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哦，那散落一地的……《薄荷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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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张炳钧  来源：tom
    片名：《薄荷糖》
    导演：李沧东
    出演：薛京玖、文晓丽、金吕晋
$ [$ N  v+ M8 P    片长：135分钟
    碟报：D5，画质音效尚佳。
     
    和咱们ＴＯＭ的风子一样，我不看韩国电影很久了。最近一位韩国导演李沧东忽然很火，他的最新作品《绿洲》又获嘎纳最佳导演奖又入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单元的，可谓风头正劲。看到风子对《绿洲》的碟评，我也来凑凑热闹，谈谈李沧东１９９９年的上一部作品《薄荷糖》，亦衬古人诗词唱和的弦歌雅意。好在迄今为止，加上《薄荷糖》之前的处女作《金鱼》，李沧东不过只有三部作品，比较容易窥得创作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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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风子所说，李沧东是个作家，由编剧而进入电影界。作家身兼导演，在欧洲俯拾皆是，鼎鼎大名的比如意大利的安东尼奥尼和法国的埃利克·侯麦。咱们台湾地区还有个吴念真呢，可在中国大陆，想一想，王朔有个《爸爸》，只是挂了个导演的招牌。朱文和他的《海鲜》勉强算是个成功的先例，但是那部影片的禁映是命中注定的，没有理由让人对其刻意的地下道路乐观下去。刘恒据说也要拍戏了，不过却是电视剧，这么好的作家，咳！不提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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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5 H; T! l% t" H* D        李沧东的名字随《绿洲》蜚声海外，而《薄荷糖》首先令他在国内名声大噪，在韩国本土的观看人次达５０万。他在接受中国记者采访时谈到，这部影片是个人投资，没有官方支持，也不像《共同警备区》和《朋友》那样大众化和商业化，在四千万人口的韩国获得如此高的票房，连他本人都很惊奇。他说："我的初衷就是要给２０岁的观众做生活的背景，是给他们拍的，我想提醒他们思考，‘时间意味着什么‘"。而有的年轻观众甚至看了两遍，可见效果出奇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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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杯期间，网上的倒韩派和哈韩派唇枪舌剑，弱小的哈韩派被骂的狗血淋头，差点没被口水淹死。当时我在倒韩派的阵营，我坚定地认为，一个不懂得反思、自大成狂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民族。影片《薄荷糖》跨度从１９７９年到１９９９年，虽然历经光州事件、军人政府倒台、国家民主化和金融危机，毕竟是韩国经济高速发展，跻身亚洲"四小龙"的２０年。然而通过这部影片，我看到了韩国知识分子对于国家历史和个人命运的反思，以及新世代的年轻人面对这种反思的真诚参与。
     
        冷眼旁观，这二十年的韩国历史本身并不够厚重，就像片名"薄荷糖"，轻嗔薄怒就好了。积极的角度出发，从军人执政到总统民选，这是多大的进步？！世界历史上最深受苦难的民族除了以色列人，就是俄罗斯和中国了。那句著名的台词怎么说来着，"谁能比我惨"！别的不说，光是文革就有多少苦难可挖掘？七零年代还有《苦恼人的笑》，八零年代还有《芙蓉镇》，到了新世纪，"文革"反而成了中国电影创作的禁地！如果我们的某些影片，比如《活着》，比如《蓝风筝》，能够让更多中国的年轻人看到……很遗憾，他们看不到，于是他们只能去看《还珠格格》和《流星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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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附会历史的逻辑，《薄荷糖》的男主人公金永和就命不该绝，何必呢？何苦呢？不过个人命运不可能完全与国家命运同步，艺术创作也不可能完全与"时代的传声筒"画等号。影片开始不久，就是金永和站在铁轨上，面对呼啸而来的火车呼喊"我要回去！"。我看到网上有人在介绍剧情时，居然没有看出他是自杀，进而无法理解他将初恋情人临终前送给他的照相机卖掉，真是哭笑不得。以金永和的遭际，换一个人比如你我，虽然一样痛苦，仍然会选择活下去，而金永和的性格却决定了他不得不死，此即所谓"性格决定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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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片从1999年春，高架铁路桥底下的河滩郊游会开始，采用了分章节逐渐回溯到1979年秋的倒叙方式，并且每章的时间字幕上都加了标题，分别是"1999年春，郊游会"、"1999年春，三天前的相片"、"1994年夏，生活是美丽的"、"1987年春，告白"、"1984年秋，祈祷"、"1980年5月，见面"直到"1979年，郊游会"，同一伙朋友，同样的高架铁路桥，同样的河滩郊游会，唱着同样的歌曲结束，完成了一个逆向的轮回。而连缀的技巧就是倒退的火车视角，飞逝的铁轨旁边偶尔出现倒退着的行人和一只倒飞的鸟，映照时间的折返。
     
        像我这样电影看得太多的人（？？？呵呵）养成了一个坏毛病，什么技巧都似曾相识，观影乐趣之一的新鲜感几乎消失殆尽。比如前两天刚刚看了一部阿根廷影片《云》，里面的汽车和行人都在倒退，某些画面是倒放效果，有些干脆就让演员真的倒退着走路，那算是类似创意的极致了。由此，我同意法国报纸《世界报（Le monde）》电影主笔傅娄东（Jean-Michel Frodon）对该片的遗憾："导演手法有些平铺、直白，叙述技巧也受到了单一思路的约束。
     
        为了把历史的变迁投映到男主人公身上，李沧东赋予了金永和五种身份：工人、士兵、警察、商人、破产商人，分别对应着经济起步、镇压民运、极权统治、经济腾飞和金融风暴。另一条主线就是情感：金永和与初恋女友中知妮的分手，与妻子的恋爱、生女和背叛，其间穿插了他执行抓捕任务时，无意中重游中知妮的故乡，与酒吧女招待发生的一夜情，以及他经商春风得意时，与公司"小蜜"的偷情。他始终不能忘怀初恋，这使得他一生不幸，就算事业最高潮时也不能掩盖内心的空虚。在穷困潦倒后，中知妮的去世让他对这个世界彻底幻灭，终于坚定了死志。
     
        其实这个男人的命运并未引致我过多的同情，毕竟类似的事业爱情双破灭的故事多如牛毛，看得我早已麻木了。可是影片进入收官阶段，回溯到他入伍当兵，正是全斗焕执政时期。金永和在一次血腥镇压大学生民运的行动中右脚受伤落了单，这时黑暗中闪出一个女大学生，求金永和放她走。金永和答应了，可是远处几个士兵奔跑了过来。在紧张慌乱中，金永和无意的扣动扳机，误杀了女大学生。当他抱着那具尸体痛哭时，我是百感交集。后来终其一生，金永和经常崴脚。与其说那是受伤后留下的生理残疾，我宁愿相信是良心的煎熬感应到的心理后遗症。
     
1 K, O1 G  A6 Z$ H; p        金永和当警察之初，仍然不能习惯同事们的滥施暴力，很像刘德华在《雷洛传》里扮演的青年雷洛。在一次刑讯逼供中，他折磨得犯人遗出矢来，糊了他一手。恰在此刻，中知妮来看望他，在强烈的恶心和负罪感中，他放肆的拒绝了中知妮。从此，金永和完全变了一个人，他轻率的接受了身边一个女孩儿的爱并与之结婚。同事打犯人，他比同事打得更狠。下班后就纵酒高歌，对妻子的临产不闻不问。当他与一个也叫"知妮"的吧女发生一夜情后，坐在押送犯人的汽车里，犯人被同事们殴打得吐血，他出人意料的拿出纸巾给犯人擦拭。与此同时，那个"知妮"站在码头无望的空候着。金永和残存的善良，在最后一次回光返照以后，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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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荷糖"既然作为片名，在影片中应该起到关键道具的作用，不过并未上来就交待。第一次作为实物出现，是金永和与小蜜做完爱后开着车，身边的小蜜拨开一粒薄荷糖亲昵的塞到他嘴里。然而薄荷糖对于金永和的真实意义在于它象征着自己的初恋。在他当兵时，中知妮给他写的每一封信里都装着一颗薄荷糖。在那次执行血腥镇压大学生的紧急行动前，金永和在集合命令声中手忙脚乱的整理装备，仍不忘带上薄荷糖。可装薄荷糖的小盒子被长官粗暴的打翻了，满满一盒子薄荷糖散落一地，被奔跑的军靴无情践踏。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预示了金永和一生的不幸。
     
9 W$ U4 c9 w9 R. x7 u) a        影片结尾让人黑暗的心中瞬间闪出些微弱的光亮。1979年的郊游会，那时他们还年轻单纯，那时伙伴里还有中知妮。金永和独自从河滩走到铁路桥墩下面躺倒，他仰望着天空，眼角泌出了一滴泪珠，为什么？是阳光刺激了泪腺，还是那种我们叫做"幸福"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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