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生存——金基德《空房子》（《看电影》专栏影评）

阿韩 · 发表于 2004-10-11 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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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兽之境---谈韩国导演金基德
韩国影评人眼里的「金基德」

原载：《看电影》第242期
（摘自威尼斯专栏[平民与爱神]一文）

作者：李洋（威尼斯特派记者）、合肥虫

一段旅程、一句对白，金基德第一次让他的主人公爱得如此波澜不惊: j) F" u7 L2 s" o' s" p5 }3 U
------《看电影》

我们都是空房子，等待着被那个打开房门的人。

金基德的这部电影以唯美、迷幻的手法讲述了一个温柔而奇特的爱情故事。

故事同样在平静中慢慢展开。名叫泰石的男人整天骑着摩托车在城市中游荡，四处张贴传单，并且不怀好意的将传单帖在锁孔上。几天后，他回来检查这些传单，如果原封未动说明屋主不在。他潜入空屋住下直到屋主返回，除了少量食品，他从不偷走或者破坏屋里的任何东西，反而像对待自己的房子一样呵护家中的每件物品，修理坏掉的家具，甚至帮屋主洗衣服。并且再离开之前，让一切恢复原状。

这天，他闯入了一个非常豪华的空屋，却没有意识到丈夫虐待的主妇善华仍在屋中。善华开始因为恐惧而不敢现身，当她看到泰石修理被丈夫弄坏的家具时，她意识到这个男孩没有恶意，并且与她一样孤独。她乞求泰石带她离开，从此泰石的空屋之旅有了同盟。两个人一起在城市中，从一个空屋流浪到另一个空屋。

当地很多媒体以半默片来评价这部影片。男女主人公90分钟内只再最后一幕有对话，所有的交流斗靠表情和眼神的互动完成。

泰石初次闯入善华的家时，善华躲在暗处窥视他，当泰石睡着了之后，善华在床头俯视着他，在男孩熟睡的脸庞上，读出了他们精神上相通的地方。不过醒来的泰石逃离了这所房子，并没有带善华离开。接下来，他第二次潜入屋子，这一次他成了窥视者，注视着痛哭的善华走进浴室，他在外面为她打开音乐准备衣物。浴室内的善华感觉到泰石回来了，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恢复平静。通过两次互相的偷窥，两个人完成了第一次精神交流。

影片的画面优雅细腻，有着丰富的想象力和饱满的情感力量，加上两位主人公与第三者有过交谈，所以故事毫无沉闷之感，也没有给观众造成理解上的障碍。几乎所有的观众都是直到最后一幕才发现，泰石和善华在之前的整部电影中没有说过话。

虽然熟悉金基德的观众，已在《坏小子》中见识过了这种沉默的力量，也许正因为如此，金基对同一类型的彻底改头换面的表达方式恐怕更令人震惊！金基德过去的爱情故事最大的魅力，在于颠覆了东方人含蓄的爱情观。他相信爱是永远无法确切地用语言表达出来的，所以《漂流欲室》中的女人和《坏小子》中的男人都是哑巴，另一方面，他们会用各种极端的行为去表达自己的爱情。这一次的《空房子》则更倾向对东方爱情观的回归，泰石的无庸置疑、坚定不二，和善华的楚楚可怜都是东方人心目中最理想的男女形象。但泰石摆脱了金基德过去男主人公的暴戾，所以整个故事讲得明快而干净，以温柔的抚慰代替了快意的颠覆。

影片中多次出现了高尔夫球和球干，有意配合了英文片名“3-iron”。金基德对此做了很有趣的解释，他说很多人买了三号球杆，却只知道放在球袋里蒙灰，“你有个家，有家人，却只知道留她（他）在家里，和空房子有什么不同？”

对“家”的情结也是这部影片非常东方的特色之一，对善华而言，那个奢华的房子不是“家”；尔在潜入的那一间间空房子里，看着泰石作饭，处理杂务，修理坏掉的家具，她才有了“家”的感觉。有家的人对家不珍惜，没有家的人反而无比珍视。两人在最后到达的空屋中，发现一个老人死在家中，无人问津。他们以自己的方式为老人举行了无比虔诚的葬礼，清扫了这个老朽的屋子，打算从此在这里安静地生活。

在一段世外桃源般的日子之后，老人儿子的突然造访，又将他们拉回了现实。泰石因谋杀、诱拐、私闯民宅等罪名入狱，善华也被丈夫拉回了梦魇般的婚姻。对老父不管不问的儿子，这时俨然可以拿起法律武器，成为安葬老人，以保护这个家的泰石的制裁者，金基德再次表述了人性与社会性的沟通无力。

故事进行到这里，几乎已经无可避免其悲剧性了。但金基德下面的安排再次让观众猝不及防，影片开始进入一种非常迷幻的叙事方式…这个不确定的结尾，突兀、感性，但无疑令观众沉醉，如果你是一个相信心理暗示的人，还会觉得结尾非常美妙。

金基德以纯粹的视觉形式讲述故事，影片每一个细节都极尽精美，泰石和善华闯入的每一个空屋，都有非常明显的个性，暗示了缺席的主人的性格，所以影片人物虽少，情节却非常饱满。他对电影语言不拘一格的运用令人叹为观止，可以说故事在他的操控下可以不受任何约束的奇峰突起，而不会给人牵强的感觉。这不能不说得益于他对影片疏离、虚幻气氛的营造。

影片带有非常多的理想主义色彩，观看它也是一段非常放松的经历，但这丝毫没有减少影片的震撼力量。这种温柔的震动在近年的影片中是难得一见的。导演让这两个绝对孤独的人相爱，这对男女除了彼此之外一无所有，这既是对社会关系中的爱情不信任，也是对更纯粹的精神之爱的心驰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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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小子金基德

在颁奖典礼上，与周围一身正装的同行相比，戴着深色棒球帽的金基德更像是水城的一位游客。从电影节开幕几天后，突然以“惊喜影片”的身份参赛，到接过银狮奖时，秀出绘在左手手心的眼睛向观众致意，金基德行事的出人意表总是令人忍不住想用它自己的一部影片来形容——[坏小子]。不仅如此，它的影片也因崭新的立意、独特的电影语言和工作方式，成为以科班出身位主流的韩国电影圈的异类。

金基德1960年出生于韩国庆尚北道的一个山村地区，9岁时移居汉城，中学辍学后在工厂工作，直到20岁应征入伍。他曾经在韩国海军服役5年，这段经历位他日后拍摄的[海岸线]提供了很多素材。1990年，金基德买了张机票身无分文的飞往法国，在那里深造美术，这是他唯一接受的艺术方面的正规教育。可以说，金基德日后的美学观念和对生命的思索正是在这段时间内渐渐形成，这段时间的所经所感我们大约可以从[野兽之都]中得以窥见。两年后，回到国内的金基德为生活所迫，开始创作剧本，[画家与死囚]、[二次曝光]、[非法穿越]等剧本多次获得国内大奖。1996年，金基德完成了导演处女作[鳄鱼]，从此以导演B级片的途径开始了电影生涯。

由于没有受过任何科班教育，也没有在片场从事过任何辅助职务，金基德对电影语言的掌握几乎无师自通，也因此无障碍的达到了言为心声的自由境界。容师他的影片也因为主人公的身份和行为都过于边缘而引起争议，韩国国内观众一向对他的影片呈现非爱即恨的两极反应。因此，他与很多B极片导演一样，走的也是电影节路线，足迹几乎遍及世界各地。

金基德还以惊人的拍片速度闻名，[撒玛利亚女孩]的拍摄在15个工作日内完成，[空房子]计划拍摄3周，实际上在13天内完成。金基德成熟思想者的身份，多过其思想激烈的艺术家特质。他制作一部影片的主要时间都花费在了拍摄前的思索上，片中的每一幕，他的脑海中都先有了清晰的构图，因此，他的拍摄工作极少浪费胶片和人力。这也是他能在极低的制作费内保持水准的原因。

虽然一直有“病态”、“暴力”等形容词陆续加入金基德电影的定语中，但实际情况是，金基德的影片从未放弃过对美的追求，他的影片在有限的外景和人物的基础上，做到了非常人所能及的精美，至于观者接受到的印象，那是佛见佛性，人见人性了。构图上的功力和对美的敏感以及高效率的拍摄工作，令他的影片摆脱了B级片制作的粗糙缺乏观赏快感的通病，所以深受年轻人的喜爱。在获银狮奖之前，他还于9月10日获得了意大利教育部颁发的“未来评论家奖”，这个奖的评委是26位19岁的高中生，其中25位将选票投给了[空房子]。

选择因“慰安妇事件”在韩国人人诟病的李成延做女主角，不仅挽救了她濒亡的演员生涯，并且将她一举带入国际影坛。金基础德的选择另外界众说纷纭，对于种种推测，他以一句轻描淡写“她适合这个角色”作答，但我们私下里揣测他有另外一番用意。作为一个善于引导和挖掘演员潜质的导演，金基德可以让很多新演员在他的影片中都有出色的发挥，但是在他丰富的电影语言下，有时候演技是可以忽略的因素，画面和音乐才是传情达意的主角，因此适合不适合也许只是他的托词。

东方人口中的坏往往只是张扬和特立独行的别称，金基德骨子里充满严肃和悲悯。仇杀、孤独、绝望、疯狂在金基德的影片中占有很大分量，他不厌其烦的以杀人犯和妓女作为影片的主人公，但是这些只是金基德电影的元素，而不是他的主题。他的影片无一例外表现的都是对个体生存的关注，这也是威尼斯电影节多年来的宗旨之一。

边缘人的身上能够体现出更多人性深处的思索，非边缘人的人性往往包裹了太多的外衣，会存在表达上的语障，这也许是金基德的叙事方式所不能突破的。所以金基德总是为他的故事，设置一个超现实的环境，[漂流欲室]中的小岛、[春夏秋冬又一春]中设计奇巧的寺庙都是他的匠心的体现。[空房子]仍然延续了这种超现实的背景设定。金基德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一件好的艺术品必须是美的，除了唯美的摄影风格外，他对人性的看法本质上也是乐观的，因此他影片中绝望的从来是来自人的生存状态，而不是人性本身。所以他的影片虽然悲怆，却大多数有着相对善意的结局。

有趣的是，金基德在国内处境的尴尬并非来自官方，而是更多来自民间。韩国影片在性与暴力的尺度上其实相当开放，他在国内受岛的杯葛与其受是由于暴力、性意识，不如说是对韩国社会人文道德的反思，令自负的韩国人难以忍受。例如血腥程度有过之而无不极的朴赞郁在韩国却十分受欢迎。朴赞郁关注的是韩国人，而金基德关注的是生活在韩国的人类。这两种角度都有着非常令人感动的地方，不过境遇不同罢了。

前面说岛过金基德是一个成熟的思考者，因此他的电影虽然边缘，却不是愤怒的。从他前两次参加威尼斯电影节的[漂流欲室]和[收件人不详]，到这次的[空房子]，金基德的感情也一直在走向内敛。说明金基德是一个善于自省的人，他的思索一直在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金基德影片在故事和语言上有着惊人的创造力，每一部电影都有新的故事提供给大家。并且在部断丰富自己的电影语言。[空房子]不仅在画面和构图上延续了过去的优美与精致，而且在叙事性上比他过去的影片更加平滑、张力十足。泰石入狱后，影片开始带有一种迷幻色彩，现实与幻想的交替运用也是金基德影片中没有达到过了。在威尼斯上映后，当地媒体把“雅致”、“动人”、“协调”的赞叹之声纷纷投到这所[空房子]里。他以柔和明快的镜头语言代替了早期阴冷的叙事方式，却丝毫没有失去情感的犀利。虽然在特吕佛导演一生都在拍摄同一部电影的理论下，重复自己早已杯电影游戏规则所允许，但金基德还是以自己的探索性和创造力证明了电影的无限可能性。威尼斯对此无疑也欣喜若狂。

[ Last edited by 阿韩 on 2004-10-11 at 01:43 AM ]

阿韩 · 发表于 2004-10-11 00:27

下面是对威尼斯专栏系列文章[平民与爱神]的几段摘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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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伦敦到汉城]

伦敦的小演员击败了好莱坞的大明星，…..我虽然部赞成把金狮奖给[唯拉.德雷克]，但在电影中我闻到了一股与美国电影完全不同的英语电影的味道，这是属于英国的味道，讲述了英国人的历史和现实，洗尽铅华，毫不矫饰。

从柏林到戛纳再到威尼斯，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华语电影的失势和韩国电影的崛起，徐枫万分感慨的说，再过几年，国际电影节上的亚洲评委将变为韩国人。韩国电影成为中国人在威尼斯相遇时谈论的一个重要话题，当我在Palagalileo电影院听到全场人给金基德热烈鼓掌时，真实的感受到了韩国电影的崛起，韩国电影已经不再是国际电影节上的点缀，其电影工业的发展速度和艺术创作的实力是我们所必须面对的现实。

韩国电影的发展首先在于政府的扶持政策，韩国总统相信电影是个可以赚到大钱的工业，于是大批电影在韩国有了积极的政策回应，这是最主要的原因。而华语电影工业几乎都处在亏损状态，在中国第一主流是发展，电影产业不赚钱只能被闲置，民营电影产业刚刚起步，还要面对严重的盗版市场以及越来越迫近的外国电影的压力。而中国刚毕业的青年导演们目睹了第五代、第六代依靠国际电影节而成名的过程，拍商业电影成为被圈子朋友所不齿的低智行为，都憋足了劲相要一举成名。大环境、小环境都导致了创作的单一了风格的类似，在日渐狭小的主流空间之外，是话题越来越靠近的圈子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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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政策比电影节更重要

谈到韩国电影的崛起，几乎在电影节上每个华人都有感慨，韩国不但在电影产业化方面发展特别顺利，也在商业氛围中涌现了风格多样的创作，并且在国际上受到了肯定。与侯孝贤工作了31年的廖庆松说，韩国电影的崛起要有赖于韩国国内开明的电影政策，韩国总统本人就特别支持电影产业，而韩国的电视台和制片厂也给电影创作提供了非常自由的空间。廖庆松说，电影节不能影响国家的电影发展，那仅是一面镜子，而且电影节也在逐渐变化，真正能改变华语电影市场和创作状况的是的电影政策，国家要鼓励、重视电影，给电影人相对自由的创作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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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尼斯日记

9月9日
韩国参赛片[下流人生]推迟放映，长长的队伍排道Casino大厅里面，入场侯我就坐在金基德的后面，他到这里一直穿着黑色的T恤，戴窄沿的棒球帽。看金基德的样子，是准备要多看些电影。[下流人生]反响没有金基德[空房子]那么好，电影反映了韩国在二战侯一段动荡的政治环境和社会变化。

阳阳 · 发表于 2004-10-12 10:36

影评人对于空房子的好评，让我翘首以待
看了空房子的片段，最后的镜头真是让人玩味不已的
金氏喜欢以寓言似的结尾让观众再度沉迷在他的故事里
现实与幻想的交织在金氏的影片里一直存在着，
只是或多或少，或浓或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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