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也是美丽的日子后续－－战场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2-10-15 17:41

到这里为止，我一直写着我陌生的美术，我很想要转到善宰那一头，写写我熟悉的音乐。可是，不想要留下痕迹，牵强的、造作的，统统不想。我就只想这样信马由缰地写来，也让民智和善宰信马由缰地走下去。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2-10-15 20:31

第七章　　　新知
　　入了关，民智压了压心里的伤感，回过头去朝善宰璨然一笑，使劲挥挥手，消失在善宰的视线里。
　　旁边有人坐下了，脱着厚重的外套。民智不想回头，轻轻合上眼，脑中一片凌乱。
　　爱音乐的人，我，还要想请你成全我，请你成全我，你一定，要做一个快乐的人。
　　飞机穿越云层，维也纳，还有那个爱音乐的人，已经越来越远了。
　　民智睁开眼，飞机下那片云好美！她的心，却还是乱着，不知道藏了什么，她看不清。
　　“那片云是从你家乡跟过来的吧？你们很熟吗？”一个声音响起。
　　韩语？爱音乐的人？
　　民智的心狂跳起来，她猛地回头，他的笑是她从未见过的戏谑。
　　看她一副不相信自己眼睛的样子，善宰又说：“我觉得这样跟那片云深情对望好可惜哦！这样漫长的旅程，像你这样美的小女生，就应该跟我这样的帅哥搭搭话嘛，说不定他就为你心动了呢！”
　　民智眼底泛起了雾气，嘴角却挂了个好美的笑：“你去美国干什么？又有什么信想要追回吗？”
　　“这个你先不用管，我有比信更重要的东西。”善宰说着，打了个呵欠，“我要先睡上一觉了，我啊，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时间是什么地方的了。从美国到奥地利，我被时间甩开了一截，从奥地利回美国，我好象又把那一截偷了回来，是赚是赔我也不要想了，我已经困得不行了。”
　　善宰冲民智笑笑，头一偏，像是马上就睡过去了。
　　民智开心地笑了，回头再看那片云，已经不知抛在了什么地方。
　　“民智，就这样，别回头，好吗？”善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也想要试着，跟你说说我的感受。可是，你别回头好吗？看着你清澈的眼睛，我可能什么都说不出来。”
　　民智的心里，有小小的欢乐在跳动，她轻轻地点点头。
　　“我，也有那样的困惑。我以为维也纳会给我方向，可是似乎它让我更迷惘。我触着钢琴，不管是C大调还是G大调，我甚至不能串起简单的音符。是我害怕了吗？是在大师的面前自惭形秽而诚惶诚恐了吗？我想了好久，我觉得不是。我不过是在过滤从前那个自己，我相信经过这样的过滤后，音乐会更纯净更能打动人。我，很笨，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我的感受，大致的意思就是这样，――民智，你能懂吗？”
　　民智的心豁然开朗了起来。她望着窗外飘过的云，温柔地点点头。
　　均匀的呼吸传来，民智知道，善宰已经睡着了。
　　她回过头，熟睡中的那张脸，为什么还是眉头微颦呢？她伸出手，想要去抚平，伸到一半又伸向了服务按钮，他需要薄毯，这样才不会感冒。
　　善宰这一觉，直到飞机停在纽约才中止。
　　签好转机的机票，民智才发现善宰手里空空的。
　　“你不去波特兰啊？”民智的失望写在脸上。
　　善宰温柔地笑笑：“现在暂时不能去，我要留在这里办点事。你先回去，不要让姑姑担心。我办好事情再跟你联系。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吧？”
　　民智点点头，勉强地笑了：“那你要好好调整自己的身体，别让时间糊弄了你。”
　　善宰也点点头，笑着目送民智远去。
　　“什么？善宰，你在说什么？”梁美美越来越搞不懂这孩子了，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是觉得，从维也纳到纽约，这中间有太远的距离，我不能静下心来做音乐。而且，我的心，现在也是空空的，我需要时间跟一个惬意的环境，置身其中，会有感悟的那种，――美美阿姨，你不是也说，这不是一个商业性的工作室吗？那么建在什么地方有什么区别呢？主要是做音乐的人和做出来的音乐，能够达到最好的状态就够了，不是吗？”善宰据理力争。
　　“那好，波特兰有什么惬意的空间？你这样毫无道理地，工作室建到一半又改，而且还远在西海岸，你总该要给我一个理由吧！”梁美美实在不能想通短短几天的时间，善宰竟然有这样荒唐的想法。
　　善宰沉默了，他的那个理由，似乎是微不足道的。
　　“在波特兰，有一个人，她对我说，有亲人的地方就是故乡。所以，在我心里，就把波特兰当成了故乡，――你说，这个工作室是为介绍韩国的音乐而成立，我觉得，只有在波特兰，在那个故乡我才能找到灵感。美美阿姨，如果这个理由让你觉得牵强，我也没办法，因为我心里就是这样想的，我不想骗你也没有必要骗你。”善宰诚恳地说。
　　梁美美看着善宰，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她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听任他的想法：“善宰，这是你决定的，你就要负责，不能再半途而废。我期待你的音乐。”
　　就在善宰要离开的时候，梁美美叫住了他：“善宰，我多希望，纽约也是你的故乡，我，也是你的亲人。可是，不能对吗？因为，我自己，也从来不曾拿纽约当故乡。”
　　善宰默然。
　　再回波特兰，海风如此清新，善宰走在去往姑姑家的路上，心里满是喜悦。
　　“姑姑，你好，是我，又来了。”善宰一脸笑容站在姑姑面前。
　　“是你啊？快，快进来。”
　　“民智呢？去教授那里了吗？”善宰疑惑的问，“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家要吃午餐了啊？”
　　姑姑却叹了一口气，这声叹息让善宰的心都提了起来。
　　“这孩子，昨天从欧洲回来兴奋得不得了，整个晚上都在那里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结果今天早上起不来了。刚才医生来看过，说是劳累过度睡眠不够引起的发烧，才吃了药，已经睡下了。那张小脸儿哟，真是瘦得让人心疼！”
　　“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善宰的心着急了起来，民智，你千万千万不要有事。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2-10-16 00:41

第七章　　　新知（下）
　　民智是瘦了好多，为什么都没有发现呢？
　　躺在那张宽大的床上面，她像是刚从千万里外找回的公主，苍白的脸上留着流浪的证据，可是，不管多狼狈多憔悴，那张脸仍然生动，那份纯净、俏皮、聪慧还有温柔也仍然在眉宇间流动。
　　善宰就这样看着熟睡的民智，心，一直隐隐痛着。
　　他掖掖民智的被子，起身来到小阳台。
　　点燃一支烟，袅袅地，他仿佛点燃了回忆。
　　初到那个家时民智的敌对，住进那个家后民智的骄纵，民哲留学中民智的无助，……一切像是幻灯片，在善宰面前闪过。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不习惯的辛辣差点呛着他。
　　民智，如果从来没有那个结，多好！如果从来都是这样知心的兄妹，多好！也许，我也许会比哥更懂你！
　　善宰掐灭了烟，思绪却不容就此掐灭。
　　医院里民智为莲秀流下的眼泪，那是第一次看见民智柔软的心；深夜回家后咖啡壶里留有余温的咖啡和旁边的小纸条，那是第一次感受民智的体贴；发脾气不想让她再像个帮佣一样出入他的公寓，她的笑容与坚持却让他第一次知道她比他更敢于面对那个难堪的局面；墓园的民智，像春风吹绿了他荒芜的心；维也纳的民智，是最新认识的民智，是可以跟他畅谈人生与梦想的民智；而眼前，善宰回过头，民智依然安静地熟睡着，眼前这个民智，善宰沉思着，她会带给他什么样的惊喜呢？而他，又该怎样回应她那么辛苦所作的努力呢？
　　善宰来到民智的工作台前，想打开电脑再看看民智的主页。
　　扫描仪上，一张速写吸引了他的视线。
　　那是沉睡中的他。
　　衣服是回美国的飞机上穿的那件休闲的毛衣，这么看来，速写也是在飞机上画的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睡着的时候看起来这么忧郁，又或者，在民智眼中的他，是不是不管怎样都是这样忧郁呢？
　　他把玩半天，不舍放下，准备放在自己身边。不小心翻过来，却看见几行娟秀的字。
　　“我这样看着他，心里的痛却并不比他少。
　　紧锁的眉头让我痛，浅浅的笑也让我痛。
　　我多希望，我们不是故识，从来都不是。
　　我也多希望，我只是他生命中的新知，可以抚平他心里旧日的伤。
　　他，却不会拿我当新知吧？”
　　善宰的心被什么烫了一下，眼泪哗地流了出来。
　　现在，他什么也不想做，不想吃饭不想睡觉，只想等着她醒来，――等她醒来又怎样呢？
　　善宰看着民智消瘦的脸，喃喃地说：“民智，你知不知道，早在墓园，你就已经是我的新知了。我，却不能告诉你，却不敢告诉你。民智，让我能这么轻松地站在太阳下，享受着生命与艺术的人，是你啊！”
　　善宰轻轻地叙述着，民智稍稍动了动，又安静了。
　　醒来时，一张笑脸正注视着自己。
　　民智揉揉眼，“爱音乐的人？”
　　“对，就是爱音乐的人，”善宰轻快地说，“有人曾经告诫我，要好好调整身体，不能让时间糊弄了自己。可是，说这个话的人哪，才真的应该好好调整身体呢！”
　　善宰拿起床头的钟，“现在，我们来看看时间，唔，现在是深夜多少点？我们的公主醒了，她用的是维也纳的时间呢！”民智害羞地笑了，善宰不再取笑她，关切地问：“肚子饿不饿？”
　　民智还没有回答，善宰又说了：“唉，就算你不饿，我也饿了。――你从来没有吃过我煮的鲍鱼粥吧？原料我都备好了，就等你醒来――我们总不能把姑姑叫醒吧？”
　　善宰朝民智眨眨眼，“你快点起床哦，我现在就下去煮，呆会儿就可以吃到了。”
　　鲍鱼粥原来也这样好吃，病中的民智胃口大开，一连吃了好几小碗。
　　善宰看着她，笑了，民智却白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没见过吃那么多的吗？”
　　“不是，”善宰做了个怕怕的表情，后面却不再说了。
　　他的心里，也在笑，这样的民智，这样生机勃勃的民智，才是最动人的民智呢！
　　“对了，你今天要住在哪里？”民智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来。
　　“我没有告诉过你吗？”善宰气定神闲，“今天晚上，还有今天往后的晚上，我都住这里啊！”
　　“住这里？”民智不相信地问。
　　“你旁边的房间不是空着吗？虽然是敏石的，我用用总可以吧？我可告诉你，我比你更受姑姑欢迎呢！”
　　民智还是不相信的神情，她细细地看着善宰的脸，想要找出蛛丝马迹。
　　善宰投降了：“是这样的，有人在这边成立了工作室，我就是那个卖命的人。租别的房子还不如就在这里住下，是不是？所以，我……”
　　“真的吗？真的吗？是要长时间地住下来吗？”民智高兴地问。
　　“真的，真的。”看着民智那么高兴，善宰突然觉得，自己跟梁美美那么坚持是对的。
　　“民智，姑姑和你的故乡，也是我的故乡吗？”善宰含着笑意问。
　　民智灿烂地笑着，狠狠地点头。
　　善宰的心里，多日来第一次有了一种感觉，那，好象是――幸福。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2-10-16 02:11

谢谢！
我希望，善宰的心动就是这样一点点积累而来，就像是走在细雨中，不知不觉浑身已湿透的那种感觉。
可是，我却不能不安排障碍，千辛万苦的爱情，不是更加珍贵吗？
请原谅我的狠心。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2-10-16 14:29

第八章　　　我也是韩裔（上）
　　关于民智跟善宰之间的关系，姑姑起初是不知道的，她以为那不过就是兄妹。
　　可是，哪有一天到晚叫自己的哥哥“爱音乐的人”的妹妹呢？一次早餐时，姑姑笑着责备民智。
　　饭桌上有几秒的沉默，后来，民智开口了：“他啊，本来就是爱音乐的人啊，他自己说要这样叫他的，不信你问他。”
　　善宰笑着点头，宠爱写在脸上。
　　民智去学校后，善宰跟到厨房，倚在门口，对忙碌的姑姑说：“姑姑，民智跟我，其实不是亲生的兄妹。”
　　姑姑闻言回头，不解地看着善宰。
　　“有十五年，我们以为彼此是兄妹，”善宰继续说着，“可是，我们在那十五年里，却彼此敌对，不能做朋友，甚至，连最起码的交流也没有。”
　　姑姑什么也不做了，她只听善宰说着过去。
　　“然后，有一天，我们却突然发现，其实这是一个大玩笑，我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善宰说到这里，不知道要怎样跟姑姑讲下去。
　　姑姑却说了：“可是，不是兄妹了，反而成了朋友，对吗？”
　　善宰点点头，“是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先前的十五年，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感觉完全陌生。而前些日子，我们尴尬着不是兄妹的同时，却对彼此敞开了心扉。”
　　姑姑深深地注视着善宰：“善宰，你知道吗？心灵相通比血脉相连还要重要。与其做敌对的兄妹，还不如做现在这样亲密的朋友呢！”
　　善宰再点头，想想又说：“其实民智她，也不是一直都叫我爱音乐的人。她偶尔留字条或者写信的时候，也会叫我善宰哥，甚至，也还会叫我哥。而且，爱音乐的人，也是只在我面前叫叫的，她跟别人提起我的时候，”善宰停了下来，他想起了民智在歌剧院前的祈祷，“她也是说善宰哥或哥的。她，可能暂时还不能在那样跟我敌对后又跟我这样妥协。”
　　“也是，”姑姑笑起来，“她每次回家冲进厨房的时候，总是问，‘我哥回来了吗？’你说得一点也不错。可是，善宰啊，你会不会太宠她了？我刚才不过是顺口说说她，你就在这边说上这么一大堆，太紧张了吧？我看哪，失而复得的这个妹妹快成了你的珍宝了。不过，她还真的值得让人珍惜呢！”
　　善宰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他呐呐的说：“姑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不想看我委曲了你的宝贝妹妹，是不是？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
　　波特兰的春天，在民智握着的画笔间，在善宰轻触的黑白键盘间，悄悄地来了。
　　这天清晨，民智在小花园的一角晾着衣服。
　　突然，她好象看见了什么。衣服顾不上了，她匆匆地跑上楼冲进善宰的房间，“哥，哥，快起来了啦，春天，春天来了呃！哥，哥！”
　　善宰被她的大呼小叫吵醒，睡眼惺忪地问：“怎么了，民智？”
　　“春天哪，春天来了！爱音乐的人，我们出去郊游好不好，好不好嘛？”民智兴奋地说。
　　“好，好，”善宰好脾气地回答，“可是民智，我先睡一小会儿好不好？昨天哦不，我今天早上三点过才睡下呢！”
　　“哦，那好，你睡吧！你要记得哦，周末我们就去踏青。”民智满意地离开了。
　　“姑姑，她叫我哥了，你听见了吧？我就说嘛，她心里一直都叫我哥的。”善宰像对姑姑，又像对自己说着。
　　周末，他们果然出门踏青去。
　　民智热心地邀了教授和姑姑，说是不忍心独享春天。教授高兴地答应了，还奉献出自己的旅行车。姑姑也没闲着，一大早就准备好大包小袋的食品，想要在野地里也能吃得舒舒服服。
　　就这样，他们驱车来到了离喧闹的都市很远的一个小山谷。
　　清晨，氲气迷漫的山谷有着脱俗的美。
　　教授在溪边放好钓鱼竿，姑姑陪着他清闲地等着傻瓜上钩。
　　善宰开始为民智支画架。因为，教授说，当太阳升起，氲气散去的那一刻，山谷乍隐还现的美是最动人的，他希望民智用水粉捕捉那一瞬的美。
　　而民智，一路嚷嚷地，到了山谷却沉默了。她像是把一整颗心，全放在了这云雾缭绕中。
　　善宰看着民智，今天，是第一次看她在自己面前作画。她，还会有维也纳机场的忐忑不安吗？
　　“民智，”善宰欲言又止。
　　“哥想说什么就说好了。”民智背对着善宰，轻轻地说。
　　“我，心里有音乐流动的时候，我从来不束缚它。心里那个声音是什么，就真实地记录它。民智，如果你看到让你心动的美，也要如实地记录它传达它，这样，才是画者的本意啊！”
　　民智的身子轻轻一颤，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温柔地点点头。
　　太阳开始升起了，善宰看看山谷，真的越来越美。
　　民智已经忙开了。
　　水粉画在西方画系里，是不入流的。可是，教授的本意，并不是让她画好水粉画，只是要她在画画的过程中，用心地捕捉眼睛看到的美，这对培养画者的洞察力和美感有很大的帮助。
　　此时，民智的眼里，只有山中轻流的小溪，只有岩石上那抹害羞的新绿，只有簇草尖上晶莹的露珠。
　　而善宰，他却不知道，此时，他的眼里，只有――民智。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2-10-16 14:38

接下来的这一篇，就要出现的这个人，我希望，大家在看之前先把他想成是赵仁成的样子。
他的出现，是困挠还是转机，我现在不能透露。
我只能说，遇上一个人，爱上一个人，其实，就是那么简单。然而，爱上一个人，再有幸一起走完这一生，却是那么难！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2-10-16 17:12

[这个贴子最后由快乐无语在 2002/10/16 11:37am 编辑]

第八章　　　我也是韩裔（下）
　　可以画画的时间其实很短。山中的太阳，很快就让云雾些些散去。
　　民智的作品也赶在那个时候完成了。
　　善宰不懂画，可是，他却一直在民智的身后看着她灵巧地挥洒着色彩，现在，他终于看到最后的作品了。
　　“嗯，很清新，”善宰不知道怎么评判才好，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如果我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我会很好奇。”
　　民智也笑了。
　　教授看后，沉思了一会儿，说：“民智，你用色彩总是这么大胆吗？”
　　民智听后，不敢发一言，教授又说：“很好，欧洲这一趟没有白去。你懂得看更深一点的东西了，山中的美，你似乎比我看到的还要多，可是在画里，你却巧妙地把一些美藏起来了，内敛，也是画者的进步。――不错，今天画得很好。”
　　善宰陪着民智松了一口气。
　　教授和姑姑坚持要守在那里钓鱼，民智只好看着溪水发呆。
　　“民智，”善宰喘着气跑来，“我们往那边走好不好？往上走有一段，有一条石子铺成的路，春天的溪水比较浅，我们可以踩在上面走过去。”
　　“走过去又怎样？对面不也是一样的谷底吗？”民智疑惑地问。
　　“你跟我来就对了。”善宰拉起民智就往跑来时的路上奔去。
　　越过了小溪，有一片乱石，――乱石尽头竟然延伸着一条路，是通往山上的路吗？
　　民智欣喜若狂，她回头朝善宰可爱地皱皱鼻子，“这才是郊游嘛，我们现在就上山吧？”
　　善宰也笑了，他走上前去，牵起民智的手，“对，我们现在就上山！”
　　山其实是这山谷中最小的山，民智和善宰很快就跑到了山顶。
　　山顶上，曾经隐隐出现在民智画中的那棵大树倚岩而立，微风吹来，树叶发出微微的沙沙的声响，民智听得呆了。
　　善宰拉着民智走到树下坐下来，享受着山顶的绿意和春天的太阳。
　　民智的心放松了。她闭上眼睛，陶醉的说：“唔，不出家门，怎么会想道外面有这么美？我要好好躺在太阳下，好好品尝春天的味道。”
　　善宰没有说话。
　　口琴声响了起来。
　　那是民智不曾听过的旋律，婉转的，有一些些俄罗斯民谣的风情。
　　民智静静地听着，她从来不曾料到，小小的口琴，竟也有这样的穿透力，她沉醉其中，时间仿佛就此停顿。
　　午饭的时间到了，民智看着姑姑准备的野餐，乐不可支。――因为，她突然有了个好主意。
　　而善宰和姑姑，对她的‘好主意’，却是哭笑不得。
　　“我们今天做土著，好不好？现在姑姑的午餐就是我们的猎物，我们要先围着猎物跳舞庆祝，然后才能开动哦！”
　　“好主意！”赞成她的，是她的教授，喜欢新奇的美国佬。
　　“那喜欢音乐的人呢？”民智又问。
　　善宰正无可奈何地想着，他好象总是不能拒绝她。听到她问，就说：“如果你叫我哥，我可能会考虑看看。”
　　“姑姑才不会像你这么乱开价，是不是？”民智贴着姑姑撒娇地问。
　　姑姑也无可奈何地笑了，反正是郊游，就是要放开嘛，跳跳土著舞也很有意思呢！
　　四个人，围着那一堆食物手舞足蹈起来，嘴里，发着原始的呀呀声，快乐，回响在山谷中。
　　回家的路上，民智靠在善宰肩头，睡着了。
　　车停了下来，原来是前面有人想要搭顺风车。坐在前排的姑姑一看那风尘仆仆的小伙子，心就软了。
　　车再开动，民智醒了过来。
　　一张陌生的笑脸：“对不起，是我吵醒你了吧？”
　　那张脸是东方的，美语却是地道美国人的。
　　民智四下看了看，就大致知道了情况。
　　“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是那边的山谷吗？”那张笑脸上，有一双明亮的会笑的眼睛。
　　长得不算讨厌，可是，那么多嘴干嘛？民智没好气地想。
　　善宰看民智没有说话，就替民智答了。
　　一见有人搭话，那张脸的笑意更浓了：“我拍了那里的好多照片呢！那里的清晨美得让人窒息，对不对？”
　　善宰微笑地点头，这个人，实在不算讨厌。
　　“哦，忘了介绍我了，我叫Brad，姓是一个东方的姓，Jang。你们就叫我Brad就好了。”
　　Jang，有点像韩国的姓氏呢，民智和善宰的心里，都这样想着。
　　然后，那个自称Brad的人看见了民智的画板。
　　“哇！你们是去写生的啊？”笑脸上有钦佩，“我小时候做梦都想要画画，可是就是没有天赋。后来画不下去了，还是不想放弃，就选了摄影，因为摄影也可以传达美。”笑脸啧啧羡慕着，民智却要烦死了。
　　“我可以看看吗？”笑脸问。
　　民智还没有反对，他就已经打开了。
　　“唔，这个角度，我也拍过的。不过，拍摄出来的好象比较生硬，没有这么动人……”
　　“看完了吗？”民智冷冷的问。
　　“哦，好了。――等等，咦，这是韩国名字吗？你们，是韩国人吗？哦，老天，我也是韩裔！这还真是奇遇！”笑脸上写着惊喜。
　　“我们是韩国人，你是韩裔，请去掉你的‘也’。”民智的英语已经很流畅了。
　　笑脸怔了怔，又笑了：“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很近就是了。――对了，你们住什么地方？”
　　民智不理，善宰只好再次代答。
　　“哗！我们住得也很近呢！”笑脸上光彩照人。
　　“今天，我也是出去拍摄来着。我做梦都想成为国家地理杂志的专用摄影师，――《廊桥遗梦》看过吧，就是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扮演的那个人，我就想那样千山万水拍下来，然后写上我的心得……”
　　“那祝你梦想终成。”民智的语气听来讽剌。
　　笑脸还是笑，只是不再说话了。
　　在姑姑家那条街的前面，韩裔下车了。关上车门，好象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地敲窗，民智摇下窗来，他研究地看了民智一下，笑笑地说：“我说这话你不要生气。如果早些遇见你，我才不要拍什么见鬼的山山水水，拍拍你，一定是最大的享受吧？”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2-10-16 17:32

之前本来只是因他打扰了四个人的氛围，之后，应该是‘韩裔’。
抛弃了故土的人，在民智的心中，应该是不可原谅的吧？
而且，那个人，他自称着‘韩裔’，却不能用韩语跟她交流，也是她不能容忍的吧？
且看往后分解。

prettysisi · 发表于 2002-10-16 19:06

我觉得你写得很好啊，你这个构思：“民智对这个陌生的男子反感”的初次相遇，很合理的，蛮适合民智的性格，喜欢与不喜欢全部溢于表面，而且对这种初次见面立即表现特殷勤的人有反感是很正常的哦，原先郊游的好心情就被破坏啦！
加油！！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2-10-16 19:26

谢谢你的鼓励。
可是我写得好艰难。
我现在才发现，自己为了要情节的“合理”，设下的种种伏笔，如今都像是债一样埋在那里，一路还来不容喘息。
我还是会写下去，一直到写完。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2-10-17 02:06

[这个贴子最后由快乐无语在 2002/10/17 07:48am 编辑]

第九章　　　三个单词（上）
　　韩裔并不像路上捎带的一个普通人，分手后人各天涯，永难再见――他成了姑姑的座上宾。
　　关于他是怎样跟姑姑攀上交情，民智无心过问，民智只知道，姑姑说Brad喜欢吃她的泡菜，有天包好想让他拿回家时，他却又慌张地拒绝了。
　　什么嘛！花言巧语的家伙，只有姑姑才会信他！
　　这天，善宰去了工作室，姑姑也进城去说是跟朋友有约，民智坐在阳台上，油画已经进行到最后的部分。她做到一半却又做不下去了，信手拿起一本小说就来到楼下的花园。
　　春天的阳光都是会散发香味儿的呢！民智愉快地想。
　　小说，也是看到一半就看不下去了。民智索性把书往脸上一盖，全心地感受着太阳的味道来。
　　“姑姑，姑姑，”有人在花园喊，民智跳了起来：“哥！”
　　“是我，”韩裔在花园外笑着，“可以进来吗？”
　　民智奇怪了：“你会说韩语吗？你只跟姑姑说韩语吗？”韩裔高声叫“姑姑”是用韩语的，民智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韩裔一脸不解，他好象完全听不懂民智在说什么，可是，民智韩国话中的“姑姑”他听见了，“姑姑怎么了？不在家吗？”
　　说的是英文，“姑姑”却还是韩语。
　　民智搞不懂了：“你到底会不会韩语啊？”这次，是用了英文问。
　　韩裔摆了个好抱歉的笑：“我不太会。”
　　民智没好气的说：“姑姑今天进城了，你改天再来吧！”
　　韩裔看着她，恍然大悟：“你不高兴是因为我不会说韩语吗？如果多说一点会不会让我进去？”他的语气有着可怜的讨好。
　　民智躺下，把书往脸上一盖，不再理他。
　　过了好一会儿，在民智以为他已经走了的时候，她听到一声“姐姐”。民智一吓，书掉到地上，韩裔的脸还笑着挂在篱笆上，“姐姐，”韩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个发音还好吧？”
　　民智看着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她想忍，反而笑得更大声，她笑着，肚子疼了起来，扶着躺椅，还是笑。
　　“你还要听别的吗？我就会这些了。剩下的那个，实在不能说给你听了。”韩裔在门外认真的说。
　　“你还会？”民智停住笑，“那不如一起说出来好了，我帮你听听看，到底发音对不对。”
　　韩裔着急了起来：“不行，这个不行的，你就别听了。”
　　民智的好奇心大起：“那你永远都不要再来了。”
　　她回过头，往屋里走去。
　　“我说，我说就是了，可是，你不能笑。”韩裔中计了。
　　民智停下来，偷偷地笑。
　　“那个是，那个是，我爱我爷爷。这个发音过关了吗？”韩裔的这句话里，“爷爷”用的是韩语。
　　民智转过头，她有些明白了，这个韩裔，他好象只会一些简单的称呼呢！
　　“进来吧，姑姑可能还有一会儿才能回来，现在特赦你进来等她。”
　　民智替他倒上咖啡，坐在他面前，“你还会什么韩语？一起说给我听听嘛！我真的很好奇呃，――顺便夸夸你，你的发音很准。”
　　韩裔脸红了：“其实，其实我就会这三个单词，还好我会说姑姑，不然就不能跟姑姑做朋友了。”
　　“撒谎！怎么可能只会这三个词？爸爸呢？妈妈呢？奶奶呢？你的学问不就是家人的称谓吗？说出来我听，我要听。”民智不肯就这么放过他。
　　“我，我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妈妈还有奶奶。我的亲人，就是爷爷、姑姑和姐姐。”韩裔的脸头一次有些黯然。
　　民智呆了，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很蠢，好端端揭人伤口作什么？“那个，呃，那个，我不知道……”她后悔不已。
　　“没有关系的，”韩裔朝着她一笑，“其实，我现在，就只有爷爷在身边。姑姑去年已经过世了。姐姐人在纽约，她很能干，经营着家里的公司，哦，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们家是做衣服的？不是普通的衣服，是复古和民族的服装，和服、唐装、旗袍当然还有韩服，很漂亮哦！”看着民智负疚的样子，韩裔转移着话题。
　　“那，你去过韩国吗？”民智小心地问。
　　“没有，”韩裔喝着咖啡，“嗯，很好喝。我姐姐去过，她说泡菜火锅比家里的好吃多了。我对韩国，知道得很少。在我们家，不能说韩国的。”
　　“不能说韩国？”民智的气又上来了：“为什么不能说韩国？是想要忘得干干净净吗？那为什么还要用韩语来称呼彼此？那还要在家里做什么泡菜火锅？”
　　“我不知道，”韩裔看起来很无辜，“你不生气好不好？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要生气嘛！那天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你睡着了都在笑呢，笑起来好美哦！”
　　民智气结。
　　她看了他半晌，“香蕉人，我觉得你好可怜哦！”
　　韩裔显然是知道“香蕉人”的意思的，他的脸再一次黯然：“你不要说我是香蕉人好不好？我也会伤心啊！”他微微地笑了笑，居然有些伤感，“不如你说我是西瓜人好了，绿色又环保的外表下，有着红彤彤的可口的心呢！”
　　民智也有些难过起来，这个人，她好象实在不该这么对他。那么可怜的人，却活得那么开朗，他的心地可见也是好的。只是，为什么，他那个家里，不能提韩国呢？处处都有韩国的影子，连公司也卖韩服，为什么却不能提韩国呢？
　　民智没有再刁难他，她找了一个韩裔比较好开口的话题，就是――摄影。
　　这一下韩裔的话匣子想关也关不上了。民智这才知道，韩裔想当国家地理的摄影师不是随便说说的，事实上，他几乎已经走遍了大半个美国。
　　姑姑就要回来了，民智看着他，突发奇想。
　　“Brad，你有韩国名字吗？”趁他喝咖啡，她抽了空问道。
　　“没有。怎么了？”
　　“我给你想了个，要不要？”
　　“真的？你送我名字？”韩裔又惊又喜。
　　“嗯，就叫张韩奇，好不好？这可是个好名字哦！”
　　“张韩奇，张韩奇……你不会捉弄我吧？不会是小丑之类的意思吧？”韩裔将信将疑。
　　“我保证这是个好名字，不信你回家问你爷爷。”
　　Brad小孩子一样地笑了：“真的？那我现在就回家，帮我跟姑姑说一声，就说改天再来拜访她。”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2-10-17 16:00

第九章　　　三个单词（下）
　　整个晚上，民智一直心神不宁。
　　善宰担心地看着她，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答案却来得很快。
　　九点的时候，姑姑因为太累回房去了。善宰拿出棋盘，想让民智定定心。才落了一两子，门铃就响了。
　　民智冲过去，打开门，韩裔风一样地冲了进来。
　　一进门就看见民智审视的眼神，他咆哮起来：“你，你给的那个名字安的什么心？你跟我走，你跟我去说清楚。”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民智就往外走。
　　“等一下，”善宰急急地冲了过来，“放开她！我叫你放开她！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先放开她！”
　　“我不管，她做的事她自己去解释，她惹的祸她自己去收拾残局！”韩裔全然没了笑容，朝着善宰也是一阵怒吼。
　　“你不要跟我大声，这样什么也做不了，”善宰看看民智，民智的脸上却有着不安，善宰问民智：“民智，你要去吗？那件事跟你有关吗？”民智低下头，善宰叹了口气，转向咆哮的那个人：“你先放开她，我跟她一起去，我们一起去总可以吧？你这样不知轻重的捏着她，她会痛啊！”
　　韩裔看看善宰，放开了民智的手，却突然哭了起来：“从听到那个名字，他就一动不动，他看不到我听不到我，只喃喃地说着那个名字。你到底取了个什么名字，你到底做了什么！我为什么要认识你，为什么要接受你的破名字？”
　　路上，民智一直低着头，善宰什么情况也不清楚，着急又心痛。他轻轻牵起民智的手，民智抬眼望望他，眼里全是惊慌与无助。
　　这是一幢小洋房，看上去年代已久，连花园里的藤蔓也都要比姑姑家的粗壮好多。
　　韩裔领着民智和善宰走进楼上的一间卧室。
　　那是一间韩式的卧室，物什简单，色调古朴。
　　窗前，一位老人被开门声惊动，转过头来。
　　民智怔怔地看着那张脸，如果是岁月让它沟壑纵横，那么，又是什么让它这样凄凉忧伤？
　　“韩奇，是你取的名字？”老人缓缓地问，那个名字，仿佛说来无比艰难。
　　民智也艰难地点头，从看到这老人的时候起，她的直觉就告诉她，她已经闯下弥天大祸。
　　“韩奇？”善宰的脑子飞速地想着，突然，他明白了。“民智，你怎么了？毫不相干的人，你怎么了？”善宰的心里一阵着急。
　　屋子里的静默让人窒息。
　　“韩奇，多好的名字啊，你想要知道些什么呢，姑娘？”老人的目光空洞，望向民智却又不像停留在她身上，像是看着民智身后很远很远的地方。
　　“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可怜他，真的。”民智泫然欲泣，善宰看得心揪成一团。
　　“可怜他？”老人的视线这回是落在民智身上了，也不再空洞，倒像是一把锐利的刀，想要刺穿民智的心思。
　　“是的，”民智反倒勇敢了，“我只是可怜他，只此而已。怜他父母早离去，怜他身畔无知音，只此而已。”
　　“每个这样飘零的人你都要送他这个名字吗，姑娘？”老人的目光依然犀利。
　　“不是，是因为，对他，我还有比我刚刚说的更深的怜惜，”民智回头看着一脸茫然的Brad，声音颤抖：“我可怜他，不见家国，不闻乡音，终老一生，不知归处！”
　　善宰想要阻止，民智却已经说出口来。
　　老人雷击一般失魂落魄。
　　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姑娘，既然来了，就听个故事吧！”
　　那声音仿佛从很远传来，他的语气里有着不容拒绝的忧伤。
　　“1945年，日本战败。朝鲜半岛，却依然烽火连天。”老人话语简短扼要。
　　“我那时已是一个手艺精良的裁缝，为往来的人做着各式的服装，战争对我，原本不像其他人那般残酷，起码，我衣食无忧。
　　可是，只要是战争，就有伤亡的危险。”老人停了下来，战争的伤痛还烙在他心里，回忆，就是再去揭那个伤痕。
　　“一天，裁缝店遭到轰击，老板全家葬身火海，我因为正在客户家量尺寸，侥幸存活了下来。
　　从那时起，我心里的恐慌就一直催促着我逃离那个地方。再后来，我上了来美国的船。轮船上，我遇见了他奶奶。”
　　老人再次停了下来，年轻时爱过的那个女人，又清晰地在他面前出现：“那时她站在甲板上，穿了洋装，可是，她的眼神里，却有着与洋装不和谐的东方的忧伤。她什么也没说，背弃了父母跟了我。
　　第二年，我们有了一个儿子，就是这孩子的父亲，她很爱他，有时他让她忘了乡愁。再过两年，她又怀孕了，我们有了一个女儿，就是这孩子的姑姑，她却不能再疼爱他们，――她早早地走了。”
　　这一次，老人停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像是在那个回忆里出不来了。
　　善宰伸过手去，紧紧握了握民智的，民智却反过来死死地抓住了善宰。感觉到那双手传来的冰凉，善宰心痛地紧紧回握。
　　“她跟我说，一切都是报应，”老人潸然泪下，“她跟着父母背弃满目疮痍的祖国，又再背弃视她为生命的父母，这一切都是报应。”
　　韩裔坐到老人身边，轻轻地为他擦着泪。老人握着他的手，凄然笑了。
　　“她没想到，那只是报应的开始。
　　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想要向命运讨回一切。我以为，命运拿走什么，就该还我什么。
　　有一段时间，我好象成功了。
　　我有很多钱，儿女成才。媳妇对我很好，还有了个乖巧的孙女儿。
　　可是，命运不肯成全我。
　　1977年，这孩子出生了。他妈妈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他的。我那儿子，听了她的话，执意要把骨灰送还家乡。他这一去，再没能回来，一场车祸永远地带走了他。”
　　民智深深地吸了口气，她不想相信，却不能不相信。
　　“孩子的姑姑赶去韩国，我那儿子就这样葬在了那里。回来后，孩子的姑姑不再跟心上人见面。她一心一意地养起了两个孩子。
　　去年，孩子的姑姑也走了，她只说，爸，你就原谅自己吧！”
　　说到这里，已是老泪纵横，“我的女儿啊，我该怎么原谅自己？我又怎么能够原谅自己？”
　　民智的眼泪不停地流，这伤痛，这悔恨，几十年来一直都在他心里吗？
　　“1950年，我把她葬在这异乡，她说，她不要把骨灰洒向大海，她怕随波逐流，终有一天见到故乡。她不知道，我比她，更怕见到故乡。”老人凄然。
　　“孩子，”老人转向Brad，“韩奇是个好名字。韩，就是韩国，奇，就是家，韩语的家。你可愿意用这个名字？”
　　善宰扶着民智的肩头退了出来，今天晚上，老人的心怕是碎了吧！
　　民智停下脚步：“哥，我有话忘了要说。”
　　她转过身，再走进老人的房间，跪了下来：“爷爷，现在跟您说对不起还来得及吧？孩子们犯了无心之过，做长辈的，不都是宽容吗？那么，几十年来你这样天天地忏悔着，故乡，祖国，也该早就宽容了啊！”
　　老人看着民智，眼里，第一次放出光彩来。
　　门外的善宰看着民智，却眩惑了，有一种情愫悄悄地袭击着他，而他，全然不知。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2-10-17 16:38

写这一部份的时候，我的脸上，敷着一种绿色的藻粉。
而不知什么时候，我的泪，在绿色的脸上留下了蜿蜒的曲线。
我的先生，看过后，却只是取笑我：“你还不是普通的自恋。”
可是，我的笔却不能停，那个故事，就在我心里，这样说出来，才能放心。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2-10-17 19:26

[这个贴子最后由快乐无语在 2002/10/17 02:47pm 编辑]

第十章　　　战场（上）
　　善宰扶着民智走在回家路上，民智虚脱一般地靠着他。
　　到家门口了，民智停下脚步，声音听来像耳语：“哥，我现在不想回家，我睡不着，我们不回家好不好？”
　　善宰低下头，民智的眼神是那样迷惘。他迅速地作了决定：“民智，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上去拿件衣服，我现在也不想睡，我也睡不着，我们去海边，好吗？”
　　民智软软地笑了，那抹浅笑，看在善宰眼里，竟然也是如此苍白。
　　海，不肯还夜晚寂静，浪，一如既往地涌动。
　　善宰拥着民智在海滩上坐下。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不发一言。
　　“我这里，好象，有一个战场，”民智抬起被善宰握住的手，放在胸口上，“金戈铁马，不曾停息。”
　　善宰听她这么说着，虽不知道她还会说什么，心却已经先痛了起来。
　　“有很多的我，在这里厮杀，”民智的声音颤抖着，“我不知道，最后胜的是哪一个，我总是不能决定，最后胜出的是哪一个。小的时候，是爱哥哥的民智和恨爸爸的民智在厮杀，充满恨的那一个不肯妥协，充满爱的那一个就只好一直一直陪她战下去，就算遍体鳞伤也要战下去。现在，是……”民智哽咽了，她放声地哭了出来。
　　善宰听到这里，心揉碎了。他伸过手臂，把民智圈在怀里。
　　“今天，我看到那个老人，我也看到了他心里的战场。几十年来，负罪的他也一直在那里跟思乡的他激战着，至今胜负不明，他的一颗心，却早已千疮百孔。我看着他，想着他的战场，我想要放弃我的战场，可是，可是，我该怎么放弃？我该怎么做才能放弃？”民智伤心地哭着，像极了不知归途的孩子。
　　善宰心里的痛蔓延开来，民智，民智，你一直这样辛苦地过吗？
　　他抱紧民智：“民智，我来帮你，好不好？我知道哪一个民智应该是胜利的。我来帮你，好不好？负罪的那一个，她已经不在了，她早就放手了。因为没人要她存在啊！现在，胜利的那一个，是我身边的这一个，善良的，有着温暖的心房的这一个。没有别的民智再来了，不会再有别的民智要来跟这一个纠缠了，我，也绝不会让那一个再回来。你相信我，民智，相信我！”
　　民智的哭泣慢慢地停止了，善宰松开了他的怀抱，一只手还是揽着民智。
　　“民智，你看过我心里的战场吗？我这里，也有一个战场。可是，我却觉得好没意思，我总是从一开始就清清楚楚地知道谁会是最后的胜者。”善宰故作轻快地笑了起来。
　　民智却只是温柔地听着。
　　“喜欢大哥和民智的我，不喜欢大哥和民智的我；宽恕李成春的我，恨着李成春的我；后悔的我，想要继续好好生活的我，――不管是哪些我在对决，我总是很快就知道了结果，是不是很没意思？”善宰问着民智。
　　民智没有回应，善宰伸出手去摸摸她的脸颊，――泪？
　　民智躲了躲，沉默了一会儿，她把手放在善宰胸口上：“可是，最初的时候，这里还是会痛，对不对？最初不知道该让谁胜利的时候，这里，也曾经很痛，对不对？”
　　“那有什么，反正最后我过得很好啊！”
　　天亮前，他们回到家里。
　　善宰等民智在床上躺下，替她关好灯，准备回房。黑暗中，他有一些犹疑，最后还是说了：“民智，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负罪的那一个，就算她回来也不用再理她，你只要不理她，那个战场，就不在了。知道吗？”
　　春天的脚步总是匆匆的，匆匆地来，匆匆地去。
　　民智开始收拾冬衣了，她的还有善宰的。一件件洗尽晒好，叠得整整齐齐地放起来，等冬天再拿出来穿的时候，还会有阳光的香味儿呢！
　　善宰这些天却有些心神不定。他看着民智，总好象欲言又止。
　　“姑姑，如果我离开一个月的样子，民智会难过吗？”有天吃过早饭，民智去学校了，善宰靠在厨房的门上，犹豫地问姑姑。
　　“怎么？要离开一段时间吗？你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这边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我得要回韩国去。托人找的遗失在民间的那些音乐，已经有很多了，我要亲自跑一趟，需要带很多东西回来，我才能开展我的工作。”善宰把计划告诉了姑姑。
　　“这样啊？那要多长时间？一个月能行吗？”
　　“我尽量早去早回。姑姑，民智她，不会难过吧？”善宰又问。
　　“难过肯定是会的了，不过一两天就好了，她不会有事的。”姑姑安慰着善宰。
　　善宰笑了笑，有些释怀，又有些失望。
　　“下一次你要走什么地方，不管多远多近，我都要比姑姑先知道。”机场，民智拍拍善宰的衣服，不满意地叮嘱。
　　“好，我知道了。”善宰宠爱的笑。
　　“还有，跟妈妈说到我的时候，不能说那个战场。”民智看着善宰，不放心地说。
　　“我怎么会呢？我还不知道要说什么啊！”善宰抗议着民智的不放心。
　　“那你要说什么？”民智好奇地问。
　　“就说，就说，李民智啊，她坏得连袜子都不让我自己洗呢，这样下去啊，我快要成没用的蛀虫了。”善宰的语气夸张，民智却得意地笑了。

快乐无语 · 发表于 2002-10-17 19:39

写到这里，我觉得对民智的交待应该告一段落了。
我不知道看我故事的人，是否喜欢这样的民智，在我自己，是因为喜欢这样的民智才写。
我还想要知道，看这个故事的人，现在，能接受善宰和民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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