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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elzhou 来源:[电影夜航船] , h; u$ L! c# X/ o* t
无可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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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r( [1 x* p$ h7 W& {( X, c- E% i 上次通电话，你问我春节回成都否，我当时拿不定主意。后来想想，还是不回的好，一则机票太贵没有打折，二则人间天上到处人来人往，不如老老实实呆在家中参我的野狐禅。况且那时候，深圳大部分IT精英与地产精英都返乡下了，反倒落得个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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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我最近爱读五代词人韦端己。记得他也在成都生活过一段时间，就住在杜甫草堂的故址。前几天与在深圳开面馆的成都老乡聊天，他说草堂后面的房地产现在红火得很，房价再贵都卖个精光，因为风水好，有诗圣的荫庇。说起草堂，我倒想起陆放翁的诗：“当年走马锦城西，曾为梅花醉如泥；二十里中香不断，青羊宫到浣花溪。”我好几年没看过梅花了。南国的暖冬开不出那样沁心的缥缈。 2 o) ?! a- ~) D) M5 j, t4 O/ ?3 C
' @$ q; t, x. J0 N 深圳近来兴吃羊肉。北方人的羊肉馆开了一家又一家。我试过好几间，味道不能说不好，但都比不上成都偏街陋巷的“苍蝇馆子”。我还是觉得涮羊肉烤羊肉要用炭火才香，蒸羊肉最好用竹笼，掌柜那里如果挂上几块血淋淋的羊腿就更好了，像胡金铨武侠电影中的客栈。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那年冬天，我们在成都街头的鸡毛小店从中午喝到黄昏。天色灰蒙，寒风凛冽，我们都醉眼惺忪了。你坐在人力车上逸兴遄飞，老要起身抓一把空中的雪风。然而那晚究竟还是没有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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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这里滥情了。此间苦，常思蜀。然人在江湖走，不忍耐怎行？我是想给你推荐一部韩国电影《醉画仙》，颇适合你的，因为主人公和你是同行，都是自学成才，既画画，又贪杯，一样的落拓不羁，我手写我心。当然，他的成就比你目前要大，但他的经历也更坎坷，因为他生活的年代，衰弱的韩国（那时叫朝鲜）受制于清国与日本，正在沦亡的边缘挣扎。醉画仙张承业（号吾圆）是否真有其人，我不熟悉韩国历史，不大清楚。但就电影而言，吾圆出身卑微，他的山水却清寂淡远，不媚时俗，很有些文人画的意境。不是恭维，你的作品和他应该是一个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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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体来说，电影拍得不错，画面美仑美奂，特别是意境的营造见出制作者的用心。由此也联想到胡金铨的电影之所以好，意境是个很重要的因素。你是画家，这方面比我专业，体会也最深。记得以前聊天时你说，今天大部分国画家笔下的古人，其仪容服饰、神情举止在在都像今人。这倒让我想起俞平伯先生半个多世纪前说的话，古人生活奢侈浪漫，今人生活奔波劳碌，情趣大不相同，后人要想了解古人作品，只有强作解人。不过解人也有高下之分。瞎扯淡的电影姑且不论，以前国内拍《李清照》、《李时珍》、《林则徐》等传记片，太注重人物的所谓思想性与人民性，搞得古人比今人政治上还要正确，简直是在糟蹋传统。待到今时今日，走的又是另一极端，娱乐至上，搞笑第一。两者都是玩弄历史于鼓掌之间。不过说句丧气话，现在也无所谓历史不历史了。 . Y' ]1 o( B5 ]1 H8 v4 L, h/ h
; F9 l" y. ^& m 比起西洋画家的传记片，《醉画仙》更让我有文化上的感同身受。旧时的韩国毕竟受中土长期影响，就算生活方式有异，精神生活还是很接近的，足见我们先前还是很阔。这一层，不知道你看了会不会唏嘘。朋友都说你生错了年代，善意地讽你为当今的古人。你应该最具民族主义情怀（不是贬义）。在你心中，中国文化始终第一。谁让你是国画家呢？你说不定觉得电影并没有我说的那么好；那个醉画仙，中国画史上随便挑一个他都比不上。 % X5 Y. w$ Z2 g, p
$ ^! g- n( X' x# X( f" f 我当然是故意在跟你较劲。说到底这不过是出电影，它并非十全十美，但能够在戛纳得奖，证明西方人欣赏它的东方味（就像我们欣赏法国电影的法国味，俄国电影的俄国味，伊朗电影的伊朗味）。管它什么全球化文化帝国主义后殖民心态等学院术语，只要光明正大，弱势文化的精品能够得到强势文化的认同，这没有什么不好。况且，我们这些抱残守缺的人，也能够借他人的酒杯解一解文化的乡愁。也许真正该感叹的是，与弱势的韩国比，我们更弱势。他们有一板一眼、不抱游戏心态的《醉画仙》、《春香传》，而我们的《孔雀东南飞》、《木兰辞》庶几成了被人遗忘的故纸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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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 y+ h' V' V* Z; H% n 不扯淡了。《醉画仙》你有空找来看看，以你画家兼酒徒的角度来体会肯定又不一样。我最喜欢片尾那个刚出窑的陶罐了。白色衬底，以淡墨勾勒出一叶扁舟，一位隐者独立船头，可以想见江上月白风清的高人雅致。据说醉画仙吾圆生逢乱世，最后还是归隐江湖不知所终了。我猜吾圆应该读过圣人书，“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虽然无论乱世盛世，要做到这两者都不那么容易。 ( [. w6 h: w7 d, {: o X, k6 ^3 m
% @' L& \0 }' N+ [% h+ S9 y: U 2002年1月14日 ; }7 o J8 _! i1 K,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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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4-6 0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