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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9 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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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叫我天使
, j; {" B+ n$ X! y) o T( H1990年的冬天,束草青湖洞的一户平常人家,怀胎八个半月的媳妇晚饭前意外的阵痛了。阵痛来的不寻常,和书上写的完全不一样,这些写书的专家都是大骗子,说什么阵痛从缓到急,有些孕妇刚开始阵痛还能自己收拾东西打车去医院。这会媳妇疼的倒在了地上,满头是汗,口中不住的大喊大叫,啊,疼死了,该死的男人,啊,我要死了,哎呦,骗子专家害死我了。。。。。。住所的前面是他们家开的杂货店,男人忙的脚不沾地,脸笑成了一朵花,心里嘀咕着,今天游客特别多,决定辞去制造厂的工作回家开店真是太聪明了,这么好的地理位置不利用,有钱想不到办法赚上天也会鄙视自己的,嗯,算一算,今天大概赚了多少钱了,一七得七,三七二十一,三八妇女节,五一劳动节。。。。。。咦,这是什么声音?谁家的女人叫的跟杀猪似的,哎呦不好,这声音,这声音好像是从后院传来的!啪嗒,男人手里的茶叶罐落在地上,茶叶散了一地,顾不上正在掏钱的游客,拔腿就往后院冲,身后传来游客惊讶的呼喊:“老板,不卖东西了吗?呀!阿西!”男人头也不回,张嘴喊了一句:“小店是我家,东西随便拿!”一溜烟窜进了房间,耳朵里顿时灌满了令人头脑发胀的哀嚎声,媳妇疼的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头发散乱,双脚乱蹬,目光炯炯瞪着自己,嘴里噼里啪啦飞出一串三字经。。。。。。
% J0 g$ Y$ Z6 b3 }9 f, ]* Y/ [慈祥的孟婆递给我一碗汤,摸着我的头发对我说:“孩子,我花了不少冥钞打通关系给你找了户好人家投胎,你未来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年纪虽然大一点,不过心地善良,你做他们的女儿会很幸福的,把前世的一切都忘了吧,乖,把汤喝了上路吧。”孟婆是个好人,很多人怨恨她,说她占着奈何桥头几千年不肯让位,说孟婆汤是影响时代进程的四旧产物。人间进入现代化,地府也不甘落后阎王老爷大刀阔斧的实行着改革开放,这不,现在阎王爷叫地府CEO,牛头马面叫客户经理,黑白无常叫公关经理,连孟婆婆都有了新职称,销售经理!不过,孟婆婆不买CEO的账,依然霸占着奈何桥头卖汤,可惜生意惨淡,竞争对手层出不穷。这不,对面有卖遗忘可乐的,有卖下辈子发大财乌龙茶的,有卖富贵牌双皮奶的。。。。。。孟婆汤一个味道卖了几千年,从前是科技不发达唯有她一家,现在是遍地开花,别人家的东西味道好功效更好,来光顾孟婆的,寥寥可数。不过,孟婆满不在乎,毕竟是老字号,时不时有国外观光团来旅游,冲着孟婆两个金字招牌也要来买一碗汤带回去留着投胎的时候喝。老字号代表着屹立不倒,孟婆威武!
7 a$ H9 x2 N: d6 \0 C: h: ^6 { |) q今天是我投胎的好日子,前一世我毙命于二八年华,那时候我是清朝的官家大小姐,因为爱上一个书生,长辈不允,还害死了我的爱郎,我急怒攻心之下吞了一块金子,跟着爱郎去了。黄泉路上,他在前面我在后面,小鬼押着我不让我追上去,他们说自杀的人是要去历经十八层地狱的惩罚才能再世投胎为人,我连忙问,那我的爱郎呢?小鬼说,他是被迫害死的,见过判官之后,休息两个月就能投胎了。我欲哭无泪,原来,我往死里追还是追不上的,注定了孤独,爱郎啊,下辈子,千万等着我!十八层地狱一一走过,两百年过去了,爱郎不知死了几回了,我查询了许久也没有半点蛛丝马迹,心灰意冷的时候,CEO给了我投胎的名额,这不,喝完这碗孟婆汤,我就要上路了。嗯,大学教授父母,听上去还不错,孟婆婆说得对,忘掉一切,开心的活一世,什么情啊爱啊,看淡点,再看淡点。
& W' O' P& l7 d/ \我呲着呀冲着孟婆乐,眼眶潮湿,猛的仰头,把汤送进喉咙里,心中扬起一声叹息,双目一闭,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别了,地府,别了,孟婆婆,等我回来。放下碗,脑袋变的轻巧了,心也空了,孟婆汤名不虚传,一喝就忘,孟婆手指着前方的传送门,对我说:“去吧,孩子,你会幸福的!“我点点头,绽放灿烂的笑容往传送门走去,没有和孟婆告别,因为我知道,我还会回来。传送门闪闪发光,我的脚步跟着心情飞了起来,步履轻快的往前奔跑,哎呀,裙子太长绊住了我的脚,我一个趔趄向前扑倒,哎呦喂,疼死我了,挣扎着爬起来,耶,传送门就在眼前,连忙一抬脚往里面跨,孟婆惊恐的声音在身后想起:”错了,错了,那是去外国的门!“我连忙往后退,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门里传来,我根本无法逃脱,轱辘一下被吸了进去,惊慌失措中回头去看孟婆,老人家张大嘴愣在当场,与我的目光相遇,老泪纵横。我在一条五彩斑斓的时光通道里不停的翻转,转的我的胃都要吐出来了,哦,不,是汤吐出来了,应该有一小半吐了出来,我的心重了几分,眼前晃过一张熟悉的脸,然后,我昏了过去。
- p. [4 }4 r! D5 ~. L再醒来,是被一阵阵婴儿的哭声惊醒的,这谁啊?哭的这么难听!我好奇的睁大眼睛找寻声音的来源,咦,这是谁呢?她正看着我,对我笑,边上还有个男人,傻不拉几的挤眉弄眼,嘴里还发出招呼小狗的声音,这是在干吗?逗我玩?我使劲转着头,四处张望,这什么房子,这么小还都是木头造的,等等,他们说的话,我怎么一句听不懂,这哪门子的鸟语,总是提到三个字:思密达。思密达,在地府进修的时候我好像听到过这句话,是朝鲜语,啊,对了,我想起来了,孟婆婆说我进错了门,难不成,我来到朝鲜了?那我的大学教授爸妈呢?这两个是干什么的?偶滴个神呐,原来这就叫阴差阳错啊!+ r+ s( J8 L6 u. o) o- c
时间是最好的补药,我再不情愿,也长到10岁了。这十年来,我了解了这是韩国不是朝鲜,知道了爸妈是开杂货店的小商人,家里没什么钱不过日子还是过得下去的,爸爸是个特别可爱的男人,妈妈爆脾气动不动就骂人,不过舍不得骂我。妈妈看店的时候,我跟着爸爸四处玩,青湖洞是个好地方,密集的民居很有代表性,像极了70年代的首尔,许多剧组都会来这里取景。不远处就是大海,爸爸喜欢在黄昏来临的时候带着我去海滩上,捡贝壳和散落的海星。我的学习成绩很好,谁叫我有两百多年的阅历和智商呢?表面上我是个十岁的孩子,实际上因为传送的时候吐出几口孟婆汤我未将前世的种种全数忘记,所以,事实上,我是个两百多岁的花骨朵少女。还记得什么呢,诗词绘画,女红,四书五经,还有那个人。现在的生活很简单也很快乐,我感觉到了幸福,从未有过的幸福,我将幸福刻进心底,珍藏着。哦,忘了说,这一世,我叫杨喜珠。4 |3 ^$ e, L) l- ^2 l
可惜,好景不长,爸爸搭渔船出海,一去不复回。我和妈妈顿时就失去了主心骨,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艰难。看着妈妈日渐消瘦的脸,我终于哭了,幸福真是奢侈的东西,因为短暂所以珍贵。于是我说,妈妈,我们离开这里吧。妈妈诧异,不解的看着我。我像大人一样抚摸着她的头发,说: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才能重新生活。妈妈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希望,我的心里少了一分疼痛。
( Q, b" a; ^2 z \8 |+ c. R我们卖了房子,得到一笔不小的钱,买主是个善良的婆婆,我总觉得她的笑容似曾相识,她说,杂货店的位置好,给这个价钱很公道。于是,妈妈带着我离开了青湖洞,去了陌生的首尔。2000年的首尔,并不算繁华,但发展中的城市日新月异。我们租了公寓的房子,很小的一间,租金并不便宜,妈妈手巧,家里布置的很温馨。妈妈找了炸鸡店的工作,我重新上学,新生活,开始了。, w2 k9 [5 B6 b
开始的几年,我们母女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温饱,妈妈渐渐恢复了开朗,爸爸离世的痛苦也逐渐的淡化了。我看着这样的妈妈,不知该高兴还是伤心,原来,伤心是有时限的,怀念不会长久,如果他们曾有过爱情,因为死亡,爱情也消逝了。不过,尽管难过,我还是为妈妈高兴,毕竟,活着的人,有权力争取幸福享受快乐。妈妈人到中年,身材保持的还是很好,算得上风姿绰约。她喜欢打扮,不把自己弄的很漂亮是不肯出门的。每天早晨,我在饭桌上吃着早饭,她都会对我挥挥手,说:宝贝,妈妈上班了,你要努力念书哦,Fighting!我都会对她扬起笑脸,说:妈妈,Fighting!
6 h5 W% b, k* q3 E9 d2 z- k/ J又过了些日子,有一天晚上,妈妈意外的回来的比以往早,进了我的房间,对着正在写作业的我说:“喜珠,妈妈有事要对你说。”我的心一荡,不好的感觉再次出现,前一次是爸爸出海后两天没回。我紧张的看着妈妈,害怕从她嘴里听到恐怖的字眼。' D) O4 F; x4 X$ Q0 q" Q/ K
妈妈坐在我的对面,目光亮晶晶的,语气有些兴奋:“喜珠,妈妈认识了一个男人,他对妈妈很好,不嫌弃我是个寡妇,今天向我求婚了。”
' g7 ^4 M9 z) E6 l% l0 K原来是这样,我松了一口气,她看上去很激动,那个眼神像恋爱中的小女孩,她说要结婚了,是这个意思吗?那么,我将要有新爸爸了。她已经忘记爸爸了吗?爸爸离开才几年,她就要结婚了。不,杨喜珠,你不能这样想,爸爸去世了,妈妈还活着,她有权力得到幸福,如果能够幸福。于是,我对着妈妈笑了,我说:“妈妈,恭喜你,我很高兴。”妈妈的眼眶里忽然有了泪光,她是太高兴了吗?因为我的支持和祝福。我连忙说:“妈妈,别哭,你一定要做最美的新娘,哭肿了眼睛,就不漂亮了。”妈妈真的哭了,抽动的面部肌肉告诉我,她很难过,她颤抖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声音也跟着抽搐:“喜珠,妈妈对不起你,那个男人要带我去菲律宾,但他还有个孩子,所以,我不能带你一起走。”我还是在笑,真的,我没有一点想哭的意思。不知为何,妈妈说出这句话之前,我的心是被堵着的,呼吸都跟着沉重,她说出了这句话,我突然轻松了,是终于轻松了。( B1 `* F4 E' b- z* E' V
孟婆婆曾劝过我,不要迷恋生前的那段爱恋,爱的再深,也都跟着死结束了。你应该庆幸,你们都死了,如果你一个人活在世上,你终会有淡忘的一天,死了才会感觉到刻骨铭心,因为你的记忆停止在那个时刻,不会再有任何事发生,也就意味着,不会有任何感觉去冲淡那份爱。$ k+ z! s- e7 k1 E; G f
此时想起孟婆婆的话,我终于明白了含义,是啊,爸爸死了,妈妈还活着,记忆中保留的那些悲喜不停的被时间冲刷,总有一天会成为一个遥远的点,看不见摸不着,偶然想起,也不会疼痛。她要离开我了,我的最后一个亲人,也要远离我了,生离和死别,我不折不扣的都要经历一次。妈妈用很愧疚的声音继续说着话,我依稀听到她说,那个男人答应了每个月会给我寄充足的生活费,她也会回来看我或者假期接我去菲律宾。我依然笑的很灿烂,真的,如果她能得到幸福,那么,我应该为她高兴。我也曾爱过,爱情很美,是个人都有权力爱,如果我是拖累,那么我应该主动的割开这根拖累着妈妈的线,放她自由的去飞。) X7 _; D: Z; N% ^7 i7 ~0 i8 C
没过几天,妈妈带着一只小小的行李箱走了,我看着满屋子她的东西,哑然失笑,这些不值钱的东西和我一样,没有价值了,所以留下和我作伴。我十六岁了,终于,一个人了。又是二八年华,这是一个永世轮回的劫数吗,上一世我在这个年龄死去,这一生,我在这个年龄孤独。孤独比死去更可怕,每一天,放学回到家,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游荡在街头,口袋里有很多钱,这一点妈妈没有亏待我,我成了穷的只剩下钱的那种人了,这些钱,对于有钱人来说只够吃顿饭,对于我来说,却是唯一的依靠。多么可笑,钱成了唯一的依靠,我无法面对父慈子孝一家人在一起的场面,不管是在街上还是在电视机里,我知道,那不是别人的错更不是我的错,但我无法面对,我怕我仅存的坚强化为乌有,那样,我就真的成了悲剧了。/ E3 E* l" {5 S) H g
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我去过一次菲律宾,见过两次妈妈和那个男人,其中一次是他们来韩国旅游,看吧,回故乡也可以成为旅游,而我成了导游。二十岁,我考入了大学,韩国排名第一的首尔大学,以我的智慧考入这所大学一点都不难。我,杨喜珠终于可以起飞了,不管过去的生活有过多少欢笑和辛酸,都过去了,我,要飞翔了。
3 t+ G3 `5 W5 Y入学体检报告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劈断了我所有的希望和憧憬,我的最后一扇门,被关闭了。拿着体检报告,我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我哭了。从呱呱落地到二十岁,我哭泣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我讨厌哭泣,流泪不能坚决任何问题,只能帮助身体排毒,还是有限的。可是这一次,我哭的很伤心,是嚎啕大哭,我埋怨了,我恨了,我恨上天不公道,我的两世人生都要断送在青春年华吗?我恨我自己,穿错了传送门,来了这个鬼地方,可是不来这里,难道就不会得癌症吗?这难道就是命运?是吗?
3 T3 a( X) i/ K8 y0 d该不该去治疗呢?我想的是这个问题,想了一晚上,在去和不去中挣扎,天亮的时候,我还是决定去了,因为我在网上查了资料,有可能会是误诊的,也有可能是良性的,或者是初级阶段我还有救,人总会垂死一搏,我当然也有求生的欲望。于是,我憋着口气去了医院,肿瘤科门口坐满了人,有的满面愁苦,有的一脸哀伤,有的麻木无表情,各种样子的人呈现在眼前,原来,得病的人有这么多,每个人的心情都写在脸上。我坐在角落里,默默的注视着一个又一个人,猜测着他们的故事,这也算是有趣的事,用猜的,为别人杜撰一个故事。% x2 U" [" e/ u: @
“杨喜珠,杨喜珠患者请进来。”漂亮的护士姐姐在诊疗室门口叫我的名字,我的YY暂时结束,站起身往前面走。姐姐对我微笑,这笑容很亲切,有多久了,再次见到这么美好的笑容。姐姐带着我进了诊疗室,我有些害怕,心跳加速,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万一我真的被确诊,我该怎么办呢?3 C5 @2 t! k u# E7 I- l
医生抬头看着我,目光冰冷,神情严肃,哇,他看上去很冷酷啊。他对着椅子指了指:“坐下吧。”5 i# {) g- Y1 H' G* U o
我乖乖的坐在他的对面,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说话的声音很有磁性,长相不算英俊,单眼皮,嘴唇薄薄的,鼻子很挺,戴着近视眼镜,用一个成语来形容他,不苟言笑,再来一个,冷若冰霜。医生不是白衣天使吗?之所以称他们为天使,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治病救人,更因为他们懂得安慰病人,给病人求生的力量。他为何这么与众不同呢?" I( w9 {" ]1 b U" k! q8 F
“我要为你做一次详细的检查,三天后出结果,现在跟我去做透视。”冷冰冰的医生像机器人一样,吐出一句话后站起了身,我只得跟在他的身后,他应该有178CM的身高,嗯,不高不矮正正好,背影很帅哦,我就喜欢看穿制服的男人,医生也是制服男的一种哦。跟在他身后,我慌张的心安定了,很奇怪却不觉得意外,仿佛认识了很久的人又一次见面那样,没有生疏感,尽管我知道,他真的是个陌生人。走廊里的擦身而过的病人没有一个和他打招呼,一个个在见到他之后立刻换上冷漠的表情转过头不看他,医生和护士也是一样,顶多是礼貌的点头示意,没人对他表示友好。也难怪,他这么冷漠,谁愿意找上门看他的臭脸呢。0 w& W- t3 A' y2 f; Q
检查做了一个小时,医生一直在我的不远处,他看的是仪器,不是我,但我还是很兴奋,因为仪器后面是我啊!医生没有叫我回诊疗室,而是对我说:“三天后来看结果,你可以走了。”
: @& x( ?# O9 K啊,就这么结束了吗?我还没玩够呢?原谅我,用了玩这个字眼。来到医院后,我居然不那么难过了,是因为这位冷冰冰的又觉得很熟悉的医生大人吗?还是因为看到了许多和我一样得病的可怜人,或许,不该用可怜来形容我自己,应该是无辜。医生转身就走了,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在他身后大叫一声:“等等!”医生回过头,眼神带着疑问,我连忙对他呲着白牙笑成一朵花:“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医生先生?”医生给了我一个无聊的眼神,手指了指白大褂上的胸牌,上面清清楚楚的写了三个字:蔡恩锡。哦,太丢人了,跟在他身边一个多小时,我居然没想起来要看他的胸牌,难怪他的眼神像是看到一个无聊的傻瓜。我还没想好接下来该说什么,他就转过头大步流星的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傻乎乎的站着,心里像是藏了一面小鼓,咚咚咚敲个不停。
! V" H, R4 k- U# l/ I& `离开医院走上街道,抬起头看着蔚蓝色的天空,嗯,白云朵朵像棉花糖,嗯,我真的不悲伤了,我不知道原因,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很轻快。拐进了新世界商场,坐在了化妆品柜台前,让漂亮的导购姐姐给我化了个美美的妆容,又很配合的买下了她推荐给我的一堆化妆品。手指勾着装满化妆品的提袋,悠哉哉的走在首尔的街头。橱窗里的模特换上了秋装,秋天是我最喜欢的季节,想起了束草的红枫满山,还有秋季最肥硕的海鲜,生鱼片啊生鱼片,好想念你啊。快乐不是很难的事情,我却找了整整十年,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我经历了十八层地狱的磨难,我的灵魂活了两百多年,我应该看破,我应该快乐,生固然好,死也并不完全悲哀,下一个轮回,我又会是谁呢?这么想着,好像有了期盼,不管还能活多久,我都应该努力的笑,死也要笑着死去。0 o" t8 P& Z8 C7 D
三天,我玩了一次大扫除,丢掉很多不穿的衣服和鞋子,取出这几年攒下的生活费,给自己买了一张六尺大床,横着竖着都能睡的很舒服的大床,我想很久了。总是拖着不去买,总给自己找理由说,今天太忙,今天太累,今天躺地板就OK,这下好了,我决心要去完成我想完成的那些事情,看过电影《遗愿清单》吗?我不写清单,不强迫自己去做任何一件事,我要跟随着我的心,去实现我的愿望。我给自己买了漂亮的裙子,还有高跟鞋,穿的比妈妈还要漂亮,得瑟的走在街上,享受着年轻男人们投来的目光,我知道,他们觉得我很可爱很漂亮,我不否认啊,我本来就很可爱很漂亮。我打电话给妈妈了,告诉她我生病了,但我没说可能是癌症,妈妈很着急,我很安慰,她从没忘记过我这个女儿,如此足矣。
1 G9 ?8 \6 ~8 T, u; F+ v( {) B) U三天很快过去了,再次来到医院,我又坐在了走廊的末梢,看着一个个病友,等待着医生的召唤。这些人们,有的比我年长,有的和我差不多年龄,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弟弟,他和妈妈在玩纸飞机,他的笑声很明亮,妈妈爱怜的目光跟着他的身影穿梭在走廊里,他追逐着纸飞机,小声的又喊又叫。有人看着他微笑,有人露出厌烦的神情,有人低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我被他的快乐感染,跟着他的身影笑着,他偶然与我目光相遇,我会对他竖起大拇指,他就会对我展示一个更灿烂的笑容。1 m X5 A# @' d
“杨喜珠,杨喜珠患者请进来。”漂亮的护士姐姐再次出现,我连忙站起身走过去,小弟弟对我竖起了大拇指,我对他使劲点点头。我真的不怕,真的真的不怕。蔡恩锡医生还是那么冷酷,他要是能对我笑一笑,我估计我会晕过去,是兴奋的晕过去。谁都喜欢大帅哥,医生不是那么帅,但他很有味道,别欺负我这辈子没谈过恋爱,看电视剧都看会了,何况现代恋爱没谈过,古装恋爱我是有经验的。
9 y/ @6 F; M) C! q( n; D8 w我想的眉飞色舞,就差流下哈喇子表示我的万分喜爱了,医生翻开报告书,对着我吐出了一句话:“肝癌,末期,你需要做抗癌治疗。”咯噔一声,我的心停跳了一拍,虽说我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结果还是难过了,肝癌,末期,这么说,我死期不远了。
+ w+ [3 b6 H7 D“杨喜珠,你可以做保守治疗,按照规定时间来医院接受治疗,结束了可以回家。”7 O* P4 Y- h3 H( s# r& E5 Z9 |( o
“医生,是特别照顾我吗,因为我年轻所以不习惯住医院?”我好奇的是这个。
7 H8 D' j* |! B% @+ H6 N“不是,因为医院的床位紧张,只要留给初期患者。”我服了,他总是这么直接的说出真相吗?末期患者反正离死不远了,所以没必要占个床位了,额,冷面杀手都比他含蓄啊。7 g W q4 v5 T+ t0 F
“那我什么时候开始第一次治疗?”
1 I( I1 E" e/ y" M) L. `“今天,我给你安排了病房,住两天,后天可以回家。”
x0 ^: I# x, A& V1 Y8 k: c( P“好耶!”两天内,我可以经常看到他吧,医生看着我兴奋的表情,皱起了眉头,他一定以为我得了绝症精神也不正常了。好吧,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 g$ M: }: n! O4 T5 ~
抗癌治疗是很痛苦的事,皮肉筋骨都受苦,不过对我来说还好,经历过地狱十八层的折磨,这点真的可以算是小儿科级别的。忽然觉得上天是公平的,或许早知道会经历这一世的痛楚,所以让我事先体验了。做完治疗躺在床上,我拿出化妆镜,看着镜子里苍白脸的杨喜珠,对她说:没关系,我真的没关系。然后,对着自己,笑成了一朵花。7 {5 e8 @* A+ H9 d# p9 b
日子就是这么轻巧的过去,两百多年也不过是一瞬而已,每十天我要一次医院,抗癌治疗无非是缓释疼痛和在有效时间内控制病情恶化,一旦不按时接受治疗,身体立刻就会做出反应,因为药力的期限过了。每隔十天,我就能见到蔡医生一次,他一如既往的冷漠,对任何人都是这样,我试图去理解,我在想,他为何这样,肿瘤科医生每时每刻都在与死神拔河,医生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输家,渐渐的把生死当成了习惯性的存在,开始麻木,他们不是没有血肉没有眼泪,只是没办法对着习惯心痛流泪,因为阻止不了,竭尽全力也阻止不了生命的消亡。大多数医生都是麻木的,但大多数医生都能站在病人的角度,要么真诚要么虚伪表示良善,只有蔡医生,始终冷漠相待。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这样的人反而更真实,不屑于作假,不管出于真诚还是虚伪假的就是假的。但他不知道,不是他觉得没必要就可以不那么做,病人需要的不能藏起来不给。人呢,时刻都需要来自于外界的鼓励和关怀,那样子,面对死神的时候,或许就不会那么害怕。真相在每个人的心里,但说出口的假话却代表着希望,哪怕那希望是虚幻的呢?人就是这样,习惯了自我欺骗,那又如何呢?我并不十分在意他对我如何,是因为我的灵魂经历过生死。
2 v3 x0 o4 r h% r1 o: H* `第四次去医院的时候,病房里多了一位姐姐,她应该有三十三四岁的样子,长的很漂亮,身材也高挑,足足比我高出一个半头呢!她说她得了胆囊癌,还剩下六个月或许不到六个月。这一次进来,居然是因为满肚子的便便,哦,神仙呐,真是个好玩的姐姐。蔡医生来看她,他们像是本来就认识的人,不过蔡医生无视了我的存在,哎,是因为我长的矮小吗?姐姐说她叫李研在,和蔡医生是小学同学,原来如此哦,看来姐姐对他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于是我大大方方的告诉姐姐,我很喜欢蔡医生呢,这也成了我们的小秘密了。$ o. f# i" S9 y4 x/ q1 j: P
再一次见面,是姐姐正式接受治疗,她好像变了很多。第一次见她,觉得她很颓废,浑身散发着悲伤,这次,我看到了她很强大的生命力,没错,就是生命力。她告诉我,要参加俊秀的FM,但不知道怎么编故事。于是,我们,就,编了十几个故事贴在网页上,其中一个,是关于蔡医生的,虽然是假的,我还是羡慕嫉妒了。3 A6 k7 L+ Y% G& l; f) E' S
之后的每一次,见到姐姐都有不同的感觉,她时而轻松时而悲伤,眼中淡淡的忧愁让我很难过,她说很喜欢我,因为我总是这么单纯快乐。我很想告诉姐姐,快乐是自找的,不管在经历什么,不管死期还有多少天,我们都该为自己勇敢一次,真正的勇敢一次,别带着过多的遗憾离开人间。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我觉得,让她自己想明白,或许比我说一千遍都有用。她的时间也不多了,她那么聪明应该能很快明白的。哪怕她明白了也不行动,我觉得我也可以理解,毕竟,还要活几十年的那些人们很难理解我们这些快要死的人在想什么。死亡两个字说起来轻巧,事到临头的时候,会有多少人真的洒脱呢?我例外,是因为,我的灵魂生活了两百多年。& C! H. Y# U' @9 q) l
终于有一天,我对蔡恩锡医生说出了我喜欢你,他并不惊讶,他是知道我的心思的吧,但他毫无表示。我并不失落,我只是想完成众多愿望中的一个,就是告诉他,我喜欢他,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这份喜欢,不是为了占有,不是为了回报,只是因为它存在,我知道就算我说出来,他也不会觉得有负担,因为我在他的眼里是个小孩子。我的喜欢也不是纯粹的男女之情,而是加入了尊敬和崇拜的喜欢。
& q% \* o" x' p又有一天,蔡医生主动来找我,问我病人最需要什么?我说,最需要的是身边的朋友家人都当我是正常的,别给我安慰,那样我会负担的,就像平常一样一起玩就好。我当然知道,蔡医生不是为了关心我才问的,是因为李研在姐姐,我看得出来他喜欢她,但不知为了什么原因,他只是默默的守护着她。姐姐真是幸福,给我一个男人这样守护着我直到死去,我死了都会在棺材里大笑,哦,那样不可以,那是诈尸。3 t! [& H& V) |- F
我想起了我的爱郎,如今他身在何处呢,是生还是死呢?我似乎已经记不清和他发生过的种种过往,连那份曾以为刻骨铭心的爱情都模糊不清了。孟婆汤的功效真好,传送门更是神奇,我吐出了几口孟婆汤,保留了部分记忆,让我疼痛的那些那么巧,没有全部记着,上天真的是公平的。
7 @+ N' R F, U& e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了,我还有一个愿望没有完成,就是和蔡医生约会,我鼓足了勇气去找他,我相信他会答应我的。因为他已经变了,他会一个人在医院的走廊里跳探戈,他和李研在姐姐的探戈美得无法形容,现在所有的病友看见他都会停下脚步和他聊几句,他也会鼓励病友要有求生的意志。医生护士们都很喜欢他,我知道是为什么,因为他有了活人的气息,他和大家一样有活力有人味了。他也会对我微笑,问我疼不疼,身体状况如何,有没有按时吃药,还画漫画吗?我忘了说,他曾是我漫画的男主角,那时候的他还是那个让人无法靠近的冷面医生,他对我将漫画发在网络上的事情非常恼火,要求我删除,我听话的删除了。但我的电脑里,永远都会留着底稿,还有我的心里,会为他建一座小房子,让他舒舒服服的住在里面,很久很久。
- l; w5 f$ c2 y. ]蔡医生答应了我的邀请,看吧,我说了他不会拒绝的。我们的约会很简单,我请他共进晚餐,他带我游车河。我假装睡着了靠在椅背上,他体贴的关上了车窗,关掉了CD机,等着我睡醒。没有凝视,没有为我整理发丝。我一动不敢动,车厢里很安静,过了好一会,我偷偷的睁开一只眼睛,他靠在椅背上似乎睡着了。这是哪里呢,夜幕之下,昏黄的路灯照亮了一小片水域,原来到了汉江边,江边三三两两走过的人们看上去很安逸。还有多久,我就再也见不到这条江水了呢,哎,不能想死这件事,想起来什么都变得悲凉了。蔡医生是真的睡着了,呼吸轻柔平稳,医生是个辛苦的职业,随时面对着病人的死亡,精神压力可想而知。他睡得还真香,就这样,隔着半米远,看着他的脸,看的久一点记得深一点。* q2 O; t5 I+ t, e: X
我是在妈妈的哭泣声中死去的,爸爸说过,我是在妈妈的喊叫声中出生的,终于,在我死去的时候,她回到了我的身边。灵魂起飞,我恋恋不舍的停在我的躯体上空,蔡医生在我的身边,我看到了他眼眶中的泪光,护士姐姐也在我的身边,她说:杨喜珠是天使,她回天堂去了。
6 @" U' B$ w2 i6 N) g9 }/ K0 ]我的灵魂在微笑,如果我是天使,那么我在人间的使命完成了,这一生,我活的很快乐。虽然经历了爸爸的离世,活了二十二岁就离开了人间。但相比上一世,我得到了太多的幸福,是的,我是幸福的。自杀的人要走遍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那么,病逝的人呢,是不是只要休息两个月就能再次投胎呢?标准答案在CEO那里呢。
8 ?5 Y$ @) z, D“杨喜珠小姐和李研在小姐一样,都是来自天堂的天使,他们在人间的使命已经完成,各自回到了上帝的身边,让我们为她们祈祷吧,希望她们在天堂能够见面,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哇,这是谁在说话,我探头看去,是一位病友,听说他曾是牧师,他也说我是天使,那么我现在应该去天堂还是地狱呢?
6 n# w/ u6 u% f- S/ y" e" @# H) Q“我们来接你了。”这又是谁,我连忙转头看去,我的天,老熟人啊,两百多年前押着我走上黄泉路的鬼差,后面还跟着黑白无常两位大经理。看来天堂去不了了,还得回老地方,李研在姐姐,我们无缘呐。对着他们挥挥手,还不忘记表示我的礼貌:“两位经理大人,怎么也来了呢?”2 @* P6 |% v! @ E; g2 {
“你也是老主顾了,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们专程来接你回去,你放心,这回你不会再受苦了。”黑白无常异口同声,我受宠若惊。鬼差没有给我锁上铁链,而是拉住了我的手臂,我往前走了几步,一道传送门出现,我说现在还真是科技大进步啊,居然就这样省略了走黄泉路的步骤,让那些总拿黄泉路表示哀伤的人们情何以堪呢?进门之前,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妈妈已经哭得不省人事,护士姐姐的妆都哭花了,过气牧师念念有词,蔡恩锡医生的泪水终于滑落,滴在了我的手背上,我的手被灼痛了,他为我落泪了,他可知道这滴泪落进了我的心底,凝结成了剔透的水晶。
$ ?% g# a6 g, W$ X鬼差拉着我走进了传送门,五彩斑斓的时光隧道如此熟悉,我长叹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冲着黑白无常喊到:“时代进步了,你们也应该换换行头了,西装革履的去抓人,大家看着都舒服,顺便,把舌头捋一捋,和经理大人英俊的气质不符啊!”
/ G7 d+ `1 q( J$ F% f8 O“这小妮子去了趟PC国,怎么变了个德行,还是两百多年前的模样可人。”不知黑无常还是白无常在说话,我咯咯大笑,你们也说是两百多年前了,火箭时代啊哥们,你们落伍啦。/ j% r1 {/ o& B
砰砰砰砰,我们被扔出了传送门,一个个滚落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我拍着衣服上的灰尘,抬起眼皮打量四周,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闻了二十几年人间的香气,回到阴暗潮湿的地府,还真是不习惯呐。前面不是奈何桥吗?那不是孟婆婆吗?我撒开腿就跑,边跑边喊:“孟婆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孟婆婆向我猛挥手,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O0 N. @+ X7 T4 _$ _
“婆婆,我好想你啊。”我扑进婆婆的怀里,给婆婆来了个措手不及,婆婆显然不适应我的热情,双手不知该往哪里搁。我像是见到了失散的亲人一样,开心的又叫又跳,不知不觉,鼻涕眼泪一把又一把,婆婆只得拍着我的肩膀轻声安慰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不禁失笑,地府真的是我的家吗?为何我会这么激动。! {% f* T' M! z: ?# K# u
良久,我算是发泄彻底了,一抹鼻涕眼泪,对婆婆说:“我先去报到,一会回来给你讲故事。我有很多话告诉你呢。”- U7 S5 j c0 m: [* A+ H! e
“好,去吧。”婆婆点点头,招呼鬼差带我走,我们往前走了十来步,婆婆叫住了我,我回过头看着她,不舍得我啊?还是有话要说?
, q) Z; V* O# ^“孩子,有句话,我想来想去还是得告诉你。“婆婆看上去是鼓足了勇气,我连忙走回她身边,”说吧,婆婆。“ P* v! P+ y4 u" E! T9 _
“那个人,你还记得吗?“9 n: p; t& u; }- k0 O9 D
“记得一点点。“. F% [) o! `/ ~7 s
“前些天,CEO出来散步,提起了他了。“/ X. T1 ~- \4 v3 G
“哦?“我好像并不那么激动,我的心里有一滴泪了。
1 S9 H0 x! \3 h# i7 z6 f$ n1 j“他呀,又死了,上一世和你一样,进错了传送门去了韩国,投胎做了女人了,名字叫什么来着,我想想。。。。。。。“
5 h8 j9 N1 i% h' K5 D3 h' h我半张着嘴愣在当场,不是吧,不是吧,这么邪门!
- w. \+ U9 E. M“对了,叫李研在!“1 H5 }& u% _- J2 f, [ s8 x0 d3 H& {
我心里的水晶哐啷当一声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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