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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岛上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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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二次大战尘埃落定,当韩朝战争烽火已熄,留给高丽民族的只有惨痛的血的鸿沟——三八线。它将血缘亲情的纽带硬生生撕成两半,取而代之是两大阵营,两大集团的对垒冷战。三八线,这条战争妥协的历史遗物,一直是世界最敏感,最动荡的军事地带之一,是核战争的隐患,是国际政治的晴雨表,更写满了韩朝国家民族分裂的沧桑血泪史。翻开一部部韩片,都可以找到对分裂的控诉,那是怎样一种无奈和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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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y" Y% k) o因为分裂,在《JSA》和《生死谍变》中必须拨枪面对我的兄弟、情人;国为分裂,《双重间谍》的林炳虎这个两面人最终叛逃两方想获得自由,但到了天涯海角依然逃不脱被追杀的厄运;因为分裂,《选择》南韩一众共产主义信仰者和南韩当局者都被囚禁在没有销烟的囚牢里,因为分裂,《实尾岛》一众想当英雄的死囚成为被关闭在孤岛的幽灵,没有姓名,身份见不得光,最终被当成国家的包袱,象过期的绝密文件一样被秘密销毁掉。他们是南韩国家权力、利益至上的牺牲品,更是南北韩国家、民族分裂的产物。/ h4 K1 R( N. ?. l. W3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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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尾岛是根据99年出版的白东洁同名小说拍摄的。描述了南韩的684部队(成立于68年4月)魔鬼式的训练过程,这个秘密部队肩负刺杀金日成和捣毁北朝国防部的重命。随着国际形势的变化,南北韩从冷战到复苏,双方逐渐出现和解之势,原定3个月直捣北韩的刺杀计划一拖再拖,3年后南韩最终下令解散部队和杀掉队员。队员们走投无路发动暴动,杀死训练他们的官兵,占领了实尾岛,又登陆仁川,劫持巴士,想向政府讨个说法,于1971年8月23日在汉城大方洞裕韩洋行前与军警联合镇压军进行枪战,一众硬汉放走人质,唱着“国旗包裹着尸体,尸体尚未僵硬。。。”的国歌,引爆自杀!这就是实尾岛悲剧。其意义已超越一众官兵和684部队成员的个人悲剧,它更是国家的悲剧,民族的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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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4部队是韩朝冷战的产物,互相报复的工具。如同《生死谍变》、《双重间谍》、《白夜》的特工,国安人员渗透对峙一样。电影序幕震惊世界的北韩124部队奇袭青瓦台事件挑明了684部队成立的原因:1968年,金信朝等北韩31名武装特工冲破南韩严密防线,袭击青瓦台未遂,金信朝被南韩判了绞刑,北韩此突袭令南韩措手不及,阵脚大乱,怆惶之余作出以牙还牙的对策,就是给仁灿、相弼、根在等一众死囚犯或社会渣滓免予死刑,让本应该赴死罪的人“为了国家重新拿起刀枪!”恩威并施,以当英雄的光宗耀祖,流芳后世的诱耶激发一众死囚想洗脱以往死有余辜的罪名,堂堂正正做人,为社会所接受的潜在心理。非常具有讽刺意味的,我觉得是南韩有意安排的,不是巧合,864部队的人数和北韩124部队的人数一样是31人,不多不少,南韩欲报一箭之仇的耻辱可见一斑。/ B& f8 L0 Q9 \& B3 [- x
H. `0 E, `3 p, I. z$ u" D关于观众批判《实尾岛》更象一部记录片,没有突出特写人物,浪费一众好演员之说,我另有看法。1 Z2 t7 M6 T: s! d) j- R
# H# G+ W: D" E; T' \作为一部根据纪实小说改编拍摄的电影,康佑硕强调历史事件的真实性最为重要。他很清楚他的作品是纪实作品,而不是抒情作品,他要讲述的是事件本身,能做到尊重历史,尽量重现历史至关重要,在康导“绝不用欺骗手段”的前提下,摄影导演全力支持康导关于“请注意画面不应扼杀剧情”的要求,《实尾岛》的画面特别平实,与以往韩片运镜的精致唯美不同。(《OLD BOY》打斗长镜头的运用,昏暗的长廊、囚室,深夜车厢。。。光影错落,浓墨重彩宛如油画;《春夏秋冬》水中寺院是充满诗情画意的明信片,《撒马利亚女孩》和《追访有情人》飘着枫叶的汉城街道浪漫、静谧、幽远得象国画)而《实尾岛》粗犷到几乎没有揉进摄影技巧,但这种原始的质朴画面让我感受到残酷的训练,生存的艰难,仿佛身临其境,紧张到透不过气来,看完了电影,心特别沉重。实际上,684部队出发北朝,狂风骤雨,波涛汹涌,队员齐力划浆,小舟奋力疾驰于风口浪尖那一组众志成城的画面很激越人心。那不到平壤势不休的豪言壮语,震荡了滔滔巨浪。让我看到从一盘散沙,各行其是的一众社会败类已经是拧成团结的一股绳,可以推山倒海。我一直想知道那翻腾起伏的海浪是如何营造出来的。看了报道,我猜应该是在马耳他花费了8亿韩元拍的。电影的缺陷是背景音乐特别单薄。不能体现出雄浑的男性美。更不能体现出人物悲怆的命运交响曲。(如果有《交换日记》那摄人魂魄的音乐就完美了), m, m" }5 a0 ~
! W1 s* w7 C; c+ v4 Q《实尾岛》不是记录片。关于684部队人员的出身,不应该因为电影把后来官方公布的普通年轻人改成死囚就指责其不实。电影是一门允许再加工的综合艺术,可以在忠于历史事件的前提下对人物进行设计塑造。康导设置人物从一众死囚到特工,最后又再次沦为国家罪人,这种天壤之别的命运变奏曲强化了悲剧色彩。比如仁灿(薜景玖扮演)因父亲逃到了北韩就被定为共匪儿子,遭到连坐罪(此让偶想到封建秦朝,文革,一人有罪,诛连九族,仁灿也跟《收件人不明》那独眼女孩的处境有些相似,因父亲关系受到南韩的特别歧视),而仁灿也破罐破摔,终因杀人未遂被判死罪。他觉得很对不起母亲,他人生的目标就是刺杀成功,载誉归来,摘掉共匪儿子的帽子,他恨父亲使他抬不起头做人,他要洗脱罪名,抚慰老迈的母亲。电影结局中自杀爆炸中有生还者,然后被判处死刑,那枪决的批准名单我猜就有仁灿的名字(我不懂韩文),他的命运兜兜转转,从序幕的被执行死刑(突然被赦免),到结局的再次走在死刑台上,终究逃不过“死”的命运反转,无论他怎样努力挽救,终于还是要过早结束其生命和青春,终于还是被国家和社会所唾弃,而观众只有扼腕叹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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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7 T7 Z2 s9 V! k. l0 C% R4 x《实尾岛》不是歌颂英雄的电影。在实尾岛,没有人类,只有被禁锢在孤岛上的幽灵,他们没有姓名,被注销身份,形式上已经死亡,能活下来已是奢侈了。他们没有自由,没有思想,只是被国家操纵的杀人机器,连男人正常的生理欲望也被抑制,只有被压抑被摧残被扭曲的人性。在实尾岛,更没有英雄。对于一众死囚和人渣来说,即使怎样被洗脑灌输“落后者一律格杀,被俘者,引爆自尽”的口号,他们处在社会最底层,没有文化,没有教养,思想认识仍达不到为国视死捐躯的愚忠上,他们不懂分裂的危害性,更不懂国家利益高于个人利益。对他们来说,刺杀成功是实现其自我人生价值的唯一途径,也是体现其社会价值的唯一途径。他们最避讳死字,只有成功,只有生还,才能洗脱罪名,回家和亲人团圆。从被践踏和被遗弃到被认可和接纳,最终回归社会和国家就是其人生追求的最高目标。比如在高空走绳索摔断了腿的队员,他苦苦哀求留下来,只有留下来,才不会被抛弃,还能洗清耻辱(另方面团队精神也让他离不开集体),所以他们一直请战,不是为国,更是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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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光的人性,阳刚的雄性: O4 B9 N2 J/ \: N2 a$ D( U
6 b' J! a3 [' {《实尾岛》不是一部属于薜景玖或安圣基的电影。它没有主角,众多的人物都是配角,它所展示的是一幅群体雕塑,而实尾岛事件才是主角,众多人物围绕这个中心有机联系,展开剧情。康导说:“这次,我的主要任务就是给这些众多的人物一一注入生命力。我希望拍成每个场面的主角都不一样而又十分连贯流畅的影片。”(与以往康导的电影的特写人物不同,康导是习惯拿一忠一奸两个男人讲故事的高手,在前年韩国本土电影中票房成绩居第五位的影片《人民公敌》中,李成宰扮演的变态奸角以及薛景求扮演的辣手神探相互斗智斗力的故事让我印象难忘,《人民公敌》也是2002年青龙最佳电影,增肥40磅,留了胡须,满口污言秽语的薜大哥凭此片连得大钟奖和青龙奖影帝。)《实尾岛》不松散,不晦涩,康导没掉书袋,比较容易看懂。这是它卖座的一个因素。无论是官兵还是队员,一众人物饱满富有弹性,纵然人性被扭曲被束缚,但其真诚、善良,美丽仍挥发着光彩。在地狱式的训练中,队员们结成了浓厚的情谊,从各行其是到同仇敌忾。而官兵和队员的感情很微妙,从对立面到逐渐倾向同化,他们的友情暂时忘了彼此的身份和立场。电影通过多个插曲充分表现了他们的人性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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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 [+ l% `' a I: b {% N安圣基扮演的崔中尉,是效力于南韩的忠诚将士,他出生入死秘密潜入北韩20次。他对亲手训练出来的部队很有信心,多次请战。可是他的思想已经不适应国际形势的变化了:“一九七○年代初期,朴正熙與金日成互派密使--南韓中央情報部長李厚洛及北韓副總理朴成哲,謀求兩韓化干戈為玉帛的促進和解合作交流,致使南韓「實尾島」的派北工作員,頓時淪為失去利用價值的燙手山芋。”连原来成立684部队的中情局长也换了人。所以崔中尉的请战显得很可笑。当上司要求他秘密杀掉队员,不然连他和官兵也要被斩草除根,他信奉的教条终于崩溃了,他震怒,他哀求,但挽救不了局面。杀掉三年来一手拉扯大的队员下不了手,不杀队员,殃及一众官兵,手心是肉,的背是肉,而人心是肉长的,对于一个早把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的将士,这真是一个两难的抉择。他把决定权让给两位中士去选择并不是推卸责任,畏缩软弱,而是他有良知(如果他按上级命令杀掉队员,他可以升官,上司也许诺了)故意泄露风声是他的计策,目的就是让队员自救。而他自己,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从接到命令的那一时刻他就没有想到求生。他以长者和强者的态势威慑着仁灿,干脆利落地举枪,我感叹原来死亡可以是象绅士一样地优雅和从容。在那个用头盖骨和交叉的大腿骨钉着的实尾岛精神“我们的信条”下,他的死是一个控诉,更是讽刺:他只是一颗棋子,也是牺牲品,在南韩当局,国家的功臣崔中尉和一众死囚没有什么两样。壮志未酬身先死的壮士,愚忠的英雄!$ H6 o0 Q2 b; j$ z
- J* M/ @9 n6 Z" v& ?, S三年的感情连成一根线,扯不断,理还乱,线的这端是我,线的那端是你。当扑克脸曹中士离开岛再次向当局请求赦免队员时,队员们列队敬礼,这个爱板着脸的铁汉也动容了:“我回来买糖给你们。”可是一切都晚了,爆炸的车厢,散了一地七彩缤纷的糖,只有他声嘶力竭地呼喊,他是实尾岛事件唯一活下来的人,那不能忘却的记忆,怎样折磨着他:“许峻豪在電影中飾演唯一生還的中士角色,而這個真正的中士也到片廠來找他,也是看到他之後就忍不住淚水,當場豪豪大哭了起來,讓他感到非常難過。”8 a" w( C6 s$ c: Z9 i- `4 g; Z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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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友情,当队员枪杀了训练他的士兵,不禁抚尸痛哭,而他也倒在血泊中,也许到阴间他们仍然是一对好朋友,可以聊天喝酒,对奕拉琴。5 D1 K$ [2 K8 o7 C
& Y7 G' C- S6 ^李军士我不想责怪他,他只是想当好父亲,好丈夫去迎接他的孩子出世,可是当乱枪扫射时,我很难过,想到他的未亡人,他的遗腹子,他的死是三个人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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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韩服照片,记录相弼和仁灿的一段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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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i, J; {( P. X从电影的拍摄报道,我读到“实尾教”之力量在剧组的延伸:在拍摄现场,康导是摄制组和演员的“教主”。大型爆破镜头、动员大规模人马等,不知何时会发生大事故的长达7个月的拍摄过程中,保护他们的是比宗教更为“可信”的同僚之情。而且,他们的精神支住就是康导。康导深有感慨地表示“大家紧紧团结在一起,这是让本片卖座的最大力量”,表达了他对信任自己并跟随自己的“实尾教徒”的谢意。2 e0 }/ \1 I3 d3 G) Z* n
$ x2 L& j; X& B0 }康导说:“《实尾岛》不仅讲述我们的历史,而且有动作片因素和完美的剧情,我相信完全可以和好莱坞大片比高低。”但该片的人物都是大男人,女观众会不会感兴趣呢?对此,他斩钉截铁地说,“没有爱情故事,但影片中激动人心的剧情对所有人都有吸引力的。”实际上,身临其境的野蛮训练场面、十分完美的打斗和战斗场景等,使这部影片获得了具备男性电影应有的所有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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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让人沉思:那684部队的真实档案就琐在保密柜里,年复一年,保密柜生锈了,斑驳了,老化了,甚至要腐烂瘫倒了,可是那秘密深藏其中。那些壮志未酬身先死的壮士们仍然死不瞑目,风萧萧兮易水寒,他们连荆柯刺秦王那样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机会都没有,空有一身好武艺,徒叹奈何。而最恨被称为共匪儿子的仁灿,最后他们的请愿竟被当局称为共匪的叛乱。“国旗包裹着尸体,尸体尚未冷却。。。”在沉默中爆发,在爆发中死亡。难道他们死后也要遭永远的禁锢?难道他们永远是被关闭的幽灵?7 m% T$ r, ~. o8 z/ x; D4 Y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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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m6 P! s) {% w3 V[ Last edited by kittymimi on 2004-7-30 at 09:45 A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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