可让人担心就是这一点,太镇静了,两年了,从来没有休息过,每天都在医院度过,好像很怕离开似的.也从来不愿意见珍雅,总是有各种理由推托,你总该记得珍雅手术过后,她是怎样的守在身边一步不肯离开,直到病情稳定,可现在………..”他没有说下去。
“那院长你呢,您怎么样?”润静定定的望住俊基。
“我?我很好,秀亨不就是这样希望的么,为了我的幸福,为了珍雅,他 才那么决定的,不是么?我认为我是了解秀亨的,他希望我们过的幸福,我们应该幸福.”他长出一口气,”不说这个了,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我还没恭喜你呢!我也要走了,4点的飞机,欢迎你回医院看看,同事们都很想你呢!”
“一定!”润静点点头,”我会去看院长的.”
医院。
日复一日的繁忙景象,日复一日的绝处逢生,日复一日的生离死别。
自从成功的进行了几例心脏移植手术后,医院名声大振,前来求医的人络绎不绝,,同时又开展了无偿医疗援助以及支援教会孤儿院,更使得医院名噪一时,金俊基院长也成为医界的年轻精英,吸引了很多才能卓越的医生前来加入。
在内科病房,敏洙正在为病人会诊,护士前来告知:“车医生,会议还有10分钟就要开始,您是不是该准备了?”敏洙点点头,回头交待了值班护士几句话,随即向会议室走去。
来到会议室,大家都已到齐,敏洙打量了一下四周,差不多坐满了,俊基见到敏洙连忙招呼:“车医生,辛苦了,快坐!”
敏洙抱歉的对大家笑笑,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俊基对大家说,“在大家的努力下,我们医院发展的很不错,作为这个医院的院长,我的能力水平都与本院的发展要求相去甚远,多亏各位的鼎力帮忙,多谢了!今天主要是给各位介绍一下新来的同事,胸外科医生,张源和。”
敏洙身旁站起一位高大 的男人,朗声说道:”我是张源和,请大家多关照!”敏洙正在走神,冷不丁下了一跳,抬眼望望,竟发现这位新来的胸外科医生正微笑的看着自己,”你好,车医生!”
敏洙弄了个措手不及,也慌忙点头,“您好。”俊基看到这一幕,微笑了一下,接着说:“张源和医生是留美博士,刚刚回国,能够加入我们医院我感到非常高兴。我们希望张医生能够为我们医院带来最新的医疗技术,医疗理念,也希望大家能够欢迎张医生加入我们医院这个大家庭。”
小儿科的吴主任一向是心直口快,直接向张元和问道:“我很好奇,张医生是留美博士,想必在国内很吃香,为什么会来我们这样一个中等规模的医院呢?在汉城找个工作应该不难吧?”麻醉科主任忙向吴主任使眼色,“吴主任怎么这么说话,张医生会误会我们医院的医生都在为自己的饭碗发愁呢!”张元和倒非常镇静,扫了一眼全场,慢慢说道:“我来这家医院当然不是要砸掉各位饭碗,我也没有这个本事,我只不过是个有野心的人罢了,这野心嘛,对各位,对医院当然不会有什么害处,但也不便对大家说明,请原谅.而且,这家医院非常吸引我,目前医疗界不都在关注这儿吗? 想要成名,这儿应该是最好的舞台了吧.”大家对这番慷慨陈词目瞪口呆,俊基急忙打圆场,:”无论如何,医生总是以治病救人为天职么,我期待张医生的杰出表现.”
会后,大家三三两两离开会议室,敏洙一个人走在后面,俊基追上敏洙问:”敏洙,下班后喝一杯吧!”敏洙摇摇头,抱歉的笑答:”对不起了,老师,我有点累了.”俊基无奈的笑道:”好吧!好好休息吧!”
下班后的医院显得有点空旷,敏洙慢慢走在长长的走廊里,路过秀亨的办公室时,略微犹豫了一下,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好像下定决心一样,走过去轻轻扭动门锁,打开了门。
办公室还是老样子,一切都被小心翼翼的保存下来,仿佛主人刚刚下班。敏洙拿起办公桌上的名牌,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字:胸外科主任医师 金秀亨。放下名牌,她走到桌后转椅上坐下,将桌上的各种小物件一一拿起,仔细看看,又轻轻放回原处,不由得想起秀亨去世时,也就是珍雅手术后医院里那奇异的,善意的沉默,大家不由自主的放低声音,小声关注着珍雅的病情,对待她小心体贴,从未在她面前提及秀亨。想到这儿,她不由笑了一下。
突然,口袋里的呼机响了起来,在这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异常刺耳。她赶忙拿出来看看,原来是重症室呼叫,敏洙关上门,朝重症室奔去。
来到重症室门口,屋内已聚集了众多护士,急救措施已展开,她惊异的发现今天新来的医生张元和医生正在病床边忙碌 ,各项动作指令有条不紊,精确有效。急救效果非常明显,病人的病情缓和下来,重症室内只听得大家长出一口,敏洙也不由轻轻呼一口气,每逢遇上这样的场面,她的心就不由悬起来,感到和死神搏斗的紧张,每救回一条生命,她就会为自己选择了医生这个职业而感到庆幸。
“怎么样,干的不错吧?车医生。”张元和走过来,嘴角带着一丝自负的微笑。
“啊,当然,非常好。没想到张医生刚刚来医院就有这样的表现,您的临床经验非常丰富,我还以为。。。”
“还以为我是一个满脑袋理论的狂妄自大的笨蛋呢吧?”张元和笑起来,“我请车医生和一杯咖啡怎么样?”
敏洙点点头,两人朝自动售货机走去.
“车医生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呀!”
“为什么?”
“好像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一样,目光涣散,很吓人哪!”张元和歪着头,挑起一边嘴角,邪邪的瞟着敏洙.这个表情如此熟悉,敏洙不由愣了一下,“张医生真会开玩笑。”
“嗯。。。。,让我猜猜,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表情呢?难道是失恋了吗?被男人抛弃了,丧失了生活的乐趣。是这样吧?”张元和依旧这幅表情,不依不饶。
“张医生!”敏洙打断张元和的话,“我觉得我们还没有熟悉到能够开这种玩笑,对不起,我还有事。”说完转身朝办公室走去。
“车医生,我们会慢慢熟悉的,不是吗?到时候我再跟你开这种玩笑好了!”张元和在敏洙身后喊道,敏洙没有理会,继续朝前走。
孤儿院里,珍雅正忙着给孩子们布置游艺室,一对孩子哭哭啼啼的走进来,珍雅笑着问:“都是大孩子了,还哭,真不害羞!怎么了?”两个孩子争先恐后的说:“我们在猜金叔叔今天会带什么好吃来,秀英非要说金叔叔什么也不带,我们就打起来了。。。”话音未落,俊基走进来,“谁在想金叔叔呢?”两个孩子一见俊基两手空空,瘪瘪嘴立刻要哭出声来,珍雅忙笑着问俊基,:“真是的,大老远跑来居然什么也没有给孩子们带!”俊基恍然大悟,呵呵笑起来,“好吃的都放在外面了,去找玛丽亚么么吧!”孩子们欢呼着奔出去。
俊基慢慢走到珍雅身旁,轻轻抱住珍雅,在珍雅耳边低声说:“想你了,你不想我吗,为什么好几天都不回家?”珍雅生怕孩子们看见,忙脱身出来,带着一向的温柔腼腆的笑容说:“你看。。。。”俊基笑着打断他的话,“我知道,我知道,你很忙!陪我出去走走的时间总有一点点吧?”珍雅嗔怪的瞪了俊基一眼,俊基又呵呵笑起来。
刚出门,迎头碰上玛丽亚么么,玛丽亚么么瞪大眼睛:“怎么我说刚一转身院长先生就不见了踪影,原来来找夫人了!我就那么令人讨厌,那么不识趣,每回院长都非要用一大包吃的、玩的让我拖不开身,你好去找亲爱的人么?”俊基尴尬的笑道:“玛丽亚么么这么一说,下回我倒不敢再带什么东西了!”玛丽亚么么赶紧在胸前划了个十字,闭上眼说:“上帝保佑,你还是照旧吧,不然我会被孩子们的眼泪送到天国去的。今天院长不走了吧?”俊基点点头,“对,晚上我到神父那里去,明天一早直接从那儿出发去矿区,回来我可以来接珍雅吗?英子(被罢养的孩子,忘了她的名字,且杜撰一个代替)很想妈妈了!”马里亚么么又划了个十字,说:“谢谢天主,你赶快把她接走吧,在这儿累出什么毛病来,我可承担不起!好了,你们尽管去卿卿我我吧,我也该知趣一点儿了!”珍雅责备似的看了一眼她,刚想说话,马里亚么么转身就走,抛下一句:“快走,快走!”
天气很冷,风吹起地上的积雪,扬起一阵轻雾。俊基轻轻拥着珍雅,两人慢慢走在树林里,两人心里都觉得一阵阵暖意,不时相视一笑,都不愿意开口说话。
最终,珍雅开口了:“英子好么?”
“好。妈妈昨天带她去看牙了,可哭了一鼻子了呢,妈妈哄了她半天,最后还是带着民宇和她一起去了游乐场才算罢休。”
“妈妈真好。”
“是啊!似乎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英子身上了,操了不少的心。”俊基微微一沉吟,“我觉得妈妈似乎把英子当成了秀亨,好像要补偿什么一样。秀亨也是象英子这么大时被爷爷和妈妈领养的,小时候什么也不懂得,不觉得妈妈待秀亨有什么不一样,现在想来,妈妈那时并不爱秀亨,只是出于对爸爸遗嘱 的尊重才把秀亨抚育成人的。以秀亨这样的身世和个性当然感受很深。秀亨去世对妈妈打击很大,她大概是觉得对不起秀亨吧,所以见到和秀亨身世相仿的英子就不由自主地把她当成了秀亨,想要补偿她20年前的缺憾吧!”
珍雅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默默的走着。忽然,珍雅抬起头来望着俊基,问:“先生也是这样想的吧,也觉得对不起秀亨吗?觉得没有像兄弟一样爱过秀亨,所以心里很愧疚,很痛苦吧。”俊基避开她的眼光,没有说话。
“可这不是事实,先生不能因为秀亨去世了,”她顿了一下“也不能因为我身体里跳动着秀亨的心,就把并不存在的事情想象扩大,您是把秀亨当作自己亲弟弟看待的,不是吗?秀亨也是这样想的,我们那次一起出去旅行,他跟我提起很多小时候的事,跟先生小时候的事,我能感觉到秀亨很爱他的哥哥,他确实是把先生当成亲哥哥看待的,先生您不明白吗?”
俊基紧紧搂住珍雅,低声说:“谢谢你,珍雅。”珍雅也轻轻说道:“我每天都为秀亨作祈祷。爱他的人很多,他也会希望他爱的人能幸福生活,我们应该懂得秀亨的真心。”
俊基点点头,说:“但愿敏洙也会明白。明天敏洙会去矿区的,你。。。。。。。。”
“我明白,我就在这儿等先生好了。”
第二天,俊基和神父来到矿区,在临时的医疗室前已聚集了很多来看病的矿工及家属,医院的医生护士尚未到达。俊基不时和相熟的人打着招呼,神父打趣说:“金院长在这儿非常受欢迎呀,和我几乎不相上下。”俊基笑了笑,远远望着敏洙的车开了过来。“啊,车医生来了,”神父迎了过去。
敏洙停好车,拿着医疗箱走下来。“啊,车医生每个星期都来这里,实在太辛苦了!”神父急忙接过敏洙的箱子,敏洙笑笑,朝俊基点点头:“老师。”
一辆深蓝色的跑车疾驰过来,在敏洙身旁戛然而止,吓了神父一跳,“又是这个张医生,他不干点什么惊人的事是不是就会感到空虚呢?”敏洙忍不住一笑。“神父是在说我吗?”张元和走下车来,西装笔挺。神父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晤。。。。穿成这样,是到这儿来结婚吗?”张元和打趣地看着敏洙笑笑,“我倒有此意,不知车医生愿意跟我结婚吗?”敏洙一时气节,“张医生!”“啊,对不起,车医生,我还以为我们已经熟悉到能够开这种玩笑了呢!”张元和一边说一边洋洋得意得从敏洙身边走过,扔下敏洙愣在原地。
神父见此情景,对敏洙说:“这小子该不会真对车医生有意思了罢,不然干吗好几个月每星期都往这儿跑,虽说天主让大家行善,但顺便带点儿私心也是可以的吧。”敏洙笑着瞪了一眼神父,朝俊基走过去,两人一起进了医疗室。
傍晚,总算是送走了最后一批病人,大家已是疲惫不堪,敏洙慢慢收拾桌上的东西,俊基过来对敏洙说:“ 怎么办呢?我要去一下神父那里,没有办法送你了。”敏洙笑说:“老师,不必了!”“太好了,我来送车医生怎么样?”张元和站在俊基身后问道。
“不必,谢谢张医生,我自己开车回去就行。”
“反正我也要回去,我就跟着车医生的车吧!”不由分说,张元和拉起敏洙就走。俊基在后面笑着说:“那就辛苦张医生了!”
回到城里,天已完全黑了,在开往敏洙家的岔路口,张元和开车挡在敏洙车前。
“车医生,去喝一杯吧!别摇头,你看在我跟你做善事的份上,也该感动一下吧!”
“张医生,我真的很累了。”敏洙发动车子要走。
张元和赶紧跳下车子,拦在敏洙面前。“车医生!”敏洙无奈,以手支额,似乎不胜其累。
“车医生,你的事情我听说了,我很同情车医生,但也非常不理解车医生。你要为了一段感情,为了一个死去的人陪葬吗!”
“谁说他死了!”敏洙大喊一声,蓦然惊呆了,似乎被自己的话吓住了。
张元和也愣住了,半晌,才慢慢说道:“对了,就是这样,你一直不肯承认他死了,你一直活在你自己编造的谎言里,所以你拼命的工作,麻醉自己;所以你不敢见金院长的夫人,因为她会让你想起他已经死了,是吧?你疯了,你知道吗?你还是个医生吗!真可笑,金院长还以为在你面前只要不提到金秀亨就是保护你,其实,他已经把你变成了一个疯子!”
敏洙呆呆的坐在车内,似乎虚脱了一样,什么也没听见。
张元和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车在路边停好,把呆呆的敏洙从车上拉下送到副驾座位上,然后坐上车,说:“我送你回家吧!”
“他就在那儿,不很远但也不近,我轻轻的叫他,秀亨…….,他就那样对我笑笑,他不是一直这样对我笑吗?骄傲自大,满不在乎.我生气了,就对他喊,那你走吧….,可是不,他还是那样对我笑.我们不是一直这样吗?一切都是他决定的,他想爱的时候就爱了,他想走的时候就走了,他想死的时候就去死了,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跟在他的后面,让他来决定命运。”敏洙忽然开口了,象做梦一般呓语,“我等了他十年,十年,迷失了自己,让他变成了自己的灵魂。我怎么能承认自己的灵魂死了呢 ?死,什么是死呢,就像他那样消失了,不见了。。。”她顿了一下,似乎在仔细玩味这个词,“不,是他变成了你的一部分,在你的血液里流动,却听不见声音,触不到身体,秀亨的死已经变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应该是这样吧。。。。。”
敏洙陷入梦境一般的沉思中,张元和深深的注视着她,无言以对。
金秀亨,是怎样一个人物呢?
孤儿院里珍雅心神不宁的出了好几次错,马里亚么么皱着眉头说:“看看,看看,我们心地纯净,心如止水的尹珍雅上哪儿去了?”珍雅不好意思地低声说:“么么,我是在想英子呢!”
“啊,早也不想,晚也不想,偏偏金院长来了开始想,嗯,不说了,不说了,再说,珍雅恐怕再也不会来这儿了吧,这也是我的损失呀!”
珍雅低头笑笑,不由自主地向外瞄了一眼,正在这时,听见了俊基车子驶入院子 的声音。
两人向马里亚么么告了别,车子向城里疾驰而去。
“累了吧?”
“不累,只是每天看着这么多的病人,心情不大好受罢了。”
“您的事情太多了,可我也不能帮什么,我。。。。”
“珍雅,别这样,有你在,什么事情我都能应付。孤儿院的事情也很多,你要多注意身体,虽说恢复的不错,但也不能过度劳累了,妈妈几次三番的对我说让你离开孤儿院,但我想你是不会同意的,所以也没提起,但我们也不能让老人太 担心。”
“是吗?”珍雅沉默下来。
“珍雅,,用不着担心,妈妈也是担心你。再说英子,民宇都上学了,永琪也在美国,妈妈也很孤单,你抽空多陪陪她吧!”
“好。”
“明天医院还有医疗援助讨论会,你上次见过的那个小孩子这一次可能有机会做手术。”俊基见 珍雅有些消沉,忙说些高兴的事情。
“是么?”珍雅果然高兴起来,“太好了,谢谢你!这下可好了,父母该多高兴呀!”
俊基见珍雅高兴的样子,不由笑起来,“别高兴的太早,还要上讨论会呢,还有几个病人在等呢,资金很紧张。”
“可先生您会尽力吧,那个孩子那么小,那么可怜,不能让他就这样死去吧?”珍雅真的着急起来。
“当然,你放心吧。”俊基笑着保证,但也不免有些忧心忡忡。经营一家医院远比他想象的要困难的多,医生的水平,医疗设备的更新,医药公司,医疗援助,千头万绪霎时间全部用上心头,他定定神,向窗外黑漆漆的夜色扫了一眼。忽然想起了那个自命不凡的张医生来,不由笑了一下。
“怎么了,先生?”
“我还没对你说起过呢,医院新来了一个胸外科医生,姓张。手术做的不错,人也很帅气,对敏洙好像很有好感,好几个月来回回跟我们到矿区看病,连神父都问我他是不是对敏洙有意思了。”
“那您看呢?”
“怕是单方面呀,敏洙好像有点无动于衷。不过,那小子很像秀亨,怕是不会轻易放弃吧!”
“很象秀亨?”珍雅喃喃的重复了一句,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天很阴,没有星星。
医院。
管理部长韩成九匆匆忙忙走进电梯,与正出电梯的麻醉科主任庄了个满怀,“哎呀,韩部长,急着上哪儿去呀?”
韩成九一脸没好气,“上哪儿去,上哪儿去,当然是找钱去,没有钱做手术,都把申请 递上来,我们是什么,是慈善机构吗?”
“嘿嘿嘿,韩部长,你不要认错人呀,我可没申请做手术。”麻醉科主任笑起来。
“啊,你就别跟我打岔了。今天的会议你不参加吗?”
“当然参加,得等到金院长查完房 吧!”
“既做管理又做医生,这小子以为自己是谁,是超人吗!傻小子。”
“真不愧是做舅舅的呀,我都有点感动了。”麻醉科主任哈哈一笑,向办公室走去。
病房里敏洙正在查房。
“阿姨。”一声稚嫩的呼唤,敏洙抬头看看,走到一个孩子的床边,温柔的对孩子笑笑。小女孩很虚弱,脸色苍白,只剩下黑洞洞的大眼睛,见敏洙走过来,轻轻眨了一下眼,算是打招呼。
“啊,让我来看看我们的小公主怎么样了?”敏洙摸摸孩子的脸,拿出听诊器,作了检查。“好极了,快要给你做手术了,你就能跑能跳了,到时候你要勇敢一点呀!”
小女孩微微点点头,眼神中却泛出喜悦的光芒。
“车医生!”有人在身后轻轻的叫,敏洙回头一看,孩子的妈妈满面憔悴的站在身后。
“贞淑,放心吧!今天会召开会议,我会推荐喜之的,金院长也会同意的,很快就能做手术了。”
贞淑的声音哽咽了,“谢谢你,车医生,还有金院长的夫人,你们都是好人。。。。,孩子的爸爸会在天上保佑你们的。”
敏洙笑了笑,轻轻拍拍贞淑的肩头走出病房。
张元和一阵风一样从敏洙身边走过,忽的折过头来,给了敏洙一个灿烂的微笑,“怎么样,车医生,睡得好吗?”
“谢谢你,张医生,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我。。。。”
“这样的麻烦多多益善,”张元和潇洒的耸耸肩,见敏洙很尴尬,巧妙的换了个话题:“你在想什么,你的病人?”
“是啊,十岁女孩,先天心脏畸形,今天要提交医疗援助讨论会。”
“医疗援助讨论会?这个手术?”张元和一愣。
几乎没有任何争议就通过了喜淑的手术申请,俊基高兴的说:“那就这样决定吧,明天由胸外科负责这个手术。。。。。”话音未落,张元和忽然说道:“对不起,院长,我可以说几句话吗?”
“当然。”
“我认为这个手术不大合适,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李云龙的手术呢?”
内科李主任沉吟道:“李云龙,恐怕成功的希望不大吧?”
“李云龙,如果要做手术,成功几率可能会很小,这种手术还很不成熟,在世界范围内的成功率都很低,如果要做,是否意义不大呢?”俊基也很迟疑。
“这种病例很难遇见,我们当然要把握住机会,无论成功与否都能增加我们医院对这宗手术的经验。我们不能白白放过呀!”
“增加手术经验?”小儿科吴主任几乎惊叫起来。
“当然,如果我们医院是慈善机构,这种选择当然不合适,可我们是一家盈利的胸外科的专科医院,医疗援助的资金来源也是医院的盈利,如果单纯要搞慈善事业,是否就太得不偿失呢?我们医院如果要保持在国内胸外科手术方面的领先地位光靠几例心脏移植手术是不行的。不知各位看法如何?”
一阵沉默。
“我们当时设立这个医疗援助的宗旨就是帮助那些经济困难的人士恢复健康,并没有什么想要做医疗试验的想法,张医生恐怕不大了解。”俊基半晌才说道。
“当然,如果大家不同意我的看法,我也无所谓。”张元和潇洒的耸耸肩傍,无所谓的说。
会议结束后,韩成九找到俊基,显得忧心忡忡。
“俊基,我这么说你可别怪我无情无义,这个什么医疗援助确实是赔本买卖,每年要贴进去多少钱,医院要花钱的地方有多少你知道不知道!要不是我拚了命的找补,这个医院早就得破产那,可这是你爷爷留下的产业,你又是我外甥,,我当舅舅的不帮你谁帮你呢?你是好人,我当然高兴,可好人也要有个限度吧?那个张医生说的虽说是不太好听,但也是有道理呀,我看咱们也不搞什么医疗试验,干脆这个医疗援助也结束了吧。”
“舅舅!”
“行行行,我就知道说也白说,这个季度的财务报告马上也给你送到,你自己看着办吧。”韩成九叹口气推开门闷头就走,却一抬头见到张元和站在院长室门口正要进来。
“啊,韩部长,谁得罪您了?常常生闷气会影响心脏欧。
“张医生呀,怎么,院长叫你来的么?”
“不,我有些事情要和院长商量,正好韩部长也在这儿,一起行么?”
两人刚要进办公室,急救室的护士急急忙忙跑上来,大声叫道:“张医生,院长在么?”
韩成九慌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有人,有人提供心脏!”
“是么!”张元和一把推开韩成九,冲进院长室。
俊基正在与珍亚通电话,报告喜之手术的好消息,珍雅一直非常关心这个孩子。
“院长,有人提供心脏了!”
“什么?!什么人,什么情况?”俊基一下挂断电话站起来大声问道。
“这个。。。。。。”张元和结舌,正巧护士赶进来。
“院长,是车祸病人,有器官捐赠卡愿意捐赠心脏,现在正在急救室,于医生,车医生他们现在都在那里呢!”
急救室里,不幸的车祸病人躺在病人床上,身上插了无数管子,细微的呼吸只靠机器维持,旁边一位年轻美丽的女人紧紧握住他的手,紧咬着嘴唇不愿哭出声来。身边的医生肃穆的站着,似乎不愿打破这哀伤的气氛。对于死者心中也充满了崇敬之情,毕竟这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医院已经有很长时间无人提供心脏,也有很多病人因此而去世,有人捐献心脏这或许意味着一个病人的重生,但无可挽回的是另一个生命的消逝。
俊基走进来,看到着一幕,也静立了一下,走到悲伤的女人面前,“您请节哀吧。”
“就这样吧,这是他的心愿,我们一起填的卡片,他说,他一生因别人而获得幸福,也希望别人能够因他而幸福,就这样吧,麻烦你们了。。。。。”泪水终于止不住得扑簌簌从女人的眼中滑落下来。
敏洙一言不发从急救室走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窒息了一样,脸色苍白。
张元和注意到这一幕赶紧跟出来。“车医生,怎么了?”
“啊,没什么,里面有点闷。”
“我陪车医生到外面走走吧,你可千万别病倒呀,我还等着你给我提供心脏接受者呢!”
敏洙一愣,“你似乎只关心手术。”
“当然,来这里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正经做过什么大手术,这是一个机会。”
“就像李云龙吗?”
“啊,你在生我的气吗?我忘了那个小女孩是你的病人了。”
“不是这个问题,是谁的病人无所谓,你关心的不是病人而是手术本身,这能满足你吗?”
“我认为把手术做好就是我的职责,如果车医生有别的看法,我也当然愿意领教。”
敏洙沉默了一下,说:“没有。”
“车医生,心脏接受者…….”
“张医生放心吧,我会尽力。我先有事,对不起。”敏洙点了一下头,朝办公室走去。
张元和望着敏洙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是什么原因让自己对这个女人如此关注呢,漂亮,当然,漂亮女人总是有吸引力的,可绝不仅于此,是什么最先打动了他,张元和慢慢的仔细的梳理自己和敏洙的一切,动人的哀伤,当然,她掩饰的很好,可是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似乎都能看出一股哀伤的味道,柔弱又很坚强,感性而又不乏理智,想起那天晚上敏洙的话,他相信不会有第二个人曾听过,敏洙也决不会料到会对他说出自己心底的感受,那么她有什么样的伤痛让她两年多都无法摆脱一个死去的人呢?爱情?他笑了一下,能让人失去生活的乐趣吗,她 本该开始新的生活可是却偏偏固守在自己的壳里,爱上一个痴情于死人的女人可是很危险的,他悚然尔惊,爱?他把这个问题默默想了一下,郑重的问自己,你,张元和,爱上车敏洙了吗?好像怕被别人发觉一样,他瞄了一下四周,习惯性的耸耸肩,笑了一下。
心脏接受者很顺利的筛选出来,张元和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主刀医生。俊基由于沉湎于日常的管理事务已很久没有上过手术台,其他年轻医生又因为技术经验不成熟纷纷落选,而张元和由于近几个月的出色表现已成为医院胸外科手术的佼佼者。
几乎已成为惯例,心脏移植手术室外聚集了医院的大部分医生,大家都在紧张注视着手术的进行,敏洙却独自来到医院花园里却意外的 发现心脏捐献者的遗孀坐在长凳上,敏洙深深的注视着那个美丽的女人,女人忽然抬头看见了敏洙,强笑了一下,“能跟我说会儿话吗?再这样一个人我会哭出来的。”敏洙笑一笑,“当然。”在女人身边坐下。
过了很长时间,女人始终没有说话,敏洙觉得有点不自在,勉强问道:“您为什么一个人呢,没有人陪你么?”
“啊,我们都是孤儿,没有家属,我们是彼此的唯一亲人。”
孤儿!敏洙的心象是被重重撞了一下,“欧 。。。”
“他本不该死,他是一个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他会死,我每天都在想,为什么一个象他那么好的人没有得到上帝的眷顾。。。。”女人的泪水终于止不住从眼中簌簌滑落。
敏洙心中涩然,却无法安慰他,只能看着女人颤动的肩膀。
“我们在同一家孤儿院长大,从我有记忆 开始直到现在他都和我在一起,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我们很幸福,很幸福。。。。,我们从不抱怨什么,我们的父母肯定是有苦衷才没有抚养我们,我们很认真的生活,很真心的对待别人,我们什么也没有做错,可是他就这样死了。。。。”
“你很奇怪我们为什么要捐献器官吧,为了给别人幸福,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因为自己幸福,所以也要给别人幸福,我能说什么呢,他想到自己要死吗?!”女人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因为自己幸福所以也要使别人幸福,因为自己幸福所以也要使别人幸福,这句话缠绕在敏洙脑海里,声音愈来愈大终于象潮水一样涌来,敏洙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四周望了一下,似乎不能确定朝 什么方向走,终于走出医院大门,撇下伤心欲绝的女人。
那一幕这样清晰的出现在脑海里,虽然两年来他拼命的想要遗忘。那平淡的声音,镇定的身影,心脏捐献者,男性,32岁,。。。。,死者是孤儿,死前留下遗书要求捐赠心脏。。。。。因为她幸福所以也想使别人幸福。。。。。,死者是孤儿。。。。纷纷杂杂全部涌向脑海,一个声音在拼命的说,你不能再想了,再想你会疯的,敏洙呆呆的站住,向四周打量了一下,生活仍然在继续,一对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年轻人从敏洙身旁走过,“怎么了,姐姐,打扮成这样是要给谁喂药吗?”,路旁一家音像店里震耳欲聋的放着流行歌曲,一对情侣相依相拥的坐在咖啡吧里,这所有的声音,画面都象云一样从敏洙眼前飘过,“不能想了,不能想了。。。”敏洙拼命的闭上双眼,只要能抓住这些声音,抓住这些声音,你就得救了,他拼命的想要抓住那怕一句话,但是都溜走了,什么也没留下。
“小姐,要下雨了,坐车吗?”一辆出租车在他身旁停下,司机热情的打招呼。敏洙愣了一下,懵懵懂懂的拉开车门,上了车。
司机是个中年人,热诚而絮叨,“今天天可真糟,不是吗,又是风,又是雨,好长时间没见过这么糟的天气了。?”
敏洙无语。
“您去哪儿呀?”
想也没想,敏洙脱口而出,“海。”
“这个天去海边,您没事儿吧?”
敏洙依然沉默,司机疑惑的从后视镜中望着这个失魂落魄的女人,要了摇头,顺手打开了收音机。
“。。。。。。非常遗憾,今天的天气不允许我们清晰的看到这一奇特的天象,但是爱好天文的朋友们不必太失望,因为一年后的今天我们仍有机会目睹。。。。”收音机里传来播音员甜美的声音,敏洙在心里呆板的重复“天象,天象,”却一点也无法了解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海边到了,司机关切的对敏洙说,“小姐,您真的没事儿吗,我可以在这儿等你。”
敏洙摇摇头,“我没事,我有个朋友,在这里等我。”
司机终于走了。
敏洙一步步走向他熟悉的海滩,曾几何时,那个高傲自负的男人在这里挽留他,“你不能走,我不说第二遍,你不能走!”可是他呢,他走的时候何曾对她说过什么,就这样决绝的一走了之,永不再回头,永不再回头!
她知道他会死,可她愿意与他度过他生命中最后的每分每秒,每一秒钟都那样珍贵,她想把这最后的时间烙在脑海中,可一切就这样突然结束了,她却茫然无知,他就那样若无其事的介绍心脏捐献者,他自己。。。。,你为什么没有想到,为什么要让他那样去死。。。。。,这个问题日日夜夜的咬啮着她的心灵,他那样孤独,一生都那样孤独,可是最后你还是让他孤独的去死。。。。。
大雨倏然而至,冰凉的雨点打在身上,敏洙却毫无知觉,她只管踉跄的往前走,那句话正如面前的潮水般奔腾而来,永不止歇,“因为他幸福所以也想使别人幸福,”她终于爆发一般的大喊:“你幸福吗,你曾幸福过吗,金秀亨,秀亨,我曾经让你觉得幸福吗,我让你幸福过吗?!为什么要那样去死!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折磨我,活着折磨我,死了也要这样折磨我,”声音愈来愈低,终于无力的瘫倒在地,喃喃自语:“你爱过我吗,秀亨,你真的爱过我吗,”潮水一浪接一浪的打在她身上,但她却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所有气力,一种奇异的安适感觉却暖暖的袭上身来,“啊,我要死了,好,死了吧。。。。”她甚至有些幸福的想。但是一个清晰的声音,那样熟悉的声音,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声音在她耳畔急切的响起,“不要死,敏洙,你不能死!”她艰难的睁开双目喃喃自语,“上帝,如果你肯让他回来,。。。。。”一阵黑暗猛地袭来,她晕厥了过去。
医院。
心脏移植手术非常成功,张元和志得意满的走出手术室,洋洋得意的接受着大家的祝贺,眼神却瞄向四周,吴主任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打趣道:“张医生是在找车医生吗?”张元和微一躬身,说:“吴主任眼光犀利,在下不胜钦佩。”大家哈哈大笑,虽然这个张元和性格张扬,不太讨人喜欢,但如果能够真心对待车医生,大家也愿意促成这一对。吴主任说:“车医生没有来,有点失望吧?”张元和一笑,潇洒的转身离去。
望着张元和高大帅气的背影,吴主任叹道:“这张医生倒跟金秀亨主任不分轩轾呀!”麻醉科主任跟着说:“指的是什么?”
“什么都象,但愿也对车医生真心一点,别再让她吃苦了。”
大家沉默了,秀亨和敏洙这一对十年来的情形医院的医生们都有所了解,也常喟叹命运对车医生未免太残酷,敏洙十年等待却换来这么一个结果,而孤傲自负的金秀亨主任最终的选择更令大家肃然起敬。
张元和兴致勃勃来到敏洙的办公室,屋内没人。张元和拦住一个内科护士,问:“车医生呢?”
“不知道,不在病房。”
张元和扫兴的耸耸肩,心里忽然想:“你在干什么,想在她面前炫耀什么吗?”摇头一笑朝院长室走去。
俊基非常高兴的祝贺了张元和,“太好了,我们医院有这样一位技术高超的医生,我太高兴了!”
张元和笑笑,“我听说金院长的弟弟医术非常了得,一直以他作为我的楷模,今天手术成功也得感谢他给我的压力。”
俊基沉默了一下,望向窗外阴沉沉的天,说:“是的,秀亨确实是个好医生,无论做人还是做医生,他都无愧于心。”
张元和暗暗笑了一下,当然明白俊基意有所指,直截了当的问道:“那个十岁女孩心脏畸形的手术院长打算安排什么人做?”
“啊,让于医生做吧,你也有些累,这个心脏移植病人后期还得你来关照一下。”
“那自然,内科应该是车医生吧?”
俊基点点头。
张元和告辞出来,经过敏洙办公室忍不住推开门,依然没有人,他看看衣架,敏洙的外套仍然挂着,想了想,他径直走向内科病房。
“车医生呢?”张元和向内科值班护士问道。
“我们也在找呢,传呼手机都打了,可是都不通,车医生从来都没有这样过。”
“号码给我。”
听着电话那端传来的嘟嘟声,张元和忽然心神不宁起来。
医院的广播忽然响起,“胸外科张元和医生请速到重病房,胸外科张元和医生请速到重病房。”张元和拔脚便向重病房奔去。
从重病房出来,已是晚上7点了,回到办公室张元和疲惫不堪,陷在椅子里,看了看桌上的日历4月22日,拿起电话直接拨向内科病房,“车医生联系上了么?没有?!”想了想,不死心的又拨了敏洙手机号码,电话里传出无法接通的声音。他立起身,看了看窗外,抓起外套冲了出去。
大雨滂沱。来到敏洙家楼下,望着黑乎乎的窗口,张元和攥紧了拳头砸了一下方向盘,发出刺耳的车笛响。深吸一口气,他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金院长,我能冒昧的问一下您弟弟的墓地在什么地方吗?”
俊基显然非常吃惊,:“您问这个做什么?”
“车医生不见了,”
“敏洙?!她应该不会。。。。。”
“院长!您不明白吗,医院在您弟弟去世以后做过心脏移植手术吗?车医生是什么样的人您真的了解吗?我是个大傻瓜,可您应该知道呀!”
“那快去海边,我也去!”
张元和发动车子向海边奔驰而去。
夜,黑漆漆的,海边风助浪势,大雨打得人睁不开眼,张元和沿着海滩艰难的搜索着,奋力的呼叫被风雨浪声湮没的一点也听不见。忽然,手电微弱的光似乎捕捉到一片白色,张元和大叫:“敏洙!”奔过去,果然是她。
张元和抱起敏洙放在地势稍高一点的海滩上,用手探探鼻息,谢天谢地,呼吸微弱但总算还活着,这时俊基也顺着手电的光找到了他,叫道:“是敏洙吗?”
张元和没说话,抱起敏洙朝车子跑去,俊基帮他拉开车门,张元和小心翼翼的把敏洙放在后坐,微微一震,敏洙睁开了眼睛,张元和大喜过望,“敏洙!能看清我么?”
敏洙轻轻说了一句:“原来是你。”闭上眼又失去了知觉。
两辆车向医院风驰电掣而去。
两个男人站在病床旁,望着苍白虚弱的敏洙各怀心事。半晌,俊基开口了:“我实在没想到,敏洙她竟然会。。。。她不应该这样傻呀!谢谢你,张医生,多亏你想到了。”
张元和望着敏洙,心中不知是懊恼还是疼惜,敏洙清醒那一霎那说的话在耳边反复回响“原来是你”那么她想的当然是金秀亨喽,这个傻瓜!还有你,你更是一个大傻瓜!忽然听到俊基称谢,赶紧说道:“别谢我,都是同事嘛!”
俊基愕然。
敏洙沉沉一觉醒来,放眼全是白色,略觉惊异,蹙起眉头想了想,昨天的一幕又重回脑海,不禁叹口气,心中刺痛。
“敏洙。”
敏洙回头一看,是俊基关切的脸庞。她抱歉的笑笑:“对不起,老师,给您添麻烦了。”
“敏洙,你呀。。。。,现在好一些了吗?”
敏洙点点头。
“我真的感到对不起你,没有关心照顾好你。。。。,”俊基难过起来。
“别这样,老师,我真的没有想去死,昨天,我只是有些感伤,不知不觉就那样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俊基点点头,回头一看,众多医生来到敏洙病房。
吴主任朗声说道:“啊呀,车医生,你可真叫人操心那,这医院是为你开的吗,当医生的怎么自己总爱作病人呢?”
麻醉科主任笑说:“吴主任总是这么厉害,这象是看望病人吗?”
敏洙笑了笑。
“多亏院长细心,发现你晕倒在花园里,不然昨天的大雨会把你淹死的!”吴主任依然心直口快。
敏洙望了望俊基,俊基朝她点点头,敏洙不由从心里感激他的体贴。眼光一扫,看见人群后的张元和,却见他紧蹙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一个护士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门口,大叫道:“院长,院长,快!快! 急救室,金主任。。。。”忽然一眼瞥见躺在病床上的敏洙,赶紧咽了口唾沫,说:“急救室有病人,您快去看看!”
俊基一愣,“什么事?”
“您去了就知道,快一点!”护士竟然拉起俊基就往外跑,大家倒真有些好奇,“是什么病人,连崔护士这样的老资格都慌了神,到要去瞧瞧。”众人向敏洙告辞出来。张元和却留下来没走,慢慢走到敏洙床前。
“怎么,张医生不去吗?”
“去那么多人,用不上我。”张元和一笑。
“昨天,谢谢你。”
“别客气,既然知道谢,想必不会再寻死,我就放心了。”
“我没有。。。。”敏洙刚张口,张元和却一下用手捂住敏洙的嘴,摇了摇头,“什么都别说,好好休息,医药费很贵,你知道吗?”
敏洙无奈的笑笑。
急救室里大家聚集在病人床边,俊基蹙着眉头看着仪器上显示的脑电波奇特的曲线,“嗯。。。,这是怎么回事呢?”他询问的看了看周围的医生。
“看不出来啊,不应该会昏迷,可是这样的曲线代表什么呢?”脑外科的李主任也是莫名其妙。
“谁送来的?”俊基问道。
“是几个渔民,说是在海滩上发现的。”
几个渔民打扮的人抢着说,“早上在海边发现时就这样,快要断气了,赶紧就送来了,不会死吧?”
俊基笑着摇摇头,“身体没问题,就是脑袋可能受了什么损伤,可能过几天才会醒来。”
吴主任看样子忍了忍才说,“金院长,金秀亨主任有孪生兄弟吗?”
俊基慢慢扭头看了看床上躺着的那个男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俊基下班后直接回到家里,母亲非常吃惊,因为自从俊基接手院长职务后从未在晚上8点之前回过家,孩子们非常高兴,因为每次爸爸回家他们都已上床,这回好不容易见了爸爸,就纠缠不休,但俊基却显然心不在焉,母亲会心的将孩子们送上床。
“怎么了,俊基?”
俊基却有些难以启齿。“妈妈,当年是您到孤儿院领养秀亨的吗?”
“你问这个 做什么?”母亲显然非常吃惊。
俊基不言。
“是你舅舅去孤儿院办的,事先你爷爷跟我提起,而且你爸爸也这样要求了,虽然当时心里非常不情愿,可是也不能违背死去的人的遗愿,所以你舅舅把秀亨领来的时候,我也就接受了。”提起往事,母亲有些难受。
“对不起了,妈妈,又让你难过了。但是,我有个问题不知您知道吗,就是,嗯。。。。秀亨有兄弟吗?”
“兄弟?没有,当时你舅舅和爷爷从未提过秀亨有兄弟,只是说是个孤儿了,非常可怜,啊,领养证书上也写着哪,你为什么要这样问?”
“今天医院送来了一个病人,长得跟秀亨非常象,简直是一模一样,所以我想问一下秀亨是不是有孪生兄弟。”
“是吗?怎么会这样巧!”母亲非常吃惊,“那还是给你舅舅打个电话问问吧!”
“舅舅去汉城了,明天才会回来,我明天再问吧。”俊基立起身,握住母亲双肩,“妈妈,辛苦你了,珍雅也不能帮你什么忙,现在又加上英子,我。。。。”
“别说了,珍雅忙着孤儿院的事,她对那里有感情,我也不能强求她呆在家里,你注意别让她太累了就行,晚了,你睡吧。”
第二天一早,俊基刚到办公室,发现韩成九已经在哪儿等他了。
“怎么回事,俊基,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相像的人,今天早上一看,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秀亨复活了呢!”
“舅舅!”
“啊,行了,行了。”韩成九闭上嘴,往沙发里一陷,须臾又站起身来,侧头想了想,“怎么回事呢?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吗,比如身份证,驾驶证一类的?”
俊基摇摇头,看着舅舅的样子,心里也明白,答案跟昨夜一样。
这件事轰动了整个医院,大家私底下都在窃窃私语,曾经见过秀亨的人都忍不住亲眼前去求证,而没见过秀亨的人更是想去见识一下鼎鼎大名的金秀亨主任是否真的英俊非凡。而那位引起轩然大波的男人依然平静的躺在病床上,毫无知觉。
对这件事毫无知觉的还有敏洙,似乎已经成为惯例,医院的人从不在敏洙面前提起任何有关金秀亨主任的事。
经过几天的休息,敏洙精神恢复了很多。端着一杯绿茶站在窗前,忽然觉得有人在背后,一回头,果然,张元和抱着双臂站在身后以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她。
“怎么了,张医生,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张元和挑起一边嘴角,一笑,“我在想怎么发出我第一次约会的邀请呢。”
敏洙责备似的看了一眼张元和,“张医生总是爱拿我开玩笑。”
“这么说我的邀请失败了?”张元和一脸沮丧,“跟女人打交道,我可从未失败过呀!”
敏洙笑起来,“张医生打算请我上哪里去呢?”
“啊,同意了,太好了,等你出院后,自然会有惊喜。”张元和神秘的样子倒把敏洙逗乐了,“那我走了,你可得记住呀。”敏洙笑着点点头。
张元和出门忽又折返回来,盯着敏洙看了一会儿,似乎有什么难以启口的事。
“重症室里有个病人,你也许想去看看。”
敏洙愣住了。
夜里,护士例行查完房,嘱咐敏洙好好休息后离开了,敏洙想起白天张元和奇怪的话,思忖了一下,披了一件外套,向重症室走去。
医院静悄悄的,重症室门口并没有护士,敏洙略觉惊异,轻轻推开重症室的门。
又是这样!每次当她想摆脱他的时候,他就会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一股热泪忍不住直冲眼眶,支持不住,敏洙跌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还是这样宽阔的额头,这样英挺的眉毛,挺直的鼻梁,轮廓分明的嘴,敏洙痴痴的凝望着这张让她魂牵梦萦的脸庞,一时间,今夕何夕,浑然忘却了时间。
轻轻抚摸着鬓角的头发,敏洙轻唤:“秀亨,醒醒。”
就这样,那男人倏的睁开双眼,如此突然,敏洙吓得竟跳起来,椅子扑腾倒地,那男人慢慢的眨眨眼,似乎看不清面前是谁,然后就这样定定的看着敏洙,目光晶莹澄澈,慑人心魄,敏洙仿佛被蛊惑般被他的目光吸引,两人就这样互相凝望。
护士被病房的动静惊动,急急忙忙推开病房的门,却看到敏洙在房内,不由惊奇的问道:“车医生,你怎么在这儿?”
敏洙吃了一惊,赶忙掩饰的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啊,我过来看看。”
护士转头看看病人,惊奇的发现病人醒了,不由叫道:“啊,你醒了!”
病人慢慢把眼光从敏洙移向护士,似乎不能了解她说了什么。
“你昏迷了好多天,你知道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护士边说边动手给他检查,一边小心的问敏洙,“车医生,您还行吗,我要不要叫李医生过来?”
敏洙仓皇说到:“我,啊,不,我要走了。”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
按捺不住扑通扑通的心跳,敏洙来到黑漆漆的花园里,坐在长凳上,抱着头拼命的告诫自己,“秀亨死了,秀亨死了,车敏洙,不要发疯,不要发疯。”可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分明就在眼前。
“他是谁,他是谁?”
半夜,俊基家里的电话铃铃响起来,俊基睡眼朦胧的摸索到电话,扭头看了一眼沉睡的珍雅,然后轻轻的“喂“了一声。
“老师,是我, 敏洙。”
“啊,敏洙,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老师,我想找人说说话,可是不知道找谁。。。。。对不起了,老师。”
“敏洙,你哭了,到底怎么了?你,去过重症室了?”
“。。。。。。。”
“敏洙,你镇静一些,你是个医生不是么?他只是个病人罢了。”
“是,真对不起了,打扰您了,再见。”
敏洙挂断了电话,俊基望着嘟嘟作响的电话愣住了。
“怎么了,先生?”珍雅也醒了。
“没什么,是敏洙,情绪不太好,明天我会找她谈谈,睡吧。”
可是俊基却辗转反侧,一夜无法成眠,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第二天,俊基一上班直接来到敏洙的病房,房间里却空无一人,护士赶忙过来说到:“车医生出院了。”
“谁让她出院的?”俊基明显有些不快。
“啊,车医生自己要走,我拦也拦不住。”护士很委屈。
“车医生上班了吗?”
护士点点头,“直接从这儿去的办公室,现在可能要去查房了吧。”
俊基向内科病房走去。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着敏洙面带微笑的检查病人,认真的下着医嘱,俊基心里酸楚,这个女人心理究竟有多少苦,竟然还能够若无其事的给病人看病!
给病人做完检查,敏洙走出病房,却看见俊基站在门口,责备的看着自己,敏洙抱歉的笑了一下,用手把鬓边的头发挽到耳后,说:“老师。”
俊基望着敏洙消瘦 的面庞,叹了一口气,“出去走走吧。”
俩人慢慢踱到花园内,早上,花园里非常安静,薄薄的轻雾尚未散去。
“秀亨去世的时候,还没有这个园子呢,时间过的真快呀。”俊基望着远处说道。
敏洙心里有点诧异,俊基还从未这样对她谈起过秀亨。不过很快心理就明白了,笑了一下,说:“老师,你不必担心我,我想明白了,秀亨死了,无论我怎样思念他,他也不会回来了,那个病人只不过让我更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无论他是谁,也不可能是秀亨。昨天我想了一整夜。。。。。。。我要和他告别了,和秀亨告别了,秀亨曾经对我说过,要我开始新的生活,现在,我要这样做了,可能会很困难,但是,我会做到的,您相信吗,老师?”敏洙望着俊基,目光中含着泪,但分明有含有坚定的决心,俊基点点头,把敏洙轻轻拥进怀里。
重症室病人清醒过来的消息传遍了医院,护士们交头接耳小声议论,麻醉科主任一上班就发现情形不对,赶紧来到重症室探探究竟。
俊基和脑外科主任已经在这儿了。
“怎么样,醒了吗?”主任一看病床,病人紧闭着双眼,连着脑电波的仪器一闪一闪,“嗯?好了嘛,怎么闭着眼。”
脑外科李主任说:“也许是昏迷时间太长,有些不适应,很快就会好的。”
张元和和敏洙一起来到了病房,麻醉科主任愣了一下,问:“车医生,你也来了?”忽然有些觉得不妥,赶紧改口:“你身体没问题了,已经上班了?”
敏洙笑了笑,望着床上的病人没有说话。张元和小心的盯着敏洙。俊基看到这一幕,会心的笑了。
医生们陆续离开病房,敏洙站在最后,张元和问:“昨天来过了?”
敏洙点点头。
“所以今天上班了,穿上白大褂会让你有安全感是吗?”
“张医生,我要谢谢你呢,只有你把我当作正常人看待。”
“那咱们的约会呢,没有取消吧?”
敏洙笑着用手支了一下额头,“没有。”
“嗯。。。。”病人忽然出声了,两人赶紧回头看,那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注视着张元和和敏洙。
敏洙走过去,不自觉地把手搭在病人的手上,俯下身,轻轻的问:“你醒了?”
“你。。。。。,认识我吗?”病人缓缓的开口,似乎不知该怎么说话。
院长室里,俊基和韩成九正在谈话。
“舅舅,怎么样?”
“我又去过那家孤儿院了,可是没什么发现呀,都跟登记表一样,20多年前的老人都已不在了,可就是在,估计也不会知道什么,因为当时是秀亨的爸爸送他进孤儿院的,所有的表格都是他爸爸填写的,谁会比他爸爸知道的更多!”
俊基沉思着没有说什么。
“嗯,俊基,如果不是孪生兄弟,相貌相像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如此相像而且并无血缘关系,在医学上来说,几率应该是没有吧,但是世界如此之大,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韩成九错愕的盯着俊基,“那现在怎么办?”
“首先还是得让他恢复记忆,如果他恢复了记忆,一切都会明白的。”
“怎么恢复?在这儿吗?”
“咱们医院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还是得转到专科医院比较好,先跟他谈谈吧。”
病人已被转到特殊护理病房,虽然他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医院不期然的总是把他当作特殊病人。
俊基推开病房的门,病人正坐在床上看电视,有点百无聊赖。见俊基进来,慢慢转过头平静的望着俊基,没有说话。
俊基有点结舌,望着这如此熟悉的陌生人,说话似乎变成了一件特别困难的事。
“嗯。。。。。,怎么样,身体没问题了吧?”
没有说话。
“能想起什么吗,名字,职业。。。。。”
病人摇摇头,还是没有说话。
俊基非常不自在的搓着双手,“对于恢复记忆这一方面,我们医院没有经验,最好是转到专科医院,你认为呢?”
病人微微笑笑,点点头。
出了病房,俊基如释重负的出了口气,想起秀亨锋利 的言辞与这一位的沉默寡言倒真是鲜明的对比。
下班后,敏洙坐在办公室慢慢收拾着东西,打开随身的皮包,看见口红和化妆盒,想了想,拿出来,对着镜子细细的画了一下妆,两年来第一次与男人约会,应该有所表示。想起张元和的话,敏洙涩涩的笑了一下。张元和的心意她当然知道,张元和恐怕也是最了解她对秀亨心意的人,这让她感动却无法心动,对于这次约会并无满心期待,倒像是为了考验自己的决心一样,但既然已经决定开始新的生活,不如就以此次开始。
电话铃铃响起来。
“喂,是我,张元和。”
“怎样,我不用回家换衣服吗?会不会不太礼貌?”
“不必,平常装束就行,你已经够漂亮了。但是,恐怕得再等会儿,有一个病人情况不太稳定,我得关照一下,可以等我吗,我一会儿来接你。”
“好。”
放下电话,敏洙走出办公室,习惯性的走向病房。路过特殊护理病房,不由自主地透过玻璃向屋里张望了一下,里面没人。
来到花园,很暗,好像有个人坐在树下,敏洙走过去,是他。敏洙闭了一下眼,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这张脸总是给她以强烈的冲击。
“你怎么在这儿,天有点凉,小心别着凉。”
那个人笑着望着敏洙,拍了拍身边的座位,示意敏洙坐下,敏洙笑笑,顺从的坐在旁边。他张开手掌,伸到敏洙面前,敏洙看见上面写了几个字,轻轻念出来:“郑仁华。”惊喜的抬头问道:“你想起来了?”
他摇摇头,“没有,不过,我想我应该有个名字。”
“为什么会是这个名字呢?”
“看电视,我喜欢这个名字。”
“郑仁华,很好听。”
“我不想被人叫0506,”敏洙笑起来,那是他的病床号,没办法,大家只能那样称呼他。
“也不想被人叫做金秀亨。”仁华没有看她。
敏洙心里猛地一抽搐,那么说,那天晚上他听见了!
“他们总是在背地里叫我金秀亨主任,我听见了。”仁华微笑着扭头看她。
敏洙舒了口气,掩饰的用手摸摸头发。
“金秀亨是这个医院的医生吗?”
“是。”
“这么说,我长的很像他喽。”
“是,。。。。。非常象。”
“他怎么了?”
“。。。。。去世了。”
“你很爱他,对吗?”仁华扭过头专注的盯着敏洙,敏洙慌乱的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没有作声。
“你很爱他。”仁华轻轻的作了结论。
“对,很爱他。”
沉默了一会儿,敏洙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你似乎并不着急恢复记忆,为什么?”
仁华抬起头望望天上的星星,慢慢说:“好像重生,象婴儿一样,带着空白的记忆来到世界,我很喜欢。”
“那你的亲人呢,或许他们在担心你。”
“一切也许是上天注定,该承受的不应该逃避。这是我的命运,我接受。”淡然的语气直触敏洙的内心,她跟着喃喃自语,“该承受的不应该逃避。”
皮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敏洙歉然的站起身,示意要借个电话,仁华微笑着点点头。是张元和,在医院门口等她。敏洙转身对仁华说:“我要走了,再见!”仁华站起身来,伸出手在敏洙面前,手掌中有一个小巧的医用别针。敏洙困惑的望着他。
“拿着它,会用上的,别丢了。”
敏洙笑了一下,拿起别针放在包里,点点头,转身朝医院门口走去,半路,忍不住回过身看看,仁华已不见了。
张元和的车在黑暗中奔驰,敏洙问:“去哪儿?”
“保密,去了就知道。”
车子开到海边一个渔村。敏洙下车吃惊的向四周望望,“怎么到这儿来了?”
张元和神秘的笑笑:“让你体会一下人生的小小乐趣。”带着敏洙弯弯曲曲的穿行于低矮的棚屋中间,终于来到一个开阔的大棚屋前,屋内歌声,鼓声热闹成一片。
揭开门帘,一股烤肉香气酒气扑面而来。屋里坐着很多渔民打扮的人,且舞且唱,气氛热烈。老板赶紧前来招呼,这里是传统的草席,大家席地而坐,张元和问:“怎么样,喝一点吧?”
“不了,我酒量不行。”
老板在一旁大声说:“不喝酒怎么行!这里的人没有不喝酒的,没有酒,人生都会没有乐趣的!”旁边的人敲桌助兴,“说的对极了,没错!小姐,喝吧!”
张元和到了一杯酒,笑着端到敏洙面前,老板在一旁作势监督,敏洙无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老板哈哈大笑:“客人,尽情喝酒,尽情欢乐!”
张元和笑着向老板拱拱手,敏洙笑着盯了他一眼。这里气氛如此热闹,想要不被感染也是件很困难的事。
席间两个男人跳起舞来,旁边的打鼓助兴,两人舞到敏洙席前,作势邀请敏洙共舞,敏洙吃惊的摆手拒绝,但两人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舞的更加起劲,旁边客人更是大声哄叫,敏洙尴尬的低声问:“怎么办,我真的不会跳。”
张元和忽然站起身来,和两人一起跳起来,跳的有模有样,敏洙吃惊的望着他,不由得大笑起来。
好不容易一曲舞罢,张元和回到座位,接过敏洙敬的酒,一仰而尽,敏洙问:“你怎么会这个,你不是留美博士吗?”
张元和擦擦额头上的汗,“真不容易,练了好长时间。”
敏洙不相信的盯着他,张元和一脸无辜,“怎么,不相信?你以为逗你笑很容易吗?怎样,算是惊喜吗?”敏洙笑着说:“大惊喜。”
席间的客人大声招呼张元和再来一个,张元和走到中间双手抱拳团团一转,做个告饶的姿势,敏洙笑起来。
酒已半酣,张元和带敏洙出来吹吹海风,听着耳边海浪拍岸,敏洙心里不觉模模糊糊的想,海永远不变,而看海的人却如此不同。
“怎么了?累吗?”张元和发现敏洙有点异样。
“啊,没什么,喝的有点多了,好长时间没有喝酒了。”敏洙忙用手抚抚脸。
“你这样很美,开心的笑起来的样子很美,为什么不多笑笑呢?”
这时棚屋里涌出一帮人,吵嚷着比什么赛,一个小孩子飞奔着拿来一杆长长的鱼竿,敏洙忙说:“看看他们干什么。”撇下张元和向人群走去。张元和笑着摇摇头,跟过去。
尚未站定,一个明晃晃的鱼钩向敏洙直飞过来,敏洙大吃一惊,张元和急忙将敏洙揽在怀内,无巧不巧,鱼钩钩住敏洙胸前衣扣,一挣,扣子掉了下来。
敏洙急忙从张元和怀中脱出身来,非常尴尬,张元和也有点不自然,“怎么办呢,披上我的衣服吧?”
敏洙想起皮包的别针,心里诧异的想起仁华的话。背对着人,小心的别上别针,张元和赞道:“真不愧是女人,连这种东西都准备充分。”
回城途中,张元和体贴的敏洙说:“累了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我不累,谢谢你。”敏洙用手抚摸着胸前的别针,一丝凉意。
第二天一早,带着满心的疑惑,敏洙来到仁华病房,房里没人。
“车医生要找这位病人吗,今天一早就没看见,可能在花园里。”护士热心的说。
“谢谢。”
花园里也没有。
仁华就这样消失了。正如他的不期而来,去也毫无迹象,但他引起的轩然大波却久久不能平息。敏洙时常怅然的想起他,有时会觉得他是一个梦,只有皮包里小小别针提醒她这一切并非梦境。
匆匆三个月过去了,张元和经常约她出去,敏洙几乎很少拒绝,似乎要努力开始新的生活。张元和的态度有些暧昧,从未突破同事间的尺度,敏洙到觉得这种关系不会给她带来压力,怡然自得,但她毫不在意的态度似乎又刺伤了张元和。医院的同事俨然把两人看成了一对,两人对此都不愿多做解释,生怕愈描愈黑,惹来嘲笑。
这一天下班后,敏洙慢慢收拾着办公桌,她已习惯在办公室呆到很晚,回到家里她不知如何打发漫漫长夜。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是张元和,要在汉城多呆两天,要她代为转告俊基。张元和的家在汉城,每个月都要抽点时间回家看看,他从未提及他的家庭,敏洙也从来不问。
敏洙看看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8点,拿起电话拨响俊基办公室的电话,没有人接。敏洙心里有点诧异,俊基从未这样早下班。也许是因为办公室没有人,张元和才会要她转告的吧。想了想如果明天早上再通知俊基恐怕会耽误工作,敏洙拨通了俊基的手机。
“老师,是我,敏洙。”
“敏洙呀,怎么,还没有下班吗?”
“张医生打过电话说想在汉城多停留2天,可能您不在办公室,要我转告一下。”
“啊,这样啊,我知道了。我是在外面呢,徐医生来了,还记得吗? 见习医生徐润静?”
“徐医生? 当然记得,她来了,太好了!可是我今天有点累了,就不过去了,您代我向她问好吧。”
电话这端俊基和徐润静坐在一间路边摊里,徐润静显然对俊基有些不满,“怎么,院长还是这样诚实,我就是想和院长单独聊聊才约院长出来的。”
俊基呵呵笑起来:“徐医生一点没变。怎样? 婚姻生活如意吗?”
“好,对我们这样的财产结合婚姻来说还算得上美满。”
“徐医生好像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徐润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是吗,院长认为我应该是什么样的人?傻乎乎追求爱情的女人吗?不,院长不了解我,或者说,是不够了解我。”
“我们很小就认识了,双方父母交情很深,算得是世交吧。我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一个女孩,有什么用!不能继承家业,所幸的是可以找一个不错的女婿,您认为呢?张英哲,您见过的,还算不错吧?”润静斜睨俊基。
“徐医生,你没事吧?”
“没事,他对我很好,很。。。。”她思索着用那个词比较好,“很客气,从小就对我很客气,我们是从小就被看成是一对的,您知道吗?我不想要这样客气的丈夫,所以违背家长的意愿来做医生了,碰见了你,院长。您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吸引了我,可糟糕的是,您爱的是另外的女人。”润静笑起来,又喝了一杯。
“徐医生,别喝了,再喝会醉的。”
“不会,您不知道我的酒量吗,院长还不如我呢!”
“这倒是,”俊基搓着手,不知该说什么好。
“别担心,我不是一个人偷偷跑到这儿来看院长的,英哲在这里有业务,今天晚上有应酬,我说我想看看医院,所以就来了,您不要这么傻乎乎的。”
俊基又笑起来,“在徐医生面前,我好像总是处于下风。”
敏洙慢慢走出医院,来到停车场,夏夜的风柔和的吹拂到脸上,她仰起头,长出一口气。
“你总算下班了。”身后一个男人忽然说话,敏洙一回头,吃惊的看见仁华斜倚在一辆车上。
“你。。。。。好久不见了。”
“我看见你办公室的灯亮着,就一直等,结果等到天都快亮了。”
敏洙有点不知所措,“为什么不上去呢?”
仁华耸耸肩,“我觉得你可能不大想在医院见到我。”
“有事吗?”
“能收留我一个晚上吗?”
敏洙没料到他居然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一时愣住了,仁华带着笃定的神情笑望着她。如同鬼使神差般,敏洙点点头,拉开车门。
“你去哪儿了,为什么忽然走了?”
“很无聊,我总不能天天在医院看电视吧?”仁华笑起来。
“去哪儿了?”
“出海。”
“出海?三个月?”敏洙吃惊的反问,忽然忐忑起来,原来自己一直都在思念着他吗?
仁华倒是没有在意敏洙的语气,“不是说我是在海边被发现的吗,一时心血来潮就去看看,没想到正好碰见救我的大叔,反正我也没地方可去,就一起出海了。”
“出海,感觉怎么样?”
“辛苦,”仁华又笑起来,“第一个月晕船差点死掉,后来干活又差点累死。早知如此,还不如在这儿呆着好了。”
敏洙心中一动,秀亨也是晕船的。
“你。。。。,会做渔船上的工作吗?”
“我发现我有非同一般的学习能力,我现在可以做船长了。”
仁华似乎天生有一种让人心安的本领,敏洙突突的心跳平静下来。
回到家,敏洙又不自然起来,毕竟,理智提醒她这只是一个陌生人,“我给你倒杯茶吧。”
“有吃的吗?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快饿死了。”仁华见敏洙愣在当地,问:“怎么,连泡面都没有了吗?”
敏洙煮好面端出来,仁华已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敏洙轻轻推开卧室房门,见仁华趴在沙发上依然沉睡未醒,“永远喜欢趴着睡。”这想法如此自然而然进入脑海,敏洙自己都丝毫没有察觉。想了想,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轻轻放在沙发边上,压上一张字条,出门上班去了。
医院里,一天朝气蓬勃的气象刚刚开始,明媚的阳光感染了每个人的心情,电梯前,敏洙碰见了刚来上班的吴主任。
“车医生,气色不错呀!”
“吴主任早!”
“看来女人是需要爱情的不是吗,看看车医生就知道了。”吴主任调侃道。
“吴主任!”
“是吗?我倒是对吴主任暗恋了很多年了,吴主任可以接受我的爱情吗?”麻醉科主任冷不丁在背后说道,吓了两人一跳。
“杨主任!”吴主任显然有些恼羞成怒,转而一乐,“那起码你也该长得漂亮些。”敏洙一笑,正好电梯来了,吴主任拉着敏洙进了电梯,剩下麻醉主任摸着脸发愣。
俊基显然没有这么好过,韩成九拿了一沓报表正对他发脾气。
“俊基,你清醒清醒吧,你要再这样下去,医院非得完蛋不可。”
俊基站在窗前没有说话。
“扶危济困,是你一个人能做成的事吗?韩国要是多几个象你这样的院长,政府非要乐开花了。傻小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舅舅!”
“好好好,我不再烦你了,迟早你也得面对这个问题,你还是好好想想吧!”韩成九叹口气,拉开房门。
门口徐润静正 作势敲门,见韩成九出来,笑着招呼道:“韩部长。”
“噢,徐医生,真是稀客呀!徐医生真人不露相,居然是大财团的千金,瞒得我们好苦。”
徐润静笑着问,“韩部长是不是挨院长教训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唉,这傻小子。。。。,噢, 俊基在里面呢,你进去吧!”
润静推开房门,俊基仍然站在窗前,一回头,见润静进来,不由展颜一笑。
“院长是不是碰上什么烦心的事了,我在门口碰见韩部长了。”
“啊,没有,都是医院里的一些小事,每天都这样。”
润静仔细的观察俊基的脸,俊基倒不知所措的摸摸脸庞,“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院长在说谎,别在我面前掩饰了,院长什么时候能瞒过我呢?”
俊基哈哈笑起来,“徐医生,你对你先生也这么有把握吗?”
润静脸色沉了沉,“咱们别提他,而且我现在不是医生了,你叫我润静吧 ,在医院里被人叫医生,是会引起误会的。”
“啊,徐医生,哦,我实在是不习惯叫你名字,嗯,你要到各科去看看吧?”
“是啊,而且,我想看看珍雅,您能帮我约一 下吧?”
“珍雅在孤儿院呢,今天恐怕是不能回来了。”
“珍雅经常呆在孤儿院,让您独守空房吗?”
“徐医生。”在这位快言快语的徐润静面前,俊基总是毫无招架之力。
“好了,你们还要去矿区吗,那我也跟着院长去好了,我也想见见神父和马里亚修女呢!”
朴英美仔细的看了看镜中自己的脸,非常完美,她对着镜子作了一个妩媚的微笑,“天真好,不是吗,亲爱的?”在镜前轻盈的一转身,对,一切都完美无缺,无懈可击,这是美好的一天。
一辆跑车停在门口,她心爱的男人正等着她,她向他慢慢走去。
英哲彬彬有礼的拉开车门,做个请的手势,英美轻轻吻吻他的面颊才坐上车。
“整整两天的时间,我们该怎么过呢?”
英哲瞟了英美一眼,“听你的。”
“出海吧,咱们在海上尽情的玩乐,怎样?”
英哲沉吟了一下。
“我在开玩笑,别当真。”英美若无其事的说,当然,她是当真的。
“球会明天可能有点小事,不过我不参加也没问题。咱们出海。”
“不要,你还是去吧,就是这个借口来的,如果不参加恐怕不太好,我真的只是在开玩笑。”
英哲看了一下英美,拉拉她的手表示歉意,英美回报了一个温柔的笑脸。
天色有些昏暗了,英美坐在咖啡厅里,浅浅啜着一杯咖啡,早上的好心情早已荡然无存,每一次都是这样,满怀希望把他全部当成是自己的,但是总会有事情提醒她这一切不过是梦而已,这是你自己选择的,她坚定的告诉自己,她不愿纠缠英哲,不愿做一个娇纵的情人,她希望可以成为他心灵的休憩地,可以成为他倾诉的对象。
一个侍者端着盘子从身边走过,毫无预示的脚步一趔趄,盘子掉下来眼看就要砸在英美的头上,忽然一个男人的手伸过来接住了盘子,英美诧异的抬头看见一个男人优雅的站在身旁,英美愣住了,好像有一种感觉,刚才明明是这个人事先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而故意先伸出手在这儿等着,并非他接住了盘子而是盘子正好掉落在他手上。
侍者连声道歉,英美心不在焉的说没事,又对身边的男人说:“谢谢你。”
那男人微微躬身笑笑,英哲这时走过来,关切的问道:“没事吧?”
“没事,多亏这位先生。”
“不客气。”那男人的眼光从英哲身上转移到英美,点点头,离开了。
英美目送着那男人的离开,“你怎么了?”英哲见英美有些奇怪。
“啊,你不觉得那个人很奇怪吗?我觉得他好像知道一切。”
敏洙心神不宁的坐在座位上,拿起电话又放下,你跟他说什么呢?他又会跟你说什么呢,如果他还要住在你家里怎么办呢?敏洙烦躁的站起身来,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傻瓜一样被自己捉弄了。终于下定了决心,拨通了电话,听着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没有人接。敏洙舒了口气,拿起皮包,锁上房门。
打开家门,屋里果然黑着,打开灯,敏洙见沙发旁的衣服不见了,字条还在。在她的留言下面,是男人遒劲的字:我会和你联络。敏洙再次心神不宁起来。
第二天,这种不安又似乎有所期待的心情一直伴随了整整一天,在矿区繁忙的义诊似乎也没有稍稍缓解,俊基只当她思念张元和,心中暗暗高兴。
回到城里,天已经完全黑了,敏洙疲惫不堪的走下车,一抬头,见仁华靠在墙上,见到她,脸上漾起浅浅的笑意。
“你总算回来了,”说着,仁华站直身子,朝她走过来。
敏洙自己也分不清是慌张还是欣慰,愣在当地没有说话。
“怎么了,不高兴见到我吗?也许,我该给你打个电话。”仁华有点失望。
“不,没有,我有点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失望的神情会令她感到心痛。
“那你还是上去吧,我走了。”仁华转身离去。
“秀。。。,郑先生,仁华,你陪我走走吧。”话已出口,想要反悔也来不及了。
仁华转过身,耸耸肩,笑了。
两人慢慢的沿着街走着,都没有说话,敏洙的心突突跳着,仁华穿着秀亨的衣服潇洒英挺,似乎浑身都散发出秀亨的味道。
“你怕我吗?”
“噢,不,怎么会?”
“没关系,你把我当成谁我都无所谓。”
敏洙吸口气,忍住泪,“对不起。”
“没关系,敏洙。”仁华伸出手揽住敏洙,慢慢朝前走。
“仁华,你真的不知道你自己是谁吗?”
“对。”
“你也不想知道?”
“说不上,我也有点困惑。”
“你。。。对任何人的态度都这样吗?这样。。。。坦然。”
仁华站定,盯着敏洙, “你是说,我没有顾及你的感受?对不起。”
敏洙轻轻说:“你跟他真的很象。”
路过一家优雅的咖啡厅,仁华看看招牌,爱情。
“到了,进去坐坐吧。”
敏洙愕然,“原来你有目的地。”
仁华笑了笑,“我说没有你也不会信。”
咖啡厅里布局极其优雅,不知为什么有一股感伤怀旧的意味。
“能配上这个名字吗,爱情?”仁华问敏洙。
“也许每个人在这里都会有不同的感受,你来过这儿吗?”
仁华摇摇头。
敏洙困惑的看着他:“那为什么说到了,好像知道这个地方。”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灵感吧。”
“那个别针也是灵感吗?你怎么知道我会用上它?”
仁华眯起眼,斜睨敏洙,“怎么,还留着吗?”
敏洙抚抚头发,没有吭声。
“果然很灵验。我在医院看电视,电视上有个男人说,无论你拿出任何一样东西给女人,只要一本正经神秘兮兮的跟他说,拿着吧,会用上的,那她就会一辈子收藏着它。”
敏洙惊异的盯着他,不敢相信他说的,“你很爱看电视。”
“我通过它学习。”
英美坐在咖啡厅不起眼的角落,平常她并不关心这里的经营,这只是英哲送她的一个礼物,或者只是给两人相聚提供了一个场所。因为这个城市新建了一个非常高级别的高尔夫球场,英哲的球会时常会在这里举行活动,因此可以冠冕堂皇的来这里。意想不到的是,许多富商会有和他们相同的打算,带着情人来这个咖啡厅里坐坐,在这个上流社会的圈子里,男人们有许多心照不宣的事。想想这里的名字,爱情,英美不由挑起嘴角冷笑了一下。
她习惯于观察店里 的男男女女,想知道会有什么人出入名为爱情的地方,她知道这个名字会有震慑力,难道世界上有如此多的人相信爱情吗?象她一样傻?
她的目光在寥寥几个顾客身上游移,啊,那个男人,英美暗自笑了一下,世界真小。他和那个女人是情侣吗,好像不是,两人并不亲昵,女人似乎有点紧张,而男人,看不出来,好像对一切都不在意。
英美注视着那个男人,看他优雅的开启瓶盖,倒酒,似乎问了那女人是否可以抽烟,点燃一支香烟,两人说了什么话,男人笑起来,纯真,这个词突然出现在脑海,纯真的笑容,英美竟然有些入迷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那男人招手叫过领班,两人交谈了几句,然后走向钢琴,坐下来,有点犹豫,似乎不知该弹什么好,终于下定决心,流畅的旋律一泻而下,爱情的故事。英美将目光移向女人,那女人似乎也很吃惊,原来她不知道他会弹钢琴?这两人是什么关系,英美深深着迷了。
那男人又和领班说了什么话,领班似乎有些为难,朝她坐的方向看了看,竟然领着他朝她走过来。
“朴小姐,这位先生想要见见您。”
英美点点头,站起身:“世界真小,又见面了。”
仁华并不吃惊,微微笑笑,“我只是想问,我可以在这里工作吗,比如,弹琴?”
医院门前,张元和下车看见敏洙在前面走,赶紧追了两步,“嘿,车医生早。”
敏洙一回身,见是张元和,笑着回应:“张医生早。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怎么样,没有我陪伴,周末过的好么?”
“去矿区了,还真有点累。”
说着两人来到电梯前,张元和按下呼梯按钮,侧头望着敏洙,“这样啊,累了昨天晚上还去约会了?”
电梯到了,张元和走上电梯,敏洙却愣在当地,张元和笑着问:“你不上去么?”
敏洙回过神来,走上电梯问:“你昨天找过我么?”
“打了个电话而已,家里和办公室都没人接,所以我想车医生也终于有人约会了。”
敏洙笑了笑,没有答话。两人在电梯口分手,敏洙直接向办公室走去,张元和望着她的背影出神,她没有否认自己的话,那么她确实有约会了,那个男人会是谁呢?
“张医生,车医生都走远了,你还看什么?”旁边路过的护士取笑 道。
“怎么,你不知道吗?车医生的长处就是吸引自命不凡的男人。”
护士咯咯笑着走开了。张元和定定神,走到办公室。
办公桌上已放了几份病历,他随手拿起一份,随便翻翻,又扔到桌上,护士推门进来,“张医生,于医生他们都准备好了,您看您可以参加会诊了吗?”
“我不去了,不是有李主任么,要有手术的话你再通知我。”
护士吃惊的张张嘴没有说话,小心的关上门。
可想而知,外科李主任大发雷霆,“这个自命不凡的小子,居然不参加会诊,他以为自己是谁啊,这样是对病人负责吗,作了个心脏移植手术就不得了了么!于医生,你去把这个小子叫来!”
于医生嗫嚅着没敢吭声,旁边的年轻医生捂着嘴偷乐,这时候,张元和走过来,“对不起,我道歉,昨天连夜坐飞机赶回来,有点累,有点语无伦次了。”
李主任倒不好说什么了,“开始会诊吧,今天没有安排手术,你可以轻松轻松。”
内科门诊病人很多,敏洙耐心的为每一个病人诊治,很长时间以来,这些病人反而是敏洙的心灵良药,只有看到这些病人才会让她稍稍忘却自己的痛。时近中午,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个病人,敏洙要了一杯绿茶,慢慢喝着,这时护士推门进来,有点为难的说:“车医生,还有一位病人非要见您不可,说是专程从汉城来的。”
“汉城来的?让她进来吧”
护士领进一位年轻女人,衣着简洁却透露出昂贵的气息,貌似谦和却隐隐有股居高临下的架势。
“您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敏洙问。
女人并不答话。敏洙有点儿诧异,又问了一遍,“您觉得什么地方不好?”
那个女人不理会敏洙的问话,只将敏洙上上下下的打量,敏洙有些生气,“您不是来看病,是专程来找我的吗?”
“对,我想看看他放弃的与追求的是否成比例。”女人微微笑着说。
敏洙难以忍受女人傲慢的态度,“我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我可以下班了吗?”
“请便。”说着女人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正在此时,张元和推门进来,两人打了个照面,张元和吃惊的望着女人,而那女人优雅的点点头,出门了。
“你认识这个人吗?”敏洙问。
“我? 当然不认识,她来干什么?”
“不知道,也许是找错人了吧。你有事吗?”
“你不吃饭吗?我想邀你共进午餐,不知可否赏光?”
敏洙一笑,“好。”
爱情。
英美坐在角落里,望着坐在钢琴旁的仁华,仁华身边聚集了几个咖啡厅的女孩子,正值正式营业前,还没有客人,女孩子们要仁华弹几个歌曲配唱,大家叽叽喳喳说笑不停,仁华微微笑着,不急不徐,当然,这样的男人走到哪儿都会受欢迎,可疑 的是仁华的态度,,对待她和咖啡厅小姐毫无区别,可是这样高贵优雅的举止从哪里来的呢,为什么甘于在一个咖啡厅里弹琴呢?
“仁华哥,快点弹吗,一会儿又要弹什么高雅的了,不想听。”
“我不会呀,怎么弹呢?”
“怎么会不会弹呢?现在大街上都唱这个的。”
“我只会我听过的,不然你唱一个,我再试试。”
英美见仁华被纠缠的脱不了身,站起来,走过去,“仁华,你有时间吗?”
仁华抱歉的对旁边的女孩子笑笑,走到英美身边,两人走到角落位置坐下。
“你不谢谢我解了你的围吗?”
“啊,那个,没什么,不过还是谢谢你。”
“你很有耐心,这样的男人很少见。”
“是吗,一般男人应该怎样对待女人呢?”
“想见的时候,一个电话就找过来,不想见的话一句解释的话也不会有。”
仁华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英美噗哧一下笑出声来,“你是小孩子吗,好像听了大人的话一样。”
“我愿意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
英美莞尔,“怪不得女孩子都会喜欢你,你很会讨女人欢心。”
这里的客人的大部分是收入上等的中产阶级,店里气氛一流,收费也非常高昂,高品位的客人也是英美精心设计出来的。她只想有一个自己也可以休憩的地方,收入反而是其次。仁华与这里的气氛非常相配,随意、优雅、有点神秘的忧伤气质,英美庆幸自己留下了他而毫不客气的解雇了原先的钢琴师。
转门动处,进来一男一女,英美望过去,竟然是几天前仁华带来的女人,身边的男人高大英俊。英美看看钢琴前的仁华,仁华并没看见他们。两人在一个阴暗的角落落坐。
一曲弹毕,仁华走向吧台,要了杯酒喝了一口,英美忍不住向他走过去。
“我以为那个女人是你的情人。”说着向敏洙座位望去。
仁华顺着英美的目光望去,看见敏洙正和张元和悄声说着什么,怔了一下,随后一笑,“她吗,不是,她只是我的医生,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英美笑笑,“不必。”
张元和约敏洙晚饭,饭后两人随意的走走,见到这个奇特的咖啡厅的名字,张元和执意要和敏洙进来坐坐,敏洙发现想要违背张元和的意思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无奈只得和他进来。
“没想到,这个地方居然有如此高品位的场所。”
“是,非常优雅。”
“你好象知道这个地方,你来过吗?”
“啊,来过一次。”
张元和挑起嘴角笑了一下,毫无疑问,应该是那个周末的晚上喽。这时一个侍者走来,托盘上放了一张给敏洙的字条,敏洙看看,满脸惊异之色,对张元和轻声说了声抱歉,跟侍者走过去。
仁华坐在吧台边上微笑着望着敏洙,敏洙则满怀犹疑。
“仁华,你怎么在这里?”
“嘘,”仁华神秘的作个悄声的姿势,好像有什么为难的事不好出口。
“怎么了,你总是这样出现吗?”
仁华的神情居然有些忸怩,“我在这里工作。”
“是吗?”
“不过,有个问题。。。。。。”
敏洙盯着他,“啊,你知道我是怎么得到这个工作的吗?上个星期我和你一起来这里,我对这里的老板说,我有一个重病的妻子。。。。而我,刚刚失业,”仁华小心翼翼的看着敏洙,“而你,就是我重病的妻子,可是,今天,那个。。。。。”
敏洙惊奇的望着仁华,他究竟会带给她多少意外。
“这里的老板就快要来了,那我们。。。。”仁华抱歉的望着敏洙。
敏洙看看远处的张元和,苦笑一下,“那我们走好了。”笑一下,正要转身,仁华一把拉住她,“敏洙,跟你开个玩笑,别当真。”
敏洙回到座位,张元和关心的问道,“有事么?”
敏洙摇摇头,“没事。”
张元和仔细的看看敏洙,“你会骗人吗,怎么脸色都会变红呢,遇见白马王子了?”敏洙吃惊的笑起来,“你说什么呢。”
钢琴声再度响起,张元和抿了口咖啡,说,“听出来了吗?琴弹得相当好,应该说是大师的水准,怎么会在这里弹琴呢?”说着回身朝钢琴那边看去,仁华正专注的弹琴。张元和深深吸口气,愣了一下,然后望着敏洙,随意的问:“是他呀,原来他是个钢琴家,他恢复记忆了?”
敏洙摇摇头,“没有。”
张元和自嘲的笑了一下,“原来你是和他一起来过这里,那个周末你是和他约会喽,这对我可是个不小的打击,本来我要在今天对你表达我的爱慕之情,看样子我还是延后吧。”
敏洙笑起来,“张医生,你一向都这样说话吗,别人也许会误会。”
张元和紧紧盯住敏洙,“你会误会吗,误会什么?误会我真的在开玩笑? 天哪,我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只说了开头一句就被你打回来了,真可悲。”
敏洙有点失措,“张医生,这有点突然,我该说什么好呢?”
张元和笑着打断敏洙,“行了,行了,不要当真,如果我真的向你求爱,我会拿着玫瑰跪着对你说的。”
敏洙舒了口气,“张医生,今后别这样对我开玩笑好吗,我有点害怕。”
“你是怕爱上我,还是怕被我爱上?还是怕不爱我而不忍心拒绝我?嗯? 究竟怕什么?”
敏洙愣住了,是啊,究竟怕什么,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你,恋爱过吗?”敏洙转换了一个话题。
“当然,还不止一次,你关心吗?”张元和打趣似的望着敏洙。
“结果呢?”
“难道你没有看见?如果成功,我还会和你坐在这喝什么无聊的咖啡吗?”
敏洙抿着嘴笑了一下,“和我在一起非常无聊,真对不起了。”
“不无聊,相反非常有趣,我在仔细的观察一个人是否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敏洙不由变了脸色,沉默着没有作声。
“看,这就是这件事的有趣之处,在你以前我从未如此小心翼翼的对待过任何一个女人,而且是为她以前的情人,这完全违背了我做人的准则。你以为我是在说你起死回生吗, 不,我是说我,我是否有起死回生的可能。”张元和翘起嘴角冷笑了一下,往后靠在沙发上。
“你有点让人捉摸不透,为什么你说起死回生?”
“我,”说着张元和苦笑了一下,“你不要了解我,你会吓坏的,我可是一个大坏蛋。”
敏洙默默的看看他,张元和忽然烦躁的说,“别这样看着我,好像你是我的情人一样。”
“对不起。”敏洙还是这样看着他。
张元和从椅子中直起身来,握握敏洙的手,“别担心,我自己发神经,今天我有点累,咱们回去吧----或者你还想坐坐?”
敏洙摇摇头,“回去吧,明天你还有手术吧?”
张元和点点头,很绅士的帮敏洙拉开椅子。敏洙不自觉地朝钢琴的方向看过去,仁华随意的弹奏着,一个女孩拿着酒杯走过去,仁华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酒,笑着说了什么。张元和静静的站在一边,敏洙忽然惊觉,抱歉的笑了一下,“本来想打个招呼,算了。”张元和耸耸肩,作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一起走出去。
琴声以欢快的曲调收尾,仁华坐着没有动,朝一边站着的女孩点点头,那女孩笑着拿起放在琴上的酒杯,凑在仁华嘴边,仁华浅啜一口,没有朝敏洙的方向看一眼。
医院饭厅里,韩成九正坐在桌边闷着头吃饭,张元和端着盘子走过来,笑着问,“韩部长,我能在这儿坐会儿吗?”
韩成九鼓着腮帮子点点头,含糊不清的说:“坐坐。”张元和在对面坐下来,韩成九问道:“你们医生不是挺喜欢扎堆儿的吗,怎么,是找我有事儿吗?”
“没什么事,只是看见您一个人坐着有点孤单,来陪您解闷儿罢了。”张元和乐了一下。
“我呀,是很闷呀,这医院烦心的事太多了,明天又要做一个免费手术不是吗?是你做吗?”
张元和点点头。
“唉,金院长就是心地太善良 了,这么多免费的手术,还有没有医疗保险的人住院,医院实在是负担不起了,我的头发全都要愁白喽。”韩成九一提起医疗援助的事就忍不住唉声叹气。
“是啊,这个医院的管理手法是有点奇特。”
“奇特?简直是愚蠢,自以为是救世主呢。”韩成九忽然自觉说的有些过分,赶紧闭上嘴。
张元和故作没有听见,对韩成九说,“在美国,也有这种提供医疗帮助的做法,但是资金不是有医院来负担,而是由有钱的大财团来提供赞助,这样一方面医院和财团能够提高知名度,一方面财团还可以获得免税的待遇,社会反响也相当不错,算是三全齐美吧,咱们医院为什么没有朝这个方向考虑一下?”
“大财团?”韩成九愣住了,陷入沉思。
“我听说,咱们医院以前有位医生,是大财团的独生女儿?”
“是,是徐润静医生,前不久还来医院了呢,听说也是嫁了个有钱的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