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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尚宫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未见其人,先闻其名。两位王后闲谈时曾说起吴尚宫的药茶,言里语里,态度暧昧。
崔知梦也算是太祖面前炙手可热的红人。几个王子见了他都刻意拿捏分寸,气势嚣张的三王子对他言辞不太客气,语气也收敛几分。到了吴尚宫这里,崔知梦几乎是飞扑着过去献殷勤的。但是,吴尚宫不买他的账,理由是,崔大人名声浩大,她小女子地位卑微担不起这份客气。
吴尚宫这份清高,不是心气,是底气。一向不动声色的太祖听到她的名字就略微沉吟。太祖和尚宫,这二位,有故事,而且故事不小。往远想一步,皇甫王后和吴尚宫攀交情完全摆出大家都是自己人的调子。再想想看,狠起来敢于对自己亲生子动刀子的忠州王后,给自己在宫中的“劲敌”下下毒、滑滑胎,不像做不出来。所以,皇甫王后的头痛、吴尚宫的腹痛,都是病出有因。
那么,问题来了。
不屑与崔知梦多说一句话的吴尚宫,会为了刚刚“忤逆”太祖的解树开口求个人情吗?如果,这个情不是吴尚宫卖的面子,谁又能在红人崔知梦面前说得上话呢?
不管太祖原本的真实意愿如何,解树毕竟算任性“犯上”,罚是一定要罚的。如果被贬为官婢,那就永世不得翻身,几乎是人人得而欺之。留在宫中做个宫女,毕竟是王族外戚,人脉都是现成的,八王、十王、十四王,变着法儿请自己的母亲代为照顾解树,日子不会苦到过不去,定会有一干人担待她。至于崔知梦旁敲侧击、恰到好处的求情,终于一锤定音,崔知梦的好室友做事真是牢靠。
由贵族贬为宫女,算是从云端跌落至泥浆。但是,解树不犯怵,对于她而言,宫女生活反而是回归职业女性的状态。她有技术,有能力,还有经验,别人都冷眼等着看她倒霉落魄,她却拍着胸脯给吴尚宫保证,自己聪明能干适应力强。21世纪职业女性的自信,也是一种底气。
对于解树的境遇,王旭给她的承诺是让她等待,等待他解救她回到过去的身份和地位;在她劳作中,私下和她亲近一番;给她亲手戴上玉饰遮掩伤疤。
王昭却一早守在解树工作的茶美院,逮到她,就攥住她受伤的手腕,气急败坏,喝令她再也不许以自伤作筹码。那句没说出口的话是,她的生命对他而言无比宝贵。王昭的脾气大,下手却有分寸,触着解树的手腕,就舍不得用力,以免又弄痛她的伤口。
解树被王旭逗乐过,被王昭气哭过。这两个男人,都以自己的方式,靠近她、陪伴她。但是,解树分得清疏离和亲近、温柔和冷漠吗?
王旭所谓的“等待”更像一种美好泡影。等待中,主动的人是王旭,被动的人是解树。这是一个可能短暂、可能漫长、可能永久的过程。等待王旭的人不止解树一人,明伊终其一生,也没有等到她所想要的幸福。王旭每每提到自己亏欠明伊,都像一个讽刺的暗示:不是他无能为力,而是他无所作为,流年似水,人事两空时感慨一句后悔,都是徒劳。王旭以玉饰和解树定情,嘱咐她,戴上就是一辈子。诡异的是,高夏珍和解树,一来二去,已然活出两辈子,这个爱的承诺,透露着不祥。
王昭晚上和崔知梦当室友,白天也要在茶美院打个盹的,真是完全转性。守株待兔,真能守到,也算是能耐。王昭一眼看穿解树在茶美院混得苦闷,一向冷面冷心、冷言冷语的他,居然给解小宫女逗趣起来。陪伴是件麻烦事,将心比心、感同身受都是轻易说不得的话,王昭却无意中说起在信州姜氏的遭遇。这段经历,他只说给母亲听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与野兽彻夜搏斗,挣出一条命来。这是他的梦魇,是他的心病,是他的哀恸,然而,给解树这个小妮子说起,王昭的语气风轻云淡了很多,他甚至惋惜,情急之下为了活命,他毁了自己唯一的朋友——一棵树。给现在最亲近的朋友“树”说起曾经唯一的朋友树,其中的缘分纠葛,真不简单呐。
王昭是一个无可奈何的人。他给自己立下的原则简单粗暴:谁不爱他,他不爱谁。母亲遗弃他,他也就放弃母亲;父王、正胤不肯从亲情上接纳他,他就甘愿做一个得力的臣子。直到遇见解树,他慢慢松弛精神,给自己破了戒——和解树交往,他是自由的:在意便去关注、钟意就去靠近、告诫解树宫中孤独的生存法则,解树把他们二人归为同类,他就微笑着不再觉得自己孤独。直到他看见为十弟庆生唱歌的解树……
情欲真是折磨人的事情。
对于解树,王昭不为自己划定任何界限,好像他任凭自己对解树的感情信马由缰,一路狂奔,转醒时发觉,已经跑了这么远,再也回不去了。他爱上了解树,很爱。这爱意把他逼回自己熟悉的绝境——除非解树回应他同样的爱恋,不然,他又要忍耐对于爱情的“渴”。但是,爱情灼心,他又本能想到自己的伤疤,解树原本不介意的伤疤又成为他的心结,他疑虑因为这个丑陋的伤疤,他又要丧失被爱的资格。
人总是这样,怕什么,来什么。
只因为王昭驳了三王子的面子,三王子便撺掇十王子在生日宴上,逼王昭摘下面具。老三混蛋、老十糊涂、老四无辜,这个世界最没道理的事就是,往往无辜的人受害最深。
王昭摘下了面具,自暴自弃般。从未愈合的心伤,被亲兄弟又把疤结剥落。有些人,生怕他不够痛。一母同胞,相煎何急啊。
王昭避开所有人的目光,独独看向解树。没有办法,他咬碎牙,摈弃所有人的关注,还是在意她的目光。解树眼中只有震惊、怜悯和痛惜。
这深深刺痛他,让他对自己爱情的猜疑一一泛滥。他憎恶她这样的目光。
他不要她的怜悯、不要她的痛惜。
他要她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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